第二十章 他的少时好友

　　男人已经慢慢平静下来，打水洗了把脸，三个人坐在院子里。

“这位是？”

男人目光落在一直被忽略的楚明懿身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好奇地看向萧衍。

院中忽然安静下来，楚明懿看见萧衍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在犹豫。

以往路上遇到旁人问起，他总是不假思索地说这是我家娘子。

楚明懿垂下眼睫，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心口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

“噢～”

男人没察觉到两人的沉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肯定是弟妹吧？哎呀你小子，终于开窍了。”

萧衍抬眼看向楚明懿，平静无波，看不出一点情绪。

“是。”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内人。”

闻言陈明远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郑重地朝楚明懿拱手行礼。

“弟妹好！我叫陈明远，和他啊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交情。”

他指了指巷子口的方向，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欢喜。

“我家就在拐弯第一户，门口有棵老槐树的就是。小时候阿衍常来我家蹭饭，我娘做的红烧肉，他能吃满满两大碗饭。”

楚明懿看着陈明远眉飞色舞的模样，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些。

“陈大哥，我叫……”

“她姓苏，名唤绾绾。”

萧衍前一步帮着楚明懿答道，楚明懿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

陈明远又对萧衍和楚明懿问道。

“你和弟妹这次回乡，准备待多久，还走吗？”

“两日后是娘的忌辰。”萧衍声音低沉，“这次回来是为给我娘烧纸，何时走再看吧。”

陈明远闻言，叹了一口气。

“可不是嘛，正是两日后了。”

三人一阵无言，陈明远首先打破沉默。

“你放心，这些年，徐姨的坟我都照看着，逢年过节的给徐姨烧些纸钱。”

“多谢。”萧衍声音有些哑，“这些年苦你了。”

陈明远摆摆手。

“说这干什么，徐姨待我如亲子，这些都是应当的。”

门外又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挽着发髻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

她穿着素净的蓝布衣裙，发间只簪着一支木钗，衬得肤色如雪。

“翠翠！快看谁回来了！”

陈明远兴奋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

妇人闻言抬头，一双杏眼在看到萧衍时蓦地睁大。

“萧衍哥？！”

萧衍显然也认出了她，站起身，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翠翠。”

陈明远笑着揽过翠翠的肩，不好意思对萧衍道。

“萧衍，你走后不久，我就和翠翠成婚了。”

翠翠的脸颊泛起红晕，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狠狠瞪了陈明远一眼。

萧衍的目光在翠翠和陈明远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很好，看到你们幸福，我也跟着高兴。”

楚明懿站在一旁，看着三人之间熟稔的氛围，和陈明远搂着妻子时骄傲的神情，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滋味。

“这位是？”

翠翠终于注意到了楚明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是萧衍这小子的媳妇！”陈明远抢先答道，“叫苏绾绾。”

翠翠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真诚的笑容。

“原来萧衍哥也成家了。”

她快步上前握住楚明懿的手。

“绾绾妹妹长得真俊，跟萧衍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明懿感受到翠翠手心的温度，她轻声道。

“翠翠姐好。”

暮色渐沉，巷子里飘来阵阵饭菜香气。

陈明远搓了搓手，对翠翠说。

“快去做饭，今日带萧衍和弟妹去我们家吃。”

萧衍摇头。

“不必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翠翠已经挽起袖子，“你们刚回来，屋里连根柴火都没有，难道要饿肚子？”

她转向楚明懿，亲热地拉住她的手。

“绾绾妹妹爱吃什么？我做的松鼠鱼可拿手了。”

楚明懿有些不好意思，求助似的看向萧衍。

萧衍刚要开口，陈明远已经拉着翠翠风风火火往外走。

“我去拿油灯来，你们先收拾着！”

夫妻二人的脚步声渐远，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他们人很好，也很热情。”

萧衍看向楚明懿轻声问道。

“不知道你相处的惯吗？”

楚明懿知道他是指的什么，她生活在宫里，锦衣玉食很少接触到这些民风淳朴。

楚明懿点点头。

“我挺喜欢的。”

“那就好，你我身份复杂，用假名是为他们好，你……”萧衍深深望了她一眼，“别多心。”

“我明白。”

楚明懿垂眸轻声。

夜风骤起，吹得楚明懿打了个寒颤。萧衍眉头一皱，立刻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楚明懿肩头。

带着体温的衣料裹住她，楚明懿抬头对上萧衍近在咫尺的眉眼。他睫毛低垂，掩去了平日的凌厉。

“萧衍。”她突然唤他。

“嗯？”

“没事。”

楚明懿摇摇头。

远处传来陈明远哼着小调的声音，油灯的光亮晃晃悠悠朝这边移动。

萧衍退后一步，和楚明懿拉开一些距离。

又叙了一会话，翠翠便隔着巷子高喊三人去吃饭。

陈明远家的院子虽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

三间青砖瓦房围成的小院，地面铺着平整的石板，东墙根下整齐码着劈好的柴火，西边搭着葡萄架。

“快进来坐！”

翠翠在院中摆了张榆木方桌，正麻利地往桌上端菜。

陈明远得意地指着满桌菜肴。

“瞧瞧我媳妇这手艺，半个时辰就张罗出这么一桌。”

翠翠笑着给众人盛饭，夫妻两个看着格外恩爱。

“绾绾妹妹别客气。”

翠翠热情地给楚明懿添汤。

“萧衍哥难得带娘子回来，可得好好招待。”

楚明懿接过热腾腾的肉汤，低头一笑。

“谢谢翠翠姐。”

她夹了一块松鼠鳜鱼，还没放进口里，萧衍就另夹了一块红烧肉递到碗里。

楚明懿抬眸看他，萧衍低声道。

“还生着病便少吃些鱼，发物。”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夹起那块红烧肉吃了。

夜风吹过小院，陈明远给每个人酌了一杯自酿的米酒。

“来，今天高兴，多喝几杯。”

楚明懿端起茶杯，余光瞥见萧衍的喉结随着饮酒的动作上下滚动。

在朝堂上杀伐决断的永安王，此刻眉宇间的凌厉尽数化开，竟也显出几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