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黑暗中有水滴落下的声音。

白夜睁开眼睛时，最先感受到的是荧紧握着她手腕的温度。她们正躺在一片潮湿的岩洞中，头顶的钟乳石滴落的水珠在石面上溅起细小的涟漪。星锚吊坠的光芒已经变得微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却仍固执地照亮了方寸之地。

“荧……”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荧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融化的蜜糖，她松开紧握的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还活着？”

“大概吧。”白夜试着动了动身体，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这是哪儿？”

荧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岩壁上古老的浮雕已经模糊不清，但仍能辨认出龙形的纹路。“层岩巨渊深处。”她轻声道，“我们掉进了地脉支流。”

白夜这才注意到地面流淌着的淡蓝色光脉——那是浓缩的地脉能量，在游戏中只有特定剧情才会出现的场景。她下意识伸手触碰，光流却像受惊的鱼群般四散开来。

“别碰。”荧抓住她的手腕，“现在的你承受不了地脉记忆。”

白夜突然想起博士的话，手指蜷缩起来。“他说……你接近我只是为了监视。”

荧的动作顿住了。

岩洞陷入死寂，只有水滴声在空洞地回响。白夜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靴尖，猫耳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她不该问的。有些真相就像地脉的污秽，挖出来只会让所有人都痛苦。

“一开始是。”

荧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在白夜耳边。她猛地抬头，看到荧垂下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

“接到钟离委托时，我确实只把你当成‘异常点’。”荧的手指抚过星锚吊坠，“但后来……”她突然苦笑，“后来我发现你会在下雨天偷偷给街边的流浪猫搭窝，会为了可莉的炸弹道歉信哭一整晚，会记住七七每个喜欢的采药地点……”

地脉的光流突然变得明亮，映照着荧泛红的耳尖。白夜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屏住呼吸。

“监视报告从第三周开始就写不下去了。”荧别过脸，“因为每次记录都会变成……‘今天白夜的笑容很好看’之类的废话。”

“噗。”

白夜捂住嘴，但笑声还是从指缝漏了出来。荧恼羞成怒地瞪过来，却在看到她笑出眼泪的模样后，自己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笨蛋。”荧用额头轻轻撞了下她的猫耳，“这种时候应该感动才对。”

“我很感动啊！”白夜抹着眼角，“就是没想到堂堂旅行者，写起报告像暗恋日记……”

荧作势要掐她脖子，两人滚作一团时，星锚吊坠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岩洞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古老的机关正在苏醒。

“糟了。”荧脸色骤变，“博士激活了备用方案！”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碎石从穹顶簌簌落下。荧拽起白夜冲向岩缝深处，身后传来建筑物坍塌的巨响。地脉光流变得狂暴，在狭窄的甬道里汇聚成漩涡。

“那边！”白夜指向一处发光的裂缝，“有风的气息！”

她们挤进缝隙的瞬间，身后的通道彻底塌陷。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阳光，而是——

“这是……？”

白夜呆立在原地。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纯白空间，无数镜面般的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个碎片里都闪烁着不同的画面：蒙德的风起地、璃月的绯云坡、稻妻的鸣神大社……

“世界裂隙。”荧握紧她的手，“博士想打通的地方。”

某个碎片突然放大，显示出黄金屋的实时影像——博士站在中央控制台前，正在调试某种巨型装置。十二个培养舱呈环形排列，里面的身影痛苦地挣扎着。

“他要用那些穿越者强行撕裂世界壁垒。”荧的指甲陷入掌心，“必须阻止……”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突然倾斜。白夜脚下一空，坠向最近的一块碎片。荧拼命想拉住她，却被突如其来的引力扯向相反方向。

“荧！”

“抓住星锚！”

两人的指尖在虚空中交错而过。白夜坠入碎片的刹那，最后看到的是荧被金光吞没的身影，和那句随风飘散的——

“我会找到你！”

“白夜姐姐？”

瑶瑶的声音让白夜猛然回神。她正站在璃月港的码头边，怀里抱着一袋刚出炉的莲花酥。阳光明媚得刺眼，海鸥在碧蓝的天空中盘旋。

“你发什么呆呀？”瑶瑶踮脚在她眼前挥手，“不是说好要去帮七七采药吗？”

白夜摸了摸脖子上的星锚吊坠——里面的火苗安静地燃烧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但掌心残留的温度告诉她，那不是梦。

“走吧。”她揉了揉瑶瑶的脑袋，猫耳敏锐地捕捉到远方群玉阁传来的机械运转声，“在有人等我们之前……得先做好准备。”

海风吹散了未尽的话语。港口的钟声敲响十二下，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轻策庄的竹林在雨中沙沙作响。

白夜蹲在溪边的青石上，看着水中的倒影——湿漉漉的白发贴在脸颊，猫耳因为潮湿而显得格外蔫巴。星锚吊坠静静躺在掌心，火苗比三天前又微弱了几分。

“再往南就是璃月边境了。”她对着吊坠自言自语，“你说过会找到我，可连个方向都不给……”

水滴落入溪水，打碎了倒影。三天前从世界裂隙坠落后，她发现自己被抛到了轻策庄的山脚下。没有追兵，没有线索，只有瑶瑶塞在她口袋里的香囊还在散发清心花的香气。

“沙沙——”

竹叶的摩擦声突然变得急促。白夜猛地转身，尾巴炸开成平时的两倍大。

“哎呀，被发现了。”

树后转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绿色吟游诗人帽檐滴着水，手中的苹果还挂着水珠。温迪笑眯眯地抛了抛水果：“迷路的小猫需要向导吗？”

“温迪？！”白夜差点滑进溪里，“你怎么——”

“风告诉我很多事哦。”诗人眨眨眼，“比如某个笨蛋正在用最笨的方法找人。”

白夜攥紧吊坠：“你知道荧在哪？”

“知道~但不会说。”温迪在她炸毛前赶紧补充，“这是你们之间的‘契约’，外人不能插手。”

雨水顺着诗人的帽檐滴落，在青石上敲出细碎的节奏。白夜突然意识到，这位看似散漫的风神，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往南走是对的。”温迪突然指向云雾缭绕的群山，“越过那座山，你会遇到‘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我？”

回答她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山风。竹海翻涌如浪，再回神时，青石上只余一个水淋淋的苹果，和用果核摆出的箭头。

荻花洲的黄昏将芦苇染成金色。

白夜蹲在废弃哨塔的顶端，望着远处巡逻的愚人众小队。三天跋涉让她的靴子沾满泥浆，但眼神比离开璃月时锐利了许多。

“第十三个据点……”她在小本本上划掉一行字，“后勤补给站，守备五人。”

这是她总结出的规律——博士的每个据点都会囤积特定物资。北边的屯武器，东边的存药剂，而这个藏在芦苇荡里的小营地，堆满了写着“记忆提取”字样的金属罐。

夜风吹动她的鬓发。白夜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荧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元素力不是武器，是你身体的延伸。”

她深吸一口气，从塔顶一跃而下。下落途中双手交叠，炽白的火球在掌心凝聚——

“轰！”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三顶帐篷。愚人众火铳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猫爪般的火焰拍在脸上。白夜借着烟雾突进，尾巴在黑暗中划出流畅的弧线，精准绊倒想要按警报的雷锤。

“敌袭！是那个通缉犯！”

冰萤术士的护盾刚刚亮起，就被一记回旋踢踹进河里。白夜喘着气落地，发现最后一个债务处理人已经掏出信号枪——

“嗖！”

翠绿箭矢贯穿了他的手腕。白夜震惊地回头，看到芦苇丛中走出的绿衣少年。

“雷泽？！”

少年狼耳上的毛发炸开，异色瞳孔在暮光中闪烁：“你认识我。但我……不记得你。”

白夜这才注意到他脖颈后的机械接口，和眼中不自然的蓝光。最令人心惊的是他手中那张通缉令——画像上的白夜被画上了鲜红的叉，下方标注着“样本回收计划”。

“博士对你做了什么？”

雷泽的爪子突然刺向自己太阳穴：“记忆……被拿走……快逃！”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机械接口迸出电火花。白夜想要上前，却被突然暴涨的雷光逼退。当雷泽再抬头时，眼中已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指令确认。样本E-7，回收开始。”

******

黎明前的河滩上，两个身影激烈交锋。

白夜喘着粗气后跳，躲过雷泽的爪击。对方的攻击毫无章法，但野兽般的直觉和机械强化的躯体让她吃尽苦头。右臂的伤口渗出血珠，滴在鹅卵石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雷泽！醒一醒！”

回应她的是又一记带电的扑杀。白夜被迫滚进浅滩，河水浸透绷带带来刺骨的疼。雷泽的机械爪擦过她耳际，削断几缕白发。

“荧……帮帮我……”

下意识呢喃的瞬间，星锚吊坠突然发烫。白夜福至心灵地扯下吊坠，在雷泽再次扑来时狠狠按在他胸口接口处——

“滋啦！”

耀眼的电光中，雷泽发出凄厉的嚎叫。无数记忆碎片从接口喷涌而出，有他被北风狼王收养的童年，有与璃月孩子们玩耍的片段，还有……

“博士的实验室？！”白夜瞪大眼睛。

碎片里清晰显示着其他被囚禁的穿越者，他们被连接在一台巨大机器上。而站在控制台前的，赫然是戴着面具的博士和……

“凝光？！”

画面一闪而逝。雷泽脱力地倒在她怀里，眼中的蓝光渐渐消退。少年虚弱地抓住她的衣角：“小心……七星……有叛徒……”

白夜的手在发抖。如果连璃月七星都被渗透，还有谁能信任？

晨光穿透云层时，她背起昏迷的雷泽走向南方。温迪说的“另一个自己”，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吊坠的火苗在她胸前摇曳，像是永不熄灭的灯塔。

“荧，等我变得更强……”她对着晨光喃喃自语，“下次见面，我一定不会再拖你后腿。”

远方的山巅传来悠长的狼嚎，仿佛在回应这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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