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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书名:天生鬼谷必有用 分类:历史 作者:鬼谷鱼 更新时间:2025-02-13 21:3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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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贡院朱漆大门洞开前七日,南天会馆三楼茶室内的汝窑盏中,茶烟正勾勒出诡异的蛇形。曹道辉将鎏金银茶匙斜插进建窑兔毫盏,忽然抬头问道:“我大周立国三百余年,大和国都不敢轻举妄动,如何这几日频频向我大周妄动?”

鬼谷璁的指尖在青花盏沿轻轻摩挲,盏中倒映的北斗七星正与腰间玉佩星图重合。“大和国的狼子野心,我们也是不得而知了。”他注视着茶沫凝成的星宿图案,“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话音未落,楼下传来瓷器碎裂声,两人同时瞥见大和使团轿辇上十六瓣菊纹泛起的金光。

曹道辉蘸着茶汤在案几画出东海轮廓:“永徽年间文忠公熔铁铸锁时,可曾料到今日妖刀鬼切重现?”水痕在木纹间蜿蜒成琉球暗流走向,“彼辈所谓'现人神'血脉,额间朱砂痣已化作菊纹。”

“先祖遗训犹在耳。”鬼谷璁的玉佩突然震颤如蜂鸣,他望向贡院方向逐渐成型的紫微垣星图,“《海防策》残卷现世那夜,三百铁力木桩移动的轨迹,正应了'青龙舰骨'之说。”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薄雾,贡院朱漆大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鬼谷璁随着人流穿过刻满狴犴纹的照壁,青石板上凝结的夜露在皂靴底洇开深色痕迹。他抬头望向三重檐歇山顶的明远楼,檐角悬挂的青铜铃在晨风中纹丝不动——昨夜礼部官员已用丝线将铃舌缚住,以防考场上出现杂音。

“江右道虔城县举子鬼谷璁——”唱名声中,两名面白无须的监察使上前。年长者手持鎏金铜尺丈量考篮尺寸,年轻者用银针挑开每块糕饼查验。当检查到那方鱼脑冻端砚时,年长监察使突然用尺端轻叩砚池,暗格里顿时滚出三粒金珠。

“大人明鉴。”鬼谷璁不慌不忙拾起金珠,“此乃家传'文曲星',每逢大比便置于砚中。”说着将金珠浸入随身携带的竹筒水,水面霎时浮现北斗七星倒影。年轻监察使凑近细看,发现每粒金珠表面都錾刻着微雕《论语》,字迹清晰可辨永徽年间馆阁体特征。

穿过二门时,鬼谷璁注意到墙角新砌的砖缝泛着暗红。三日前工部连夜重铺地砖的传闻竟是真的——据说有举子用鸽血书写《禹贡》作弊,被发现时血字正与砖缝中的铁锈重合。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昨夜密室中那个带锁的青铜匣。

“天字戊戌号!”衙役的呼喝声中,鬼谷璁踏入逼仄的考棚。松木隔板散发着桐油气味,活动木板上的虫蛀孔洞竟排列成二十八宿图案。当他将带来的棉褥铺在底板上时,指尖触到某处凸起——前朝考生用指甲在木板上刻下的《谏逐客书》,字痕间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渍。

卯正三刻,云板声响彻贡院。朱寿理捧着黄绫包裹的题匣登上明远楼,绯色官服上的孔雀补子在晨光中流光溢彩。当题匣开启的瞬间,鬼谷璁看见楼角铜铃的丝线齐齐断裂,十二只白鸽从檐下惊飞,在空中组成临时的星宿阵列。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试结合大和国入我朝之举写一篇八股文。”考题展开时,鬼谷璁的羊毫笔尖微微颤动。他想起三日前大和使团轿辇中的鎏金木匣,那夜在密室发现的《海防策》残卷突然在记忆里鲜活起来。砚中墨汁泛起细密涟漪,倒映出妖刀鬼切的寒光,恍惚间竟与永徽年间文忠公熔铁铸锁的场景重叠。

圣人立教,以仁为本而恶有所指;夷狄效颦,窃礼为器而祸必自生。大和之入我朝,其行似恭而实悖,貌若慕华而心藏虺蜮,正君子所恶之集焉。昔齐桓伐楚,责包茅不入;管仲佐霸,明尊王攘夷。今东瀛梯航而来,贡菊纹而裹蛇心,献妖刀而藏鬼切,岂非《春秋》所讥“夷狄猾夏”之现世乎?观夫子四恶之训:称人之恶者,彼使臣暗讽《禹贡》分野;居下流而讪上者,其国书僭称“日出天子”;勇而无礼者,影武士夜断说书人舌;果敢而窒者,妖刀斩文脉而不知止。四端皆犯,如豺狼披冠冕,沐猴执笏板。彼国所谓“慕华”,实子贡所斥“徼以为知者”。学《周礼》而纂《大宝》,窃茶道而炼彼岸,效汉字而造假名,犹盗泉之水伪作甘露。昔邯郸学步匍匐归,今沐猴衣冠效人言,其心可诛!《海防策》残卷现世,铁舰图暗合琉球暗流;“青云梯”金匾坠地,星宿阵显应紫微垣光。考其所谓“现人神”血脉,实永徽年间圣贤点化倭生之遗嗣,额间朱砂未褪而敢噬旧主,此非“不孙以为勇者”乎?贡院策论纸中显《华夷变态》之文,恰似当年空海窃典;四夷馆内木匣藏考官印鉴,重现登州港前车之鉴。昔谢尚书建青云之阶,本为寒门开龙门;今倭人挟妖刀而来,欲断华夏文脉,此等“讦以为直者”,当以《春秋》笔伐之。故曰:诛邪说当用圣人书,破妖氛须仗浩然气。昔文忠公熔铁铸锁镇东海,今吾辈当继先贤遗志。若使三百铁力木桩化青龙舰骨,六十甲子星图作航海罗经,则《禹贡》疆域岂容篡改?紫宸殿前必见倭使匍匐请罪,方证圣人之教如日月经天,夷狄之谋终作雪融见石耳。

笔锋落纸的沙沙声中,隔壁考棚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两名巡场御史疾步赶来,却见某北地举子正跪地拼凑青花笔洗,飞溅的瓷片在《四书章句集注》上划出狰狞裂痕。鬼谷璁注意到那人中衣袖口的菊纹刺绣——与那日大和轿辇上的纹样如出一辙。

申时的日影斜斜切进考棚,鬼谷璁搁笔揉腕时,发现砚台边缘凝结的墨霜形成奇异纹路。这方祖传鱼脑冻端砚每逢书写檄文便会显现龟甲裂纹,此刻纹路竟与琉球贡使暴毙时呈现的“大和礁”字样暗合。他将残茶泼向墙面,水痕顺着砖缝蜿蜒,渐渐勾勒出东瀛列岛的轮廓。

入夜后的贡院宛如幽冥之境,三千盏琉璃灯在廊下投出憧憧鬼影。鬼谷璁裹紧棉袍,听见远处传来断续的啜泣——某个寒门举子的蜡烛被穿堂风吹灭,此刻正摸黑在草稿上书写。他取下玉佩悬于棚顶,星图投影在试卷上的瞬间,隔壁突然响起撕纸声,带着菊纹刺绣的北地举子竟将写满经义的纸张塞入口中咀嚼。

次日寅时,贡院角门开启的吱呀声惊飞了柏树上的寒鸦。朱寿理捧着第二场考题穿过回廊时,官靴踏碎了薄冰下封冻的墨迹——昨夜某考生发狂时泼洒的墨汁,此刻在晨曦中泛着诡异的蓝光。

“‘何谓四灵?麟凤龟龙,谓之四灵。故龙以为畜,故鱼鲔不淰;凤以为畜,故鸟不獝;麟以为畜,故兽不狘;龟以为畜,故人情不失。’试以大和与吾国之交写一篇八股文。”鬼谷璁凝视着新发下的青檀纸,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彼岸花香。他蘸墨时特意观察笔洗中的倒影,果然看见水面浮现出戴黄金面具的女子轮廓。

当写下“四灵镇四方而万物序”时,砚中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仿佛三百年前文忠公熔铸的七星锁正在地底震颤。

四灵镇四方而万物序,王道行四夷而天下安。今大和梯山航海,貌似驯麟献瑞,实则化麟为獍,其交也悖四灵之德,其行也乱天地之序。昔周公定礼,龟卜定九州疆界;始皇东巡,龙旗镇海若波涛。彼国遣唐使舶载《论语》而归,今贡船暗藏妖刀而来,此非麟失仁心、凤堕火羽之兆乎?龙者水德,当使鱼鲔安渌。然观彼国铁甲船队,龙骨嵌我登州炮台残铁,舰首雕八岐大蛇,是化龙为虺也;凤者文枢,当令百鸟朝仪。然其篡《千字文》为假名,仿《兰亭序》造和样,是变凤为鸮也。彼称神龟献瑞,实则遣阴阳师窥我贡院。永徽年间文忠公点化倭生十三人,今其裔以傀儡丝窃《海防策》,犹盗洛书而刻谶纬;彼谓白鹿呈祥,实则驱式神乱我星野。南天会馆三百铁力木桩,本应合周天度数列紫微垣,今反成妖刀鬼切断文脉之凶器。四灵之序,贵在相生相养。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彼国却以妖刀斩断青龙七宿;凤鸣高冈,其羽矞矞,彼使竟用彼岸香污损《快雪时晴》。昔年圣德太子携《论语》东渡,今观其国“现人神”血脉,额间朱砂痣已化作十六瓣菊纹——此非麟失其信,反噬饲主乎?夫龟甲裂而兆凶,今琉球贡使暴毙,背甲现“大和礁”三字;麟趾陷而德衰,彼国所谓“万世一系”,实乃永徽年间文忠公教化倭生所遗朱砂印。当其使团跪献菊纹漆盒时,盒中《华夷变态》书稿墨臭,已染污龟背洛书纹。故曰:欲正四夷,当修四灵。铸青龙舰镇东海波涛,以全龙德;焚妖刀于泰山之巅,以净凤仪;锁式神于禹贡地脉,以正麟道;刻洛书于琉球碑林,以明龟鉴。待得波臣献琛,倭王亲书“日出天子当拜紫宸”之时,方见四灵重光,八纮同轨。

午后的阳光透过考棚缝隙,在试卷上切割出细长的光带。鬼谷璁停笔歇息时,发现光带中浮动着微尘组成的星图——与玉佩背面的纹路完全吻合。他蘸着茶水在桌面勾画,水痕竟自动延伸成大和国海防图,其中琉球暗流的走向与密室壁画分毫不差。

暮鼓响起时,隔壁传来压抑的咳嗽。鬼谷璁透过板缝窥见那北地举子正在焚烧稿纸,跳动的火苗中隐约显现十六瓣菊纹。灰烬飘落在他砚台中的瞬间,墨汁突然沸腾如血,浮现出“现人神”三个篆字。

第三日卯初,贡院弥漫着熬煮参汤的苦涩气息。当“文忠公之得失”的考题展开时,鬼谷璁感觉袖中的《海防策》残卷突然发烫。他提笔写下“平其表而未化其心”时,耳畔响起密室中铁链崩断的轰鸣,仿佛三百六十根铁力木桩正在地底重新排列。

平其表而未化其心,制其形而未革其魂。鬼谷文忠公当年熔七星锁镇东海,诛妖僧空海于紫宸殿前,然文化之毒甚于刀兵,血脉之蚀险于海寇,此祸根未除之故也。昔禹铸九鼎定九州,魑魅魍魉犹存四野;孔子作《春秋》明大义,乱臣贼子未尽悚惧。观大和之祸,不在其武士刀光,而在其“菊与刀”之性——慕华时若朝露易晞,背华时如毒藤难绝。文忠公三失铸今日之患:一失在以王道饲狼子,永徽年间教化倭生十三人,反授其篡典之术;二失在以铁锁代文脉,熔三百精铁铸七星阵,却任其私修《大宝律令》;三失在以怀柔养虺蜮,紫宸殿容圣德太子取经,竟不知其袖藏《孙子兵法》注本。其祸显于四端:一曰同化不彻。彼国学《周礼》而创“班田制”,仿均田令实为掠民之策;抄《唐律》而造“养老令”,袭租庸调反成聚敛之器。犹盗钟者掩耳,沐猴者衣冠。二曰制度之弊。文忠公设“倭生额点朱砂”以控血脉,然其裔以阴阳术改痣为菊纹;立“海防策铁舰图”以慑波涛,然彼国拆龙骨造安宅船。此所谓“以周礼束发,以夷狄束心”终不可得。三曰器物之祸。当年熔登州炮台铸锁,残铁竟成妖刀鬼切;焚式神符于泰山,纸灰反化彼岸香。犹《淮南子》言“斩蛟龙而血生蠹”,其理一也。四曰文脉之劫。空海盗《快雪时晴》而创假名,今《华夷变态》篡《禹贡》疆界;圣德太子窃《论语》而注《宪法十七条》,今使团挟《东夷通鉴》乱华夏正史。昔管仲制衡楚以“菁茅之谋”,今观文忠公策有遗算:其以星象锁倭,却不知大和国私修“黄泉比良坂”逆改紫微垣;其以茶道化夷,反被彼辈将“麒麟吐珠”技变为“侘寂”之道;其以血脉为契,终见倭生后裔额间菊纹噬尽朱砂痣。恰似《韩非子》“扁鹊见蔡桓公”之喻,不治腠理而待骨髓,虽暂平而必复燃。更可虑者,其祸已入膏肓:琉球贡表现“大和礁”字,乃龟甲受污之征;朝鲜使船遭“神风”所阻,实凤仪失序之验。彼国所谓“万世一系”,实为永徽年间文忠公所赐朱砂印蜕化;其称“八纮一宇”,竟是篡改《山海经》“大荒东经”之注。故曰:平夷狄易,平人心难;断妖刀易,断文毒难。欲绝后患,当以青龙舰犁东海波涛,以《春秋》笔正蛮夷史册,以紫微垣星图重锁地脉,更须熔四灵器铸九鼎——使麟趾印重踏倭岛,凤德光照平安京,龟甲裂现其谶文,龙血洗尽妖刀痕。待得彼国神社改祀文忠公,遣唐使船载《忏悔录》,方可谓祸根尽除。

申时三刻的斜阳将考棚染成血色,鬼谷璁在文末落下“待得彼国神社改祀文忠公”时,笔尖突然迸裂,飞溅的墨汁在墙面溅出八岐大蛇的图案。他镇定地换上备用狼毫,却发现新笔的竹管上刻着细如蚊足的东瀛假名。

交卷时刻,贡院上空掠过成群寒鸦。鬼谷璁将试卷装入题匣时,瞥见朱寿理的官服袖口沾着干涸的彼岸花香粉。当题匣锁闭的铜簧声响起,明远楼檐角的铜铃突然齐声轰鸣,惊得监察使们打翻了朱砂印泥。

三日待在贡院,鬼谷璁已稍有头胀,于是回到南天会馆,只等待几日后的会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