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皮面具

　　幽暗的葬神渊底部，一片潮湿阴冷。

叶无尘斩杀林家长老后，他背着依然昏迷的灵儿，一路摸索前行，在嶙峋岩壁间寻找容身之所。

一路脚步蹒跚，却也无惊无险地行了十余里。

瘴雾深处，一道破败石廊出现在视线中。石柱断裂，墙面爬满暗红藤蔓，石廊深处似乎有几座荒破不堪石屋，明显是有人修建的居住之所。

“修建在葬神渊的屋子......”

叶无尘有些犹豫和担忧。可看了看还在昏迷的妹妹。

“不管了，小心点就好，先在这里歇息。”

叶无尘强忍断臂酸痛，扶着石柱缓缓走入，扫视了一圈后找到一间相对完好的石室，勉强能挡风避雾。

他轻轻将灵儿放在地面，撕下衣摆铺在地面上。灵儿依旧昏沉不醒，但脉搏尚可，呼吸平稳，唯有脸色苍白。

他摸了摸额头冒出的冷汗，随后仔细检查石室内的残破壁画与杂物，可除了锈迹斑驳的铜炉、半块掉落的古画，几乎没有可用之物。

正在他感到无奈之时，却在石桌下方翻出一个皮囊包裹。

打开一看，里头居然是一张人皮面具以及一些杂乱符纸、瓶瓶罐罐。

面具质地怪异，触之冰凉，看样子制作工艺极为精巧，隐约还刻着某种诡异符文。

“这是……”

叶无尘摸索片刻，认出其功能多半是以“人皮”炼制的伪装面具。配合特殊咒符能短时间改变身形或者掩盖气息，往往被亡命之徒或暗杀者用来潜行伪装。

如今叶家被屠，他若还以真面目示人，定会引来神殿余孽的追杀。

“或许能派上用场。”

他将人皮面具暂且收好。再看那瓶瓶罐罐，大多残破不堪，唯有一只陶瓷小瓶引起了他的注意，瓶身写着“定神散”。叶无尘在叶家的药堂曾见过，知道此药能用来缓解寒毒与瘴气。

叶无尘打开瓶塞，小心嗅了下气味，确认无误后，倒出一点给灵儿服下，希望能帮她稳住体内寒毒。

忙完这些，他将灵儿移至石桌旁，让她靠住墙壁。随即回到石室门口，侧耳倾听外界动静。

渊底暗夜沉沉，似乎没有人迹，唯有从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怪雷闷响和荒兽的嘶吼声。

叶无尘不禁眉头紧蹙暗道：“这绝地绝不可久留”。

“咳咳……”

身后，灵儿发出几声轻咳。

叶无尘转身跑过去，见她缓缓睁开眼睛，先是一脸茫然，随后倏地想起家族被屠那一夜的血腥画面，浑身颤抖，眸中涌现惊恐与酸楚。

“哥……我们……叶家……”

她眼眶一红，声音低哑，已猜到家破人亡的噩耗。

叶无尘强忍胸口那股锥心刺痛，轻轻拍了拍妹妹肩膀：“别怕，我们还活着……我们一定会好起来。”

他没有告诉她更多细节，怕她那颗脆弱的心难以承受。

灵儿看见哥哥的残臂和疲惫神情，心中更是伤悲。她想到父亲临死前要他们逃走的场景，不禁泪流不止，断断续续抽泣。

叶无尘只得静静陪伴，期间多次唤她名字，安抚她慢慢平静。

“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灵儿止住泪水，声音依旧带着微弱的颤抖。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叶无尘有些沙哑地说道，“但上去之后……神殿和那些爪牙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必须想办法隐藏身份，先混入天运城外头。”

一提“天运城”，灵儿目光黯然：“那边……也是林家和神殿的势力范围。”

“正因如此，我们更需谨慎。我……刚好找到了一些东西。”

叶无尘看向那人皮面具，眼里多了些冷厉的神色。

灵儿看着那骇人的人皮面具，心里发怵。

她又想到自己脖颈上那奇怪金色印记。一回忆到此，整个人就愈发害怕：“哥，我的身体……会不会真的……被神殿视为什么‘鼎炉’，献祭之物……”

叶无尘眼神一寒，柔声安抚：“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带走。”

稍加歇息后，他将面具戴到自己脸上，立刻感觉到一道冰凉之感覆盖肌肤，此时人皮面具逐渐与他的脸部融合，五官似在微调，一股神秘符文刻印在面具内侧，让他浑身泛起淡淡的异样感。

待叶无尘照着石面水洼看去，诧异地发现镜中之人竟是一张陌生面孔，眉间尚有一道逆十字暗纹，看上去甚是诡秘。

“成了……”

他低声喃喃，抬手调整了一下面具，佩戴更加舒适，却也令他生出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宛若随时可能与面具同化一般。

灵儿看到哥哥仿佛就在她面前硬生生的变了容貌，不仅惊讶到：“好神奇，完全变样了。”

灵儿仍旧虚弱，能行走却需他搀扶。她沾衣拭去泪水：“哥，我们先……尽快找到离开渊底的路。”

她亦明白拖得越久，危险越多。

地方不宜久留，两人收拾一番，带上能用的“定神散”与少量可用之物，便离开石室，试图寻找其他通往上方的路。

行不多时，四周地势逐渐抬升，瘴气也稍显稀薄，头顶不时有飞禽或蝙蝠振翅飞过，证明离地面可能不远了。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后，前方岩壁裂缝中露出一点微光，叶无尘小心靠近，发现那是一处半崩陷的断崖，往上能瞧见过道蜿蜒，似乎可通往外部。

然而山道口躺着几具干尸，模样狰狞，似被毒雾或荒兽撕咬过，面目难辨。

“别靠近。”

他示意灵儿退后一步，自己上前探视，隐约看到其中一具干尸腰间挂着一块令牌，牌上斑驳字样虽然看不清，却与之前黑衣人令牌形制相仿！另一具尸体则手持半截刻有“九头蛇”纹路的布帛。

“这些人……会不会是神殿或者别的势力？”

灵儿后背发寒，小声猜测。

叶无尘点点头，没有多言，只将那块令牌捡起，揣进怀里。也许之后进城时派得上用场。

他暗自推断，这条山道兴许是黑市或散修之人私下挖通的逃生路，不料半途遭毒雾或猛兽袭击。

“先过去看看。”

他握住断剑探路，小心翼翼地带灵儿绕过尸堆，往山道内行进。

大约又走了半柱香时间，终于在前方看到一道破裂缝隙，外界微弱亮光透入岩壁石缝映入眼帘。

那是通往外面的唯一亮光。

“不……”灵儿望着那道出口，却又有些打怯，“哥，我们真能上去吗？天运城到处是神殿眼线，不比这渊底好多少……”

“若想复仇，就得先回到外面。”

叶无尘伸手拍了拍她肩头，目光坚定。

灵儿抿唇，没有再多说，心里十分复杂。她知道外边世界已变得危机四伏，可留在渊底同样走投无路。无论哥哥做出什么选择，自己定会跟随，不离不弃。

决心已定，叶无尘将断剑拄地，带着灵儿艰难爬到裂缝处，扒开荆棘般的藤蔓。刺眼的阳光泄进来。两人微微眯眼，深吸了一口并不算新鲜却比渊底好太多的空气。

枯草杂乱，峭壁崎岖，脚下依然险峻无比，却不再是那无边黑暗与瘴毒的绝境。

此处大约位于后山某个地方，往北望去能隐约看到天运城的轮廓。

望着那一望无垠的山脉外，叶无尘眸中杀机隐现，却面具遮掩，让人看不清真实表情。

紧抿的薄唇终吐出一句冷冷的低语：“厉飞雨……就以这个新名字混入天运城吧。”

“小妹，你记住，以后在外莫再称呼我哥哥。我会想方设法先在城中立足，日后定要讨还家族的血海深仇......”

灵儿看着他全然陌生的“厉飞雨”面貌，心里酸涩，却依旧轻轻点头：“我……听你的。”

荒山之巅，冷风吹拂。断壁残阳下，一对劫后余生的兄妹，朝着那天运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