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必说得太明白

　　林霄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转过身，看向脸色还有些复杂的吴墙，语气平静：“导演，可以继续拍摄了吗？”

吴墙猛地回过神，看着林霄，眼中赞赏几乎要溢出来。这年轻人，不简单啊！

“好！好！好！”吴墙连声应着，激动地搓了搓手，“各部门准备！打起精神来！我们继续！”

现场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工作人员各就各位，刚才的小插曲仿佛从未发生，只是每个人看林霄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接下来的拍摄，郑智勋像是彻底换了个人。

之前的倨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小学生般的专注和认真。他不再动辄挑剔灯光、质疑机位，反而时刻留意着林霄的表演。

拍摄间隙，他总会找机会凑到林霄身边。

“林霄前辈，”他这次连称呼都改了，语气带着明显的请教意味，“刚才那场戏，您处理角色情绪的层次感……我应该怎么去捕捉那种感觉？”

“还有那个眼神，就是您看向窗外时的那个，包含了太多东西，能……能稍微指点一下吗？”

“您对这段台词的理解，我感觉我的还是太表面了，能不能……”

郑智勋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态度诚恳，甚至有些急切，完全放下了自己所谓“韩流巨星”和前辈的身段。剧组里一些原本看他不顺眼的人，此刻也有些面面相觑，这转变也太快了。

林霄倒没什么架子，对郑智勋的疑问，他都耐心解答。

“智勋，那场戏，你不能只想着‘演’悲伤，你要去‘成为’那个角色。想象一下，你失去了一切，连最后一根稻草都抓不住，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眼神自然就有了。”

“眼神的控制，不是干瞪眼。注意细微的肌肉牵动，有时候一个轻微的颤抖，或者瞳孔焦距的变化，就能传递很多信息。多对着镜子练练。”

“台词的节奏很重要，哪里该停顿，哪里该加重，哪里要轻描淡写，这都是学问。你要琢磨透角色当时的心境，语气自然就对了。”

林霄的讲解并不故弄玄虚，都是实打实的经验之谈，深入浅出。

郑智勋听得连连点头，时而恍然大悟，时而眉头紧锁地思索，偶尔还会拿出小本子飞快地记着什么，那认真的模样，倒让一些原本讨厌他的工作人员心里嘀咕：“这家伙……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啧，”吴墙看着监视器里郑智勋专注请教的样子，忍不住对旁边的副导演咂咂嘴，“这韩国小子，还真有点意思，能屈能伸，倒也算个人物。”

副导演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可不是嘛！不过，这主要还是林老师道行高深，硬是靠本事把人给掰过来了。换个人，谁镇得住他？”

两人正小声议论着，就见热芭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小心翼翼地朝着林霄和郑智勋这边走来。

“林老师，郑先生，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热芭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甜糯，只是仔细听，似乎有那么点不易察觉的飘忽。

林霄接过咖啡，抬头对她笑了笑：“谢谢。”

郑智勋也连忙接过，还特意用刚学没多久，略显生硬的中文回道：“谢谢……热芭小姐。”

被林霄的目光一扫，热芭白皙的脸颊瞬间就染上了一层薄红，她下意识地想回看林霄，视线刚一对上，就像被烫到一样，心跳漏跳一拍，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个……你们先聊，我去看看道具那边。”几乎是丢下这句话，热芭转身就快步走开了，背影都透着一股慌乱。

林霄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旁边的郑智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好奇，试探着问：“林霄前辈，你和热芭小姐……关系好像很不错？”

林霄侧头看了他一眼，没直接回答，反而问：“智勋，你觉得热芭怎么样？”

郑智勋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想了想：“热芭小姐……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很可爱。”这是他能想到的最贴切的中文词汇。

林霄点了点头，目光悠远了些：“嗯，她是个好女孩。”

郑智勋看着林霄的神情，心里更加好奇了，很想问问林霄是不是喜欢热芭，但又觉得这话太冒昧，不符合他现在“学生”的身份。

林霄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又林霄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又淡淡一笑，没再多说，只道：“智勋，有些感觉，不必非要拆解得明明白白。”

郑智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端起咖啡，没再追问。他隐约感觉到，林霄和热芭之间，似乎有种旁人难以介入的氛围。

……

这天，剧组的重头戏落在了林霄和热芭身上。

按照剧本，这是一场男女主角感情急剧升温的关键戏份，需要两人在互动中展现出浓烈又克制的暧昧张力。

“第五十六场，第三镜，第一次！Action！”

随着场记板落下，摄影机红灯亮起。

林霄迅速进入状态，眼神深邃，台词稳健，将男主角那种试探又带着占有欲的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

然而，对面的热芭却明显有些不在状态。

她的眼神总是控制不住地往林霄脸上飘，带着几分真实的羞涩和少女般的期待，反而少了剧本里角色应有的、试探拉扯的感觉。

她的肢体也显得有些僵硬，几次都差点接不上林霄递过来的戏。

“咔！”

吴墙的声音猛地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他从监视器后站起身，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直视着热芭：“热芭！搞什么呢？魂丢了？眼神！你的眼神不对！”

“你现在演的是一个开始动心、既紧张又有点窃喜的女人，不是一个看见心上人就只会脸红发呆的小姑娘！情绪！表情！都给我！”

吴墙的嗓门不小，整个片场鸦雀无声。

他向来对戏要求严格，发起火来可不管对方是谁，是不是当红小花。

热芭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又渐渐泛白，窘迫、尴尬还有委屈一起涌上心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周围工作人员的目光让她更是无地自容。

“对……对不起，导演。”热芭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我……我再试一次。”

“再试？！”吴墙火气更大了，“你看看都NG多少次了？这条拍了快一个小时了！你知道整个剧组等你一个，一分钟烧多少钱吗？你觉得你耽误得起吗？！”

尖锐的质问像针一样扎在热芭心上，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不仅演不好，还拖累了林霄，让他跟着自己一起挨骂。

“导演，我……”热芭哽咽着，想解释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霄忽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导演，这不怪热芭，主要是我没带好她，我的情绪可能给得不太对，让她有点接不住。”

“嗯？”吴墙一愣，看向林霄，没想到他会主动揽责。

剧组里谁都看得出问题主要在热芭身上。

林霄没看吴墙，而是走到热芭身边，动作自然地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得像春风：“好了，别哭了。没事的，多大点事儿，我们再来一次就好了。”

热芭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霄近在咫尺的脸，眼中充满了感激和一丝依赖。

这个男人，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给她最需要的支撑。

“嗯。”热芭用力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抹掉眼泪，努力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吴墙看着这情形，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林霄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揪着不放。

他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都准备！化妆赶紧给热芭补下妆！我们再来一次！这次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第五十六场，第三镜，第二次！Action！”

拍摄再次开始。

这一次，热芭的状态明显调整过来了不少，眼神里多了几分角色的挣扎和试探。

但面对林霄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她还是本能地有些紧张，指尖微微蜷缩。

林霄捕捉到了她细微的紧张，在走到她面前，按照剧情需要靠近她时，他微微一笑，目光专注而温柔，随即，十分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热芭身体一颤，心跳骤然加速，一股热流从两人相触的地方瞬间涌遍全身，脸颊烫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撞进林霄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此刻惊慌失措又带着无限羞涩和爱意的模样。

就是这个眼神！

角色和演员的情绪在这一刻奇妙地重叠、融合。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又弥漫开一种无声的、极致的暧昧拉扯。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连吴墙都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身子，紧盯着监视器画面。

“好！太好了！就是这个感觉！”

吴墙在心里激动地呐喊，这才是他想要的化学反应！这才是顶尖演员碰撞出的火花！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完美的氛围中，期待着这条顺利通过时，意外毫无征兆地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