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书名:四界乱 分类:玄幻 作者:蝅叔叔 更新时间:2025-01-13 03:34:49
十六
钟亦忧起床后去到九曲桥头,飘飘已经在那里了,拿着一瓶矿泉水正仰着头往嘴里倒。
看到钟亦忧走来飘飘又倒了几口,然后把矿泉水递给他:“你喝水吗,起床口渴去买了一瓶,没碰到嘴。”
钟亦忧接过就咕咚咕咚地喝完,顺手就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不逛了,太热,走起来一身汗,就在这等吧。”飘飘走去旁边的石桌坐了下来。
天上厚厚一层云,太阳不见踪影,即使他们已经是在树荫的范围里面,但仍未有凉快的感觉。没什么风,很闷,体感就维持在要出汗的临界,钟亦忧想起了地理课上学过的午后对流雨,他觉得下午应该要下一场大雨。
“在教室还有风扇。”钟亦忧说。
“可是上去都要出一身汗,我不想。”飘飘拿出一把小扇子摇了起来。
“我随便。”钟亦忧从文件袋里拿出两张试卷看了起来。
“你怎么还有这东西?”飘飘拿过一张也看了起来。
“宿舍柜子无人认领的,看到就随手拿了,万一刚好考到就赚了。”这只是平时的测试卷,里面只有几条大题,当堂做完当堂讲解,所以并不用写名字,钟亦忧也确实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
“切,万一原本就做错了,你也要跟着他错吗。”飘飘把试卷又丢回给钟亦忧。
“我大概看过,有错的,但是也改过来了,不然我就不拿了。字也还算工整,应该不是程确的就是覃双的,反正不会是李家明的。”试卷主要都是字母和数字,汉字没几个,钟亦忧也认不出来笔迹。
“是吗,我看看。”飘飘又把试卷拿过去了。
钟亦忧物理不太好,高中三年物理从未考过及格以上,基本都是在七八十分徘徊,他的目标也仅是能达到平均分而已。
他就这样一题一题地看下去,有不解的地方就问飘飘,到考场开门了都没看完两张,他们起身往考场走去,顺手把试卷揉成一团。
“就这样不要了?”飘飘问他。
“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总不能带去考试吧。”钟亦忧把纸团丢进了垃圾桶。
“有点薄情薄义的感觉。”飘飘笑了,“你可以放在那里考完再来拿回去的。”
“考完,还有人需要这个吗?你是在咒谁复读吗?”钟亦忧也笑了。
这时刮起了一些风,云层也更沉了,难得地让人感到一丝凉快,飘飘又挽起了钟亦忧的手,他们沿着九曲桥和水中亭穿过池塘。
“看样子等下要下雨,你有伞吗。”走到楼下飘飘把钟亦忧的手甩开了。
“没有,不过对流雨应该下不久,可能走时就停了。”说完钟亦忧就跟着人流涌进了楼梯间。
拿到试卷钟亦忧就先翻到后面看大题,然后开始头大,大题都是他不擅长的题型。刚才看的两张试卷完全没用,甚至题型都完全不一样。
他看着题目一个字一个字地嚼着,嚼完觉得难以消化,又吐出来再嚼一遍,脑子里一堆字母数字乱成一锅粥,钟亦忧想让它们成行成行地分类排队,它们却仿佛打起架来,始终不成队形。钟亦忧想调用一个公式,他在一片混乱中找到了等号的左边部分,左看右看却不见右边部分,好不容易抓到一串字母,却又觉得有点脸生越看越不像。他索性把脑子里的这堆字母数字先暂时清空了。
而这,还仅是第一道大题。
时钟踏向三点整,铃声响起,教室里响过一阵轻轻的翻纸声,然后就只剩下风扇在低声叹息。
钟亦忧把试卷翻回前面从头做起,刚才大题的混乱却挥之不去,他每做一题都要先对大脑进行一次清场,才能腾出空间思考当下的题目,这很影响他的效率。
但是时间却未能照顾他的情绪,依旧走着亘古不变的步伐。离交卷还有半个钟,钟亦忧才把试卷翻到最后一页。
他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要在脑子里重构最开始那个混乱的场面。
此时的天色已达到白天的最暗,监考老师早已把灯点亮,窗户外一阵一阵地刮起大风,不一会第一滴雨打到了窗上,发出啪啦一声,钟亦忧刚好瞄到了雨滴碰到玻璃的一瞬,就像玻璃上凭空开出了一朵透明的花。雨滴很大,直径有几厘米,在玻璃上维持花朵的轮廓仅有半秒不到,旋即在重力的作用下向下画出三条线,中间一条水量最大,得以克服了玻璃的摩擦,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笔直向下撞向窗框。旁边两条明显水量不足,在玻璃上犹犹豫豫,一会向左一会往右,迟迟不能到底,右边那条无头苍蝇一般忽左忽右晃了几次后,一头撞向了中间跟它汇合了,而残留的花朵轮廓也开始逐渐淡去。
这约摸就两三秒的时间,钟亦忧却感觉过得很慢,他清晰地看完了第一朵水花从盛开到凋零,像看慢放一样。他想到偶尔在看钟的时候会有这种感觉,看的时候秒针刚跳过,但是仿佛过了几秒钟才跳下一次。
几秒钟后第二声啪啦在另一扇窗响起,然后就是第三声,第四声,而且时间间隔越来越短,直至连成一片无法辨认。
间中还有一些风灌进教室,考生们都用手压住了试卷草稿纸,两个监考老师也在手忙脚乱地关窗。
一分钟后教室里重新归于平静,窗外风雨交加,玻璃窗隔出了两个世界。
钟亦忧还在想着刚才的第一朵水花,仿佛受到了什么启发。
“重力,是重力,我怎么把重力给忘了。”钟亦忧在心里喊了一句,然后奋笔疾书起来。
“傻的吗,题目里都说了不考虑重力。”飘飘语气里满是无奈。
交完卷,钟亦忧下楼找到飘飘一起在走廊里等雨停的时候,把他受到水花启发的事情告诉飘飘,飘飘给了他当头一棒。
“啊?有这句话?”钟亦忧有点愣住了。
“真是个猪弟弟,你没检查吗?”飘飘反而笑了起来,钟亦忧看得出那是自嘲式的笑。
“时间不够了,大题都没做完。”钟亦忧看着眼前的雨景,面无表情。
飘飘没再说话,他们就这样站着发呆。一起避雨的多数都是外校的考生,县高的住校生多数都冒雨冲回宿舍了。
“别太丧,明天最后一科了,今年物理有点难,我感觉也不太好,等下我们对一下答案,你尽量别记错。”沉默了一会,飘飘又挽起了钟亦忧。
钟亦忧哦了一声便开始回忆自己做的答案。雨正在变小但仍未停,不时有人不愿再浪费时间毅然走入雨中,也不时有人在雨中从他们前面路过,有些人会望向他们,钟亦忧无所畏惧地和他们四目相对。
等了半个钟雨终于彻底停了,云层也散去,太阳赶在下山之前又出来耀武扬威一番,他们走了出去。
伴着阳光一起出现的,还有地上往上涌的淡淡的暖暖水汽。刚才那场大雨终究还是不敌太阳,带来的凉爽只持续了短短一个钟,气温又回到了雨前,在水汽的加持下似乎还更高了。
走了几步飘飘就把手拿开了,他们都出汗了。地上东一摊西一摊积水,他们也不能一直并排走。
然后回去的路上飘飘一直在跟钟亦忧对答案,回到家都没对完,还在钟亦忧家门口聊了一会。
“我大概知道了。”飘飘双臂放在胸前,一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们分差应该有20分左右,上下10分,看有分歧那几题哪个对。”
“换成标准分可能有50分了。”钟亦忧开始丧起来。
“哎,你,算了你还是别想这个了,化学好好考吧,我回了。”飘飘挥手道别,钟亦忧也进家了。
上了楼老母亲还在厨房忙活,饭桌上已经摆了一菜一汤了。
“拣碗,马上得吃了。”老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钟亦忧默不作声地进了厨房,低头拿碗筷就出去,他的情绪还是低落的。
吃饭的时候老母亲自然要问到今天的考试,他不敢隐瞒,如实汇报。
江竹枫停下了碗筷,开始语重心长起来:“亦忧,从小到大学习上我都没有给过你压力,我也不希望你是个放学回到家就足不出户的书呆子。其实一直以来你的表现都是在我预期以上的。你也知道我只上过中专,我是挺在乎学历,即使你只考上大专,那也是对于我和你爸的超越了,更何况你现在读个本科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是不是心仪的学校,这个你自己考量,要复读也没有问题。我在学习上没有给过你太大的帮助,一直以来也是靠你自觉,和飘飘。说起这个我真是太感谢飘飘了。”江竹枫停了一下,钟亦忧想起了小学初中放学回家飘飘都是先到他家做会作业才回家,做不完的钟亦忧就晚饭后再去飘飘家一起做完,有点遥远的回忆了。
“你爸是个很开朗的人,即使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也是每天都表现得很开心。这是他的天性,他觉得这种天性也遗传了给你,所以给你起的这个名字,希望你在乐观的天性之中能保持着对自己的担忧,这个担忧并不特指某一件事情,是指所有事情。毕竟你爸就是吃了这个的亏,什么都太乐观,该担心的不放在心上,最后是这个结果。所以你现在说出来你的心情,这很好,要是你考得不理想了还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那我倒要为你这个人担忧了。但是失误纵然每个人都会有,失误过后你要反思,是为什么会造成这个失误呀?这个失误是不是本可以避免的呀?每一次失误都是交一次学费,或多或少都可以接受,但是学费可不能白交,你不能一次又一次地犯同一个错误,这是不可接受的,交了学费你要学到东西。高考不是只考一科,失误一科不要紧,每科都不失误的是状元,一个省才几个。过去的就过去了,你只要想以后如何避免同样的错误,其余心思都放到没考的那科去吧。吃饭。”江竹枫平时极少跟钟亦忧提起他爸,今天提了几次,钟亦忧也慢下碗筷认真听着,结案陈词后才又动了起来。
然而他觉得自己遗传了老母亲的性格更多一些,情绪甚少大起大落的波动,也不溢于言表。
老母亲一番话确实使钟亦忧重拾信心了一些,他开始回忆下午做错大题的心路。
“飘飘呢,她考得怎么样。”江竹枫又过问起她来。
“英语没啥问题,物理回来路上我们对了一下答案,她应该会比我高二三十分。”钟亦忧马上回答。
“单科分差有点大了,如果你还想大学继续和她一起,那你要努力了,赵姨肯定要她报好点的学校的。飘飘还是稳。”江竹枫边吃边说。
“要什么紧的,反正都不出省,再不济也是都在省城。”钟亦忧不敢跟老母亲整顺水推舟这一出,她分分钟当真了。
“反正你也准备成年了,你自己考虑吧,我很满意飘飘,叶叔赵姨也……”
“停,打住,我不要讨论这个话题。”钟亦忧越听越不对路,马上把老母亲打断了。
“你也是,飘飘哪里不好吗你还不满意,旁敲侧打你这么多次一点表示都没有,不怕和你说,我和赵姨早就商量过了,只要不越界,我们是不反对你们早恋的,像我们这么开明的父母可不多见啊。”江竹枫说着说着笑起来了。
钟亦忧把碗端起来大口大口地扒拉着饭,顺便用碗挡着脸不让老母亲窥到自己表情,一边吃一边说:“我晚熟我迟钝我情窦未开好了吧,再说了,谁会对自己姐动心思啊。”
“还姐,你也就幼儿园时叫她姐吧。”江竹枫还在笑着。
钟亦忧扒拉完饭,把碗放回桌子上,起身就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们不会把这些也跟飘飘说过吧?”
“怎么可能,毕竟你们还要高考,以我对赵姨的了解,她不会跟飘飘说这些的。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江竹枫还没笑停。
“那可别,我怕尴尬,我怕不能好好面对她了。”钟亦忧说的是真心话。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不强求。”江竹枫终于笑停了。
钟亦忧转身上楼回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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