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灵元落人间

　　“这是什么？”莫方天走上前，轻轻把纸拿起来了。

“孩子。”

“爷爷走了。”

......

“这应该是老爷爷的遗书，”莫方天说道，把纸递给了叶楚言，“好像是给你的。”

叶楚言接过纸，低下头一行一行的看着，他看的很慢。

“孩子，爷爷走了。爷爷知道，你很难接受，是不是觉得太突然了......”

叶楚言看得很慢，纸上都是很好理解的词句，但眼下，叶楚言即使看得再慢，也理解不了纸上的内容，他的视线再一次模糊了。

“楚言。”莫方天叫了他一声。

叶楚言两滴豆大的泪珠溢出眼眶，从脸颊滑落，轻轻地，啪的一声，打在纸上，立刻晕开，字的磨痕也变粗变深了。

“我看看。”莫方天把纸轻轻从他手上抽了过来，“你先缓缓吧。”

莫方天看着这份老人留下的遗书，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天晚上，老人在半夜突然惊醒了，他梦到叶楚言了，叶楚言从小到大的身影，全部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自己的晚年生活，陪伴自己最多的就是叶楚言，老人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总得给他留点什么，老人没什么积蓄，一辈子的财富，便是那些书。

老人艰难的起身，进了门，上了楼，走进自己的宿舍，坐在书桌前，长舒了口气，沉默了许久，打开台灯，灯光是暗黄色的，照在灰白的墙壁上，老人从抽屉里抽出几张纸，带上老花镜，从一个结了锈的盒子里取出一只年代很久的钢笔，老人轻轻的甩了两下钢笔，提笔，落下。

墙上的老钟滴滴答答的响着，凌晨一点了，老人放下了笔，佝偻着背站起来，把三张纸轻轻叠起来，扶着拐杖，慢慢走下楼。

他从柜中拿出了钥匙，把叠好的纸放在柜台上，走出门，艰难的把门锁上，老人又把钥匙放回到铁盒子里，蹲下来，把盒子放到了不太明显却能让有心之人很快找到的地方，老人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没力气了，腰根本使不上劲。

老人扶着墙，慢慢的走到墙边的凳子附近，坐下来，靠在了墙上。

老人拿起蒲扇，扇了两下。

虽然白天天气很热，但毕竟已经到了秋天，深夜还是很凉，老人只穿了件背心，但却不觉得冷。

老人叹了口气，天上的云渐渐的聚了起来，遮住了月亮。

“此生，终了。”

老人呢喃出四个字，便闭上了眼睛。

再次进入了沉睡。

老人知道。

这一觉睡过去，估计就不会再醒来了。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自己的眼睛，眼皮此刻变得格外沉重。

五分钟后，蒲扇，从老人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叶楚言缓了很久，才拿来老人的遗书，努力静心去读。

“我这一生，八十九岁，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没什么遗憾，孩子你现在，一定很伤心吧。没关系，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你记着爷爷就行了。”

“爷爷也没有忘记过你，感谢你陪伴爷爷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我有时候想，应该是你爷爷有灵，把你作为最好的礼物送给了我。”

“其实，这个图书馆，爷爷已经买下来了，年轻的时候挣了些钱，攒到六十岁，才买下来，不贵，四十多万，现在它是你的了，就当做，是爷爷，感谢你的一份礼物吧。”

“爷爷这辈子都跟书一起过了，所以人生，也不算非常的完美，但是不要紧，爷爷觉得很值，虽然一生未娶，也无子嗣，但爷爷还是经历了很多事，爷爷趁着有空，写了本自传，书在爷爷宿舍的抽屉了，其实那也不算是什么真正的书，不过是几个笔记本，我每天都会写，里面纪录的是爷爷四十岁到现在的人生。”

“那个爷爷也送给你了，你有空可以看看，希望可以对你有些启发。”

“爷爷之前也写过一本书，不过那是年轻的时候写的，那时候钱不多，所以在出版社只印了一本，自己收藏着，现在找不到了，那是我三十五岁的时候写的，内容大概是打爷爷记事起道三十岁五岁的故事。”

“你可以找找，那本书我很少带出去，所以应该还在图书馆。”

“既然这个图书馆是你的了，爷爷希望你能好好打理，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要是实在没什么时间，你就每个月来看看就行，不用刻意的打扫。”

“现在的学生课业负担不小，爷爷知道。”

“还记得你爷爷以前告诉过我，说你小子啊，特别喜欢听书，那时候你可能就四五岁吧，你爷爷说，你识的字不多，有的句子对你来说比较深奥，看书你也看不懂，你就整天拿着你爷爷的收音机，天天听书。”

“读书是好，爷爷看出来了，你很喜欢书。”

“但爷爷不希望你跟我一样，变成一个书痴，一辈子都跟书过了。”

“多去体验体验人生，不要只是把自己束缚在书本中。”

“......”

后面还有很多，叶楚言都逐字逐句的看着，目光在最后，停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既然斯人已逝，就不要再伤心，笑一笑，男孩子还是要乐观点，愿来世还能相会。”

叶楚言盯着最后一句话，看了足足五分钟。

他把纸夹在手指间，紧紧捏住，他缓缓走到一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叶楚言沉默无言，良久不语，双目失神。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迅速站起来，一步迈出椅子，朝楼梯跑去，差点摔了一跤，莫方天小心得避开了他。

叶楚言飞快的往楼上跑去，推开了老人卧室的门。

莫方天在一楼抬头看了看叶楚言，转身去把正门关上了，从里面锁住，也慢慢的上了楼。

老人的卧室很单调，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收音机，还有一个小床头柜。都是暗色。

叶楚言在老人桌面上找着抽屉的钥匙，莫方天上前从桌角拿起一个小铁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串钥匙。

莫方天把钥匙递给叶楚言。

叶楚言接过来，一个个试着，第四次时打开了抽屉。

里面有十本写满的笔记本。

最上面的那本看着还很新。字迹看着也像是最近才写的。

最下面的，书页之间被压得很紧凑，已经发黄了。

“我那次问了爷爷，”莫方天缓缓说道，“他说，他七十九岁了。”

叶楚言兀自笑了笑。

“爷爷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可能，连自己的年龄都记不太清楚了吧。”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很大，很大。

室内很暗，还很冷，叶楚言打开桌上老旧的台灯，起身坐在了床边，翻开了最下面的笔记本。

莫方天轻轻地把门关上，以免太冷了。

莫方天坐在了老人的书桌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桌面出神。

差不多二十分钟，莫方天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的起身开门冲下楼，叶楚言只是抬头看了看，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莫方天下楼走到刚刚的书桌前，拿起包上了楼，边上楼的时候，他拉开了拉链，从里面翻出来一本书，那本被他遗忘了快一个月才想起来要还的书。

莫方天推开门，叶楚言还是坐在床边，看着老人的笔记。

莫方天把那本书递给叶楚言。

叶楚言接过书，看了看莫方天，又把书翻了翻。

“怎么了吗？”叶楚言的声音还有点含糊。

“这本书，”莫方天跑下楼又跑上来，有点喘，他吸了口气，“这本书，可能就是老爷爷说的，他三十五岁时写的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