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三】

　　面具脸来到这已经有段时间了，在这个空荡荡的世界停留过久，加之海底剑拔弩张的氛围，它更饿了。周围的虫已经不知道被困了多久，进食的欲望更甚于它，这种情况下自曝身份无疑会引发一场恶战。

饥饿和久困海底的郁闷使它开始思考自己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

“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就此消失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如果是被吃掉呢…”

它的思绪如同这诡异的洋流一样混乱，可是再拖下去一切就晚了，它剩下的力量只够发动一次号召，是保持沉默还是赌一把，已经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刻。

面具脸终于是忍不住了，于是游向中心区域，接着一束光柱将海底照亮，果然四周挤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书虫，它们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等了不知道多久的机会来了，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缓缓向光柱移动…

吸收了光柱的能量后，它们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可是它们也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能量源，如果不尽快退出，真的会被遗忘。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着对策，而其中一些，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

饿疯了的大有人在，在虫群的边缘已经有虚弱的书虫被吞噬了，但是它们做事很干净，几乎不留任何痕迹，没有书虫发现自己陌生的邻居突然消失，大部分还在思考着怎么离开这里。

经过几轮集体智慧的分析整合，现在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由知道故事剧情的书虫带领所有虫子快速走完，因为这里太奇怪了，每个书虫在进来之前都能感觉到有能量波动，可是那源头在靠近时却会自己远离，仿佛远处的山，你越靠近反而觉得它离你越远，而退路被洋流封死。最后不得不抛锚在黑暗中。

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光柱的能量即将枯竭，现在只能勉强维持虫群的意识，大家将剩下的能量集中在自己最后一次感知到能量的方向，零散而微弱的光芒指同一个，接着光束的能量彻底枯竭，集体意识缓缓解散，周围的一切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黑暗中隐隐约约有吞噬和咀嚼的声音…

面具脸向光芒所指的方向游去，但它能感觉到，自己丝毫没有靠近的感觉。

它在一处空地停下，这里是能量波动最强的地方，而这里却异常空旷，丝毫没有结局的样子。

“难道我们一开始就搞错了吗，这里没有结局啊……”

没办法了，集体意识思考的结果到这里就结束了，所有的虫都认为这里就是结局，而这里的一片空白只能说明…

“虫群里面不全是好东西……”

它意识到一定有虫没有进入集体意识，所以这里还不是真正的位置。而自己已经把大半能量都用于光束之中，现在却尴尬地卡在半路。

没办法，它只得在周围转转，希望离真正的结局不太远，

这时，刚刚从深海上浮的巨型水母从上方落下，这次它不再完整，只剩下一半身子。面具脸看了一眼，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体型的书虫根本无法隐藏自己，而在一群饿鬼的眼里就是一块会动的巨型面包，它的另一半身体不是去了别处，而是进了虫子的肚子了…就在刚刚，这只巨兽甚至能逆着规则，顶着洋流向上游。

大水母落到海底，就躺在面具脸的面前，它也已经好久没进食了…

面具脸现出本体，一口接着一口把这半只水母吞入腹中，它的记忆也被一并吸收。

“这是……”

一阵阵光柱冲天而起，海洋中失落的遗迹在四周浮现，破败的城堡，长满水藻的教堂，炮火轰击的墙壁残骸，都散落一边，不知名的神像在中间伫立，映射海面上透来的光。

“原来结局在这里。”

离开了主角和剧情的故事已经没有坚实的规则同时抵抗如此多书虫的扭曲，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将所有剩下的实体凝成一只巨型水母对抗那些不速之客，但是遗迹的存在还是吸引了大量的书虫，水母不敌，就将遗迹藏了起来，强行隐藏结局，将入侵者困于此地，一起等待遗忘的到来…

面具脸从早已倒塌的入口游进遗迹，在这里，它得知正常的剧情里，遗迹被一层绝对无法破坏的罩子保护着，传说遗迹的门可以通往人类世界；虽然那世界对它们来说也是只是寻死之地。此处从被隐藏时起也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遗迹，那罩子却仍在发挥作用，阻止着寻死的虫群。即便如此，它还是看着这些断壁残垣出了神，游上前去细细抚摸，书虫们心心念念的通向书店的出口终于出现，来不及和面具脸打声招呼就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面具脸望着钻进出口的阵阵虫群，却不知黑暗中，另一群家伙也盯上了它。

纷乱的虫群涌向出口，一个黑影正借着虫群的掩护，缓缓向它靠近…

黑影呈现人形，幽暗的环境遮住了他的脸，却掩不住他消瘦的身体。他一边蹒跚走向面具脸，一边嘟囔着：

“好饿，我好饿啊…”

细微的声音没有引起面具脸的注意，它只是静静看着地上黑压压一大片被吃剩下的书虫尸体。

此时黑影已经走到了离面具脸只有半米远的位置，它将手抬起，僵硬地伸向面具脸的皮肤，在接触的时候化为一股粘稠的黑色液体钻进了它的身体；一阵痉挛过后，剧痛在面具脸的身体里迅速蔓延，它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形态，在海床上痛苦地滚动、抽搐，一直躲在暗处的投机者见计划得手，缓缓游过来。它并没有立刻进食，而是拖着面具脸臃肿的身体向更深处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