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书州的知府 第二节

　　第二节

杀手是两年前出现在江湖上的，这个人很神秘，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个人的容貌，也没有人见识过这个人的武功，因为大家都知道：见过“杀手”容貌的人都死了，和“杀手”交过手的人也都死了。

但是这个人没有在武林中引起众怒，因为这个“杀手”出道以来，共暗杀了五百四十七个人，每一个人不是贪官污吏，就是土豪恶霸，要不然就是武林败类，而且“杀手”很奇怪，让他杀人不需要找他，只要这个人的恶名传开，就一定会死在“杀手”手里，而且“杀手”会在死尸上留一纸笺，里面会详细注明这个人所作的恶事并附上佐证，而且五百四十七人，无一是冤死的。

刚才在客栈的一男一女，男子就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捕神”，刑部的四品捕快关十，他乃当今武林刀剑气三神中的“气神”关气之子，今年只有十九岁，关十武功天赋极高，他的内功乃是关气亲传，又得到了师祖当今武林第一人抱一真人的指点，年纪虽然不大，却是内力浑厚，两年前被抱一真人的挚友，当今天子的皇叔惊天王招入京城，在刑部任一名捕头，一年内连破十件大案，威震黑白两道，尤其是去年远赴四川缉拿为武林中人不齿的采花大盗鬼蜮妖僧，鬼蜮妖僧乃是西域人，一身西域邪派功夫，加上他虽然是出家人，却最是好色，入得中原没多久，就沾污了无数女子的清白，武林中人皆想擒之，但这妖僧不仅武艺高强，而且行踪隐秘，甚是狡猾。关十到得四川，明察暗访，查踪寻迹，终于在峨嵋山查到了鬼蜮妖僧的行踪，二人在峨嵋绝顶恶战两日一夜，鬼蜮妖僧终被毙于关十的大苍穹掌下，关十也是身受重伤，此战让关十在武林中挣得好大的名份，朝廷欢喜，圣上亲封关十为“捕神”，官至四品，更兼持御赐金牌，过府穿州，当地衙门皆不可小觑，逢罪大恶极，可先斩后奏。

几月前，京城有一老婆婆当街惨哭，说他的儿子被林山知府徐长书害死，儿媳妇也被徐长书糟蹋后悲愤自尽，这老婆婆衣衫褴褛，形状甚是悲惨，不知何人告诉了这老婆婆江湖上有一个叫“杀手”的人，专门管这样的事情，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这个老婆婆听完后，便趁人不备上了城门，在城门上说了一句话然后就跳城自尽了：

老身身无他物，只以老命答谢，求天下高人，杀掉徐长书这个狗贼。

果不其然，半个多月前的一个晚上，徐长书便被刺死在府衙之内，当时他正和几个知交饮酒作乐，谁也没看见如何出手，徐长书忽然就死在酒席之上，咽喉处被刺了一剑，他的怀内放着一张纸，上面寥寥数语：

徐长书，林山知府，垂涎李阿根妻子美貌，用计诬陷李阿根偷窃，前月初三于刑堂之上，杖刑击死李阿根，又于前月初五夜，逼奸李阿根妻李何氏，李何氏当夜悬梁自尽。杀手。

两年以来，朝廷数十个命官皆是这个死法，刑部下了多次海捕文书，命各州府缉拿“杀手”，此次徐长书被杀，圣上闻知，龙颜大怒，亲自下旨，责令刑部拿办，并指定关十亲查此案。

关十一年前就注意上了这个“杀手”，此人手法干脆，冷酷无情，而且行踪隐秘，关十最喜硬仗，早想与此人一会，圣旨命他缉拿此人，倒是正合他意。

三天前，接细作密报，书州知府段海澄残害武林义士，设计伏杀了书州铁枪门的铁氏兄弟，他对这二人定的罪名乃是聚众啸聚山林，拦路截杀来往客人，抢取钱财，段海澄用计擒住这二人后，竟然动兵进攻铁枪门，将铁枪门之人杀得干干净净，只有一人逃出，此人在江湖上宣称，请“杀手”杀掉段海澄。

关十闻听消息，一查刑部文书，果有书州知府上报铁氏兄弟之事，知道“杀手”必然前去，他一方面决定亲自前往书州，另一方面请在京的四品骠骑将军，京畿禁军教头，关十的大师兄韩铁将查访那个铁枪门遗孤。关十这么做，也是因为根据吏部记载，段海澄为官干练，理事断案颇有见地，不像恶吏，但也有其他来源的消息说此人有个毛病，那就是好色，俗语所云：色乃刮骨钢刀，色诱之下，难保段海澄会出什么毛病，但是有一点关十可以肯定，既然他尚且不知道段海澄是否造成冤案，那么“杀手”也一定不知道，所以杀手一定会去书州查访。

那知道临行前夜，惊天王唤他前去，交待了三件事情给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对“杀手”一定要留活口，第二件事情就是一定要保住段海澄的性命，第三件事情就是让关十带着惊天王的女儿赵如眉郡主一同前往，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赵如眉虽贵为郡主，但从小就被惊天王送至抱一真人处，拜抱一真人四弟子谢寒门下，抱一真人十分喜爱这个女孩子，平日里也经常亲自调教赵如眉的武功，是故赵如眉今年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武功已经颇有成就，尤其是剑法，已经俨然有了几分谢寒当年的风采。

只是她年纪尚小，加上自小居于王府深院，虽然习武，江湖之事却是知之甚少，这一路上看什么都新鲜，不停地问这问那，早就令关十不厌其烦，若不是他很喜爱这个小师妹，早就把赵如眉赶回京师去了。

这天晚上，书州城内整整乱了一晚，听雨客栈倒是十分安静，段海澄已经派了三百精兵守在听雨客栈周围，是以关十和赵如眉倒是睡了一个安稳觉。

清晨时分，两个人说说笑笑地来到了楼下，段海澄早在窗前的一张桌前静坐守候，见关十和赵如眉说着话慢慢下来，段海澄愣了一愣，忽然浑身一颤，慌忙起身，侧立一旁，等二人坐下，关十有些奇怪，开口言道：

“段大人，我等皆是同朝为官，您何故这般客气？”

段海澄笑笑，偷偷看了看赵如眉，开口言道：

“关捕快不必多说，昨日在下在客栈清场，老板说你还有一个同伴，风采比人，举止高贵，在下不过一小小知府，岂敢乱了礼数。”

关十脸色一变，随即哈哈大笑：“在下在京城闻听，段知府察言观色，断案如神，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只是不知。”，赵如眉不知道二人再说什么，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二人。

“关捕快查案从来皆是独来独往，这次忽然带着一位……”，段海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赵如眉，只好咳嗽两声，接着言道：“这位……身形飘忽，足见轻功高超，身背长剑，定是用剑的好手，她对关捕快以师兄称之，普天之下能跟着关捕快前来查案的女子，想必除了。。。再无二人”，段海澄很奇怪地伸出一个手指在自己的眉毛上点了一下。

关十顿时满脸钦佩之色：“以一推十，佩服佩服”

段海澄忽然很奇怪地一笑，然后低声对关十开口言道：“关捕快，本官凡夫俗子，不出门而知天下事，声动九州”

关十面色一变，愣了愣，忽然哑然失笑道：“原来如此，现在我明白王爷的用意了，只是不知……”

段海澄忽然插嘴言道：“王爷手握天下兵马大权，为天下社稷、黎民百姓终日呕心沥血，我们这些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却食用国家俸禄，真是惭愧”

“段大人客气了，自段大人到书州来，书州城内地方平静，盗贼闻风丧胆，一方百姓安居乐业，正是大人的功劳，您要何必如此自谦”，关十忽然言语尊敬，对段海澄谦恭起来。

段海澄忽然满脸萧索，转头看着窗外，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开口。

窗外，正是清晨时分，薄雾轻浮于河水之上，几叶扁舟摇曳其中，别是一番南国之景，河面上大片的圆荷盖于水上，新绿鲜碧，煞是好看，段海澄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关十哈哈笑道：

“关捕快，此间事情一了，本府带你前去书州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一游，那里良辰美景，长夜苦短啊！”

关十干笑了一声，赵如眉忽然开口说道：“十哥，有这等好玩的地方，我也要去”

关十转头言道：“住嘴，胡说八道什么？”，抬头狠狠地瞪了段海澄一眼。

“怎么了？”，赵如眉不知道关十为何发火。

“啊！得罪得罪，在下见到关捕快和这位贵人，当真是三生有幸，所以有些得意忘形，还望关捕快多多见谅”,段海澄也知道自己忽然有些忘形，连忙道歉。

接下来，段海澄不再胡说八道，只是讲些书州城内的江湖事情、名胜古迹，他的口才甚好，赵如眉听得津津有味，关十严肃的面孔也慢慢缓和了下来。

“大人”，门口忽然有人喊道，随着声音，一名校官走了进来，翻身跪倒。

“何事？”

“禀报大人，末将昨夜将书州城内翻了一个遍，最近这里人多眼杂，外来人等确实不少，不过按照大人吩咐，三日来到书州的人打探了一个遍，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段海澄眉头紧锁，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自府衙到此，可有什么消息？”

“没有什么消息”

“嗯，知道了，下去吧！”，那将官答应一声。

关十忽然一笑，低声言道：“段大人身宽体胖，看似散淡，实则外松内紧，我早上在外面闲逛，发现客栈外附近的小商贩们吆喝买卖，个个看起来熟门熟路，实则眼光闪烁，甚是可疑，我还纳闷，现在看起来，这些人皆是大人的安排吧！”

段海澄看着关十一笑：“捕神之名，绝非浪得，在下佩服，只是惭愧，下官尚未活够，惜命如金，再加上二位贵人在此，若是有什么闪失，本官身死多少次也难赎大罪，多安排了些眼线，一是打探消息，再者万一有变，即刻可用，只是难免对二位贵人有所打扰，事急从权，关捕快莫要见怪”

“哈哈哈哈！”，关十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段海澄愣了愣，也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赵如眉坐在两人中间，纳闷地看着两人，这两个男人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发笑？男人真的是很奇怪。

三人正说笑间，忽然客栈外一阵喧嚣，三人向外望去，只见十数骑漆黑如墨的骏马自客栈外飞驰而过，骠悍无比，马上人皆是一身玄装，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孔，十数人动作出奇的一致，就连马蹄的落地之声都是一样的，区区十数骑行来，宛似千军万马，势如奔雷，锐不可当。

看看这十数人骑马驶过，关十赞了一声：“好！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乃何路好汉，端得气势不凡”。段海澄也跟着满口赞着。

不多时，一名衙役骑马而来，到得客栈门口，下马跑了进来，跪倒在地说道：“大人，山字军特使到了府衙，说有要事相商，请大人回府，”

段海澄一惊：“山字军？岭南山字军，山公的麾下？”

“正是”

“可是每人都黑衣黑马，头戴斗笠？”

“大人见过他们了？”，那衙役有些奇怪。

段海澄啪地拍了一下眼前的桌子：“怨不得，如此气势，我早就应该猜到是山字军”

“山大人为何这个时候派特使前来？莫非……”，关十心内忽然一动，开口言道。

“不必多说，下官先行回府”，段海澄立起身来，向二人作揖拜别。

“大人，在下与你一同前往”，关十忽然站起身来言道：“我等在这里也住够了，想去大人府上叨扰，不知大人……”

“好啊！”，段海澄忽然面露喜色，“求之不得，就请二位。。。”，他忽然看了看赵如眉，招手喝道：“来人。”

一名守在客栈外的衙役走了进来，段海澄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衙役走了出去，段海澄看着关十二人去房间收拾东西下来，便对掌柜说：

“掌柜的，过几日到我府内结帐”

“不敢，大人日夜操劳，小人不差这几两银子，过些日子我自然去取”，一直在一旁站着的掌柜笑着答道。

关十很奇怪地看了看段海澄，转过头来，看得出赵如眉也有些奇怪，段海澄看着二人，会意地一笑：“都是生意人，就是做官的也不能赖帐嘛！”

三人走出客栈外，段海澄忽然冲着赵如眉一伸手：“请”，关十和赵如眉吃惊地发现，客栈门外竟然停着一座四人小轿，关十没有开口，推了推赵如眉，低声说道：“不必多说，上轿”

直到进了知府衙门的大门，赵如眉也百思不得其解，而轿子在院内停下，她自轿内走出，段海澄请二人进了堂屋，然后走到赵如眉面前，忽然翻身跪倒言道：

“下官治地不甚太平，周围山贼耳目众多，刚才未能拜见郡主，实属无奈，还望郡主见谅，在下书州知府段海澄，参见如眉郡主”

赵如眉大吃一惊，这几日自己一直躲在关十背后，从未露出半丝形迹，那知道却被这眼前的书州知府认出。

“十九妹，这段大人不简单啊！”，关十忽然调笑道，段海澄也呵呵笑了一声，赵如眉只觉脸上发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人，有请山字军特使”,段海澄站起身来，对着堂外喝道，刚才散淡慵懒之风，一扫而光，此刻的段海澄，身披官服，挺然而立，甚是气宇轩昂，凛然不可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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