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夜间的复盘

　　末辉推门进屋，先是听到从厨房传来的“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然后闻到了一股香味。接着，他发现屋子里新添了一张沙发、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子不大，上面放了好些个盘子，盘子上又用另一个盘子盖住。

末辉向厨房看去，只见忠正颠勺呢，厨房里电磁炉炒锅汤锅菜篮子一应俱全。除了因为没有油烟机，屋子里略有些呛，其他方面已经捯饬的和普通家庭的厨房一模一样了。

忠看到了末辉，忙不迭的向末辉请安：“欢迎回来，朔夜殿下。”

末辉摆摆手：“你看着点菜，可别糊了。”忠便回过头继续炒菜。末辉仔细观察，灶台旁的电饭锅正发出“咕噜噜”的响声，里面的水蒸气将锅盖不断顶起，“当当当”的响声就是它发出的。这点他知道，自己的师傅也曾煮过些野菜，他在旁边添柴火，那个时候锅盖也被顶了起来。

他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饭？”忠一边向锅里倒了点酱油，一边说：“这是我今天才学的，智前辈说您现在的身体正处于恢复阶段，需要大量的营养物质。我就寻思着给您做些好菜补品，让您补补身子。”末辉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咽了咽口水，这么想来，他也确实有些饿了，中午智给他装了一书包的干粮被他吃的连渣都不剩，基本上每节课下课他都得偷偷吃上几口。但每次吃干粮周围总是有人在看着，这导致他吃的很不痛快。

“做好喊我。”他吩咐道，提着书包走向了自己的卧室。他推开卧室门，发现自己的屋子里多了很多个家具。一个很宽大的书桌，桌子上放着一盏台灯，书桌旁还新添了一张电脑桌和宽大的书架，上面整齐的堆着一百多本书，有生物力学、物理学、体育健康、人文历史、世界历史诸如科普类的书籍。在他上学的时候屋子里还只有一张床，现在他的床上铺好了床垫被褥被单，就连两个枕头中间还加了一个硕大的玩偶熊。

“凌蚺！”末辉崩溃吼道，忠跌跌撞撞的从厨房跑了出来，跪在末辉面前：“殿下，小的知罪。”

“这谁干的！”末辉指着床上的那头熊问。

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末辉走近一步：“你跟我说实话，我不生气，我就想知道是谁未经过我同意把我的房间装饰成这副样子！”忠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是--”“是我。”智冷不丁出现在房间门口说。

“智？”末辉看到智后，思索了片刻：“你在跟踪我？”

智欠了欠身：“是的殿下，为了保护您的人身安全，我从您放学后就在暗中保护您了，刚才我又解决一个潜在的威胁。”“是什么？”末辉有些紧张的问。智不紧不慢的回答：“我刚才把电磁炉的火力调小可一点，要不然啊，忠为您精心做的晚膳就泡汤了。”

末辉瞥了一眼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忠，对他说：“你去做饭吧，别在这儿碍事。”忠战兢兢起身，退回了厨房。

“我的房间，你给布置的？”末辉压抑着心中的不爽问道。“是的殿下，这是我根据大多数男高中生的方便布局给您布置的，怎么样，还喜欢吗？”末辉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气地怼道：“你这品味可真低级，那个玩意儿也是你买的？”他指着床上的那只快一人高的玩具熊。

“回殿下，是的。多可爱啊不是吗？您晚上还可以抱着它睡，还很舒服。”智打趣道。

“滚啊，把它拿走！”末辉头都大了。

智却不紧不慢的说：“恕难从命殿下，这可是忠今天给您买的，您如果不喜欢，您给忠说吧，我得去找勇大哥他们收集情报了，臣先行告退了。”智作了个揖，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了。

“翊君！别走！气煞我也！”末辉攥紧了拳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玩偶熊，“唉——”了一声，关门走回了餐厅。

忠已将饭菜上齐，摆好了碗筷，正立在桌边候命。看到末辉过来，他忙不迭的为主子拉好椅子。末辉打量着桌子上花花绿绿的饭菜，只见大碗小盆的摆了一大桌，他问道：“这些个都叫什么名字？你给我介绍一番吧。”

“回殿下，这一盆是人参炖老母鸡，精选长白山脉自然生长的野山参，小火慢炖三小时，大补元气之物；这碗是被称作‘佛跳墙’的菜品，以海味八珍陆味四品做食主，辅以高汤，通过泡发之术，只用得半日完成；这叫——”“好了好了，不必如此繁琐，我要用膳了。”

末辉拿起筷子，撕下一块鸡肉搁在嘴里轻轻咀嚼了几下，嗯——不愧是人间顶级的食材，仅是一口下去，那股浓烈的香气就填满了他的味蕾。他的食欲被挑了起来，筷子在饭碗和自己嘴巴两地辗转腾挪。

忠在旁边看着末辉吃得这么起劲，嘴角也泛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末辉看见了，放下碗筷说：“你自己尝过没有？”

忠躬身说：“回殿下，我有品过汤汁来以此确认味道，然后确认是否需要再加一些佐料。”“那你也坐下来吃吧。”末辉提议道。“小的不敢。”忠忙谢绝道。“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我一个人吃着也无趣，你也坐着，我俩来闲聊片刻。”

见忠仍杵在原地不动，末辉不耐烦的催促着：“快点！”忠这才搬了个凳子小心翼翼地坐下。

“吃！”末辉说道。忠这才敢拿起碗筷夹菜。

末辉狼吞虎咽，全然没有往日那副王族架子。忠夹着一块枸杞，硬放在嘴里用牙齿嚼半天才咽下。

“你跟着我多少年了？”末辉一边喝汤一边问。

“回殿下，自打您将我从鵸鵌手中救下，至今已有一千六百余年了。”忠掐着指头估算着。末辉撕下一只鸡腿，一边咽一边说：“这么快，我记得你被救下的时候还不会化形，就扭着身子一直在我身后跟着我，就是我进山拜师修炼你都跟在我身旁，倒让你得了不少修为。”

忠听了这话，慌得他跪倒在地：“殿下，臣无家族亲人，自打被殿下救下以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我以此心向吾皇宣誓，要终身效忠于您，学习法术，也只是为了日后做您的左膀右臂，还望殿下恕罪。”

末辉忙说：“你这是干嘛，我哪儿有怪罪你的意思，我不过是看到你，想起了往事，不禁怀旧而已。你快起来。”忠站起身来立在末辉身旁，末辉见气氛有些不适，就问他：“关于前几日，我与混沌战斗的信息，你们可否在人间打听过？”

忠微微皱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对末辉说：“确有此事。我们店里有台电视，有新闻报道了此事，说是距离这里三十公里外的城边，在凌晨时分突然发出了巨响，类似于爆炸声。这阵声音来源于一所未完工的建筑工地，当人们到达时，发现有十二根承重梁被从中间撞断，大部分建筑用的钢管被撞飞，有相当一部分发生了严重变形——”

末辉打断他：“那就是混沌干的，有人发现我了吗？”忠说：“那场混乱里没有人受伤，也没有目击者，在调查监控时是拍到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身高大约有六米，被媒体称作‘巨人’和‘怪物’，另一个人类大小，蒙住了脸，况且监控镜头中，他们只拍下了怪物扑向您，然后监控就破坏掉了。”

末辉这才略微放心了些，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追问：“那你们可查到有什么人失踪了吗？”

听了这话，忠想到了什么重要事情，对末辉说：“我们在整个城市里进行了搜索，发现在离我们不远的位置里，在一个街道中，有一副尸体，他的头被巨大动能击中，被打的稀碎，人类警方查出这个人是个流浪汉，平常爱小偷小摸，和别人没有任何往来。那或许是混沌害的。”

末辉回忆着，有些迟疑地告诉忠：“不，那是我一脚踢的。”

忠有些诧异：“殿下这是为何。”

末辉解释道：“我当天晚上离开了你们后，发现了一股恶意。我追随着这股恶意发现了这个家伙，他当时神志不清，正在啃食自己的躯体，看到我后意图攻击我。我怀疑他已经被混沌夺了心智做养料，毕竟混沌的力量来源就是恶意，并且那家伙能够将人类当作傀儡，造出傀儡兵。嗯——”末辉思考着，说：“这样吧，你们调查时，多在意一下那些邪念深的地方，那里迟早会成为混沌的力量补给处。我白天就在学校里看能不能找到些可以对象，夜里就靠你们了！”说完此话，他将目光放在忠的身上。

他的目光坚定有神，看的忠心中一阵波澜。“遵命！”他应声道。

吃完了桌子上的菜席，末辉擦了擦嘴，这种不顾形象敞开胸怀的大吃一顿使得他的焦虑缓解了不少。他起身回屋，对忠说：“我刚才的话，你务必要转告给其余四人。我要去学习语言，你也忙你的去吧。”“是。”忠收拾着碗筷。

末辉回到屋，看着自己屋子里的装潢，又想起了智对自己的那副态度，心里有些不满。智这家伙，言行举止放荡不羁，也不知父王为何要让他来服务自己，更不知为何他要自己听智的命令。他翻动着自己屋子的柜子，从枕头下摸出一根墨色的羽刃。现在的他感知不到这支羽刃，更别说以意念控制了，他稍微集中注意力就会眼昏耳鸣，只能勉强看看书。

“我的羽刃有找到吗？”他开口问道。

话刚落音，终究出现在他身后：“启禀殿下，义敏姐弟循着气味搜寻了，但他们发现您的羽刃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不到任何踪迹。智前辈的意思是，羽刃有自己的安神之术，或许只是隐藏了起来，等待着您的召唤。所以您最好还是调养好身子，搜寻之事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听闻此言，末辉挑了挑眉，叹了一口气，自己也不知何时能凝聚起法力。无奈，他也只能作罢。

他走向书桌，翻出了敏带来的《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他昨日没来得及学习英语，导致他今天上英语课时一窍不通，只能记住一些单词发音和拼写。今天晚上他就要把这本书吃下来，让自己不在学习上吃亏。

他翻阅的速度极快，犹如走马观花般不经意，却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他学着学着，突然想起了今天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个女孩。看她这副模样，不像是被操纵附身之人吧？我若是想多了解这所学校，或许可以从她入手？既然她就住在我隔壁，我让智调查她一番，若是没什么问题，她倒是能帮我快速安稳的度过前期。

他将忠唤来，吩咐他：“忠，你让智调查一下隔壁那个女孩的身世，我要知道她的生辰、家庭、朋友、学习，以及能查到的所有个人信息，并且调查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忠没有多问，点头遵命。

看到忠离开，末辉又低头看书，这本词典奇厚，他直看到繁星满布，月色隐去，东方出现了淡蓝色的微光，他才将此书吃透。一看时间，差不多该吃早点了。他合上书，感觉到了大脑刺痛，他强忍着这股刺痛，回到床上平躺下来，让自己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的放松。真疼啊，他用双手掌根摩擦按压着自己的双目，但他的感官却绷得如同箭弦一般。疼痛难忍之时，他看到了身边的那只智送他的大白熊。一把拽过来，将它紧紧抱在怀中，大脑的刺痛感仿佛缓解了不少。

“智，你这家伙，还真是让我讨厌不起来啊。”他舒服的眼泪都挤出几滴，泪水滑落，滴在了熊脸上，打湿了一片雪白的毛。他侧身躺着，一边抱着白熊，一边看着窗帘上的花纹变得明亮，变得透明。接着，他听见了厨房里电磁炉打开的声音。哎，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怎么说呢，也不算虚度吧。他这么想着，头埋进了白熊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