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龙脉噬心局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浓雾，林渊的马车碾过山西官道。车辕青铜铃忽地自鸣三响，惊起寒鸦掠过龟裂的卦象石阵。陈九章掀开靛蓝车帘，犀角罗盘的磁针倒悬如勾，直指巽位那排草棚——棚顶七盏引魂灯明明灭灭，灯油渗着朱砂混人脂的腥甜。

这矿脉喝的是人血。林渊摩挲青囊经泛黄书页，指尖停在葬矿篇某段朱批。车辙碾过青石板时，暗红血痕自震三方位蜿蜒而下——昨夜暴雨冲垮三十里外乱葬岗，山涧裹着碎骨残肢灌入矿场沟渠。浮尸的指甲缝里嵌着金砂，在晨雾中泛着诡光。

矿主徐天阳早已候在蟠龙牌楼下。翡翠扳指映着天光泛起胭脂色，阴眼之下，那抹暗红分明是鸡血石浸透人血炼成的怨玉。他拱手作揖时，袖口滑落半截乌木手串，每颗珠子都刻着《鲁班经》镇煞符，却用反笔描成招魂咒。

先生请看，这便是上月出事的丁字矿洞。徐天阳嗓音嘶哑如生锈铁链，引着众人走向巽位井口。阴兵借道的磷火掠过铁索，手腕粗的锁链突然绷直，井底传来岩层碎裂的闷响，似有巨物啃噬着地脉筋骨。

陈九章掷出三枚永乐通宝，钱币触及离位青石竟熔作赤金汁液。坤艮相冲，巽位生煞。他桃木剑划开地面积水，浊流中浮出张扭曲人脸，眼窝处嵌着未熔化的金砂，三百活人生祭布的饕餮局，徐员外好大的手笔！

草棚阴影里蜷缩的值夜更夫突然抽搐。褴褛衣衫滑落，露出脊背上暗青色的千斤榨符咒。七窍渗出掺金粉的黑血，落地即凝成《撼龙经》虎口衔金的凶局图谱。徐天阳的翡翠扳指应声而裂，鸡血石芯滚落在地，露出内里封着的半截指骨——骨节烙着周氏家徽，断口处还黏着二十年前的朱砂符纸。

徐员外与周家的缘分，倒是比这矿脉还深。林渊靴尖轻点指骨，青石板忽然塌陷尺余。阴风裹着硫磺味腐臭自地穴涌出，陈九章急掐巽风诀，七十二颗黄杨木算珠凌空成阵，珠面《皇极经世》卦文流转如金蛇，堪堪抵住喷涌的地煞。

矿洞深处传来空洞回响，似有万千钢齿研磨岩层。林渊解下腰间墨蛭琉璃罐，罐中异物亢奋撞击，将罐壁撞出《葬经》殄文：金煞养尸，玉髓引魂。阴眼视角下，井口铁索浮现细密牙印，每道齿痕都渗出黑水，在岩壁上蚀出《天机策》残句。

徐天阳额角渗出冷汗，袖中暗藏的罗盘指针疯转，竟在掌心刻出血色爻象。此矿...此矿本是周老爷祖产...他踉跄后退，乌木手串突然崩断，珠子滚入地缝化作磷火，二十年前苍龙学院来人，说这地龙逆鳞需以林氏血脉为引

陈九章剑指西北乾位，桃木剑尖迸发雷火。山壁应声剥落，露出明代镇矿将军的功德碑。碑文记载永乐年间黑水矿七月连坍九井，役夫三百尽殁，末行小楷却添着民国三年的批注：每甲子当续祭林氏子，可保矿脉百年不绝。雨水冲刷的裂痕间，隐约可见数行新鲜血书，字迹与林渊病房遗落的《透析记录》如出一辙。

林渊抚过碑上林字刻痕，掌心衔尾蛇纹骤然发烫。地底突传龙吟，整座矿山震颤如巨兽翻身。七十二算珠接连爆裂，陈九章呕出口黑血，在青石板上以指为笔绘出《疑龙经》镇煞符：速离震位！地龙气脉已遭五阴邪术污化...

值夜更夫的尸身突然暴起。七窍金砂迸射如箭，直取徐天阳咽喉。林渊甩出墨蛭罐，罐中窜出条数据光缆般的黑气，将金砂尽数吞噬。阴眼视角下，那黑气分明是数百矿工怨魂拧成的索命绳——每个魂魄都戴着刻有生辰的铜镯，镯内嵌着微型《子母连心契》。

好个借刀杀人。林渊碾碎指骨内的朱砂符，灰烬随风聚成周氏祖宅的飞星盘局。九宫方位皆悬着带林渊工牌的水印，坎位鱼池浮起他妹妹林小鱼的透析机，屏幕上跳动的剩余寿命正与比特币行情形成对冲曲线。

徐天阳瘫坐在地，机械地重复：周老爷说...矿脉通着林家的命...忽然头骨开裂，颅腔内爬出只青铜罗盘，盘面苍龙学院徽记泛着幽绿磷光。罗盘指针化作蜈蚣钻入地缝，所过之处岩层渗出金色脓血。

地鸣愈发剧烈，陈九章咬破舌尖血祭桃木剑。剑尖插入龙脉节点刹那，三百具矿工尸骸破土而出。腐尸叩首时，缠绕脊椎的铁链自动解封，露出内里暗藏的钨金矿砂——每粒砂都刻着缩小版的《卖身契》。尸群朝着林渊行三跪九叩大礼，正是《葬经》所言荫尸谢恩之兆。他们空洞的眼窝里，残留的视网膜投影着同一幅画面：二十年前的雨夜，苍龙学院风水师将脐带铁盒焊入周氏祖宅承重柱。

岩层绽开道金线，地龙逆鳞终于显形。林渊扯开衣襟，胸口衔尾蛇纹游出肌肤，与逆鳞殄文咬合成太极阴阳鱼。矿山震颤戛然而止，无数金砂自地脉喷涌，在空中凝成《天机策》残页：改命者，当承天下怨。砂粒落地时，竟化作带编号的人牙，整整齐齐码成周氏集团的股票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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