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4 晚来欲风止（14）

　　目睹了他不是系带如滑泥鳅般脱手，就是绑得歪歪扭扭不忍直视的挣扎全过程，宁霜夜无可奈何地叹息，但良心尚未泯灭，上前一步对他伸出援手：“还是换我来系吧，这个结在腰的侧后方，你应该不太方便。”

“……多谢，那便麻烦岑姑娘了。”似乎长松了口气，沈青浦妥协得十分痛快，饱含感激。

系个结而已，宁霜夜倒不觉得麻烦，还在为自己终于能发挥一次价值而窃喜，全然忽略了他身为厨房的常驻嘉宾却笨手笨脚打不好结这个奇怪漏洞。

他稍稍扬起手臂，留出足够的间隙，以便她自由发挥。她弓下腰自他身后凑近，柔荑如鱼得水以优美弧度在礁石间来回穿梭般灵活轻巧，只是偶然不经意地浅拂过他的腰部。

掩在薄如轻纱的衣料下的肌肤，透出蕴藏着蓬勃荷尔蒙的热度，与她如葱似玉的温凉指尖似有若无地相触，灼得两人心神俱颤。

后腰是敏感地带，仿佛被人轻抚拨弄的含羞草应激地闭合叶片般，他的肌肉线条瞬间颤颤收缩。她如烟似雾的呼吸还时常似是而非地缭绕着他的后背，双重刺激下，他的清浅笑音不由自主溢出喉咙，又被话语欲盖弥彰地吞没：“嗯……好痒。”

“……”不就单纯打个结吗？为什么他的反应这么引人误会！

宁霜夜的间歇性帕金森再度发作，手一抖，连带着简简单单的结都系得东倒西歪。

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被毁，她不爽中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冷酷无情地撂下两字：“憋着。”

收到对方无辜的眼神，意识到自己还有求于人，此举有用完就扔翻脸不认人之嫌，她复又认命地吐出一口气：“……算了，我尽量注意点手法。”

“好的，小……岑姑娘。”沈青浦绷住了笑，温顺体贴得不可思议，一本正经地保证，“我也会努力忍住不动，不发出声音，不会吵到你，也不会给你添乱的。”

宁霜夜：“……”感觉越挽救这画风就越不对劲了是怎么回事！完了完了，不干净了！

连忙甩掉这些不合时宜莫名冒出的杂念，她屏心静气试图强行给大脑降温，一边放飞思绪以此分散注意力，一边兢兢业业地继续手上的工作。

厚重但透明的玻璃门上，少年少女的身形若隐若现。

艳阳熏暖，炽烈而张扬地模糊柔化了轮廓，拉出两道交叠、短暂分开后再次贴近的长长影子，光圈点点跃动浸染，与之融为一体，如坠缥缈幻梦难以抽离。

被闪瞎双目的虞忆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若有所思。初沐姐姐在车上虽然会主动与异性交际，但始终恪守着距离和分寸，对沈先生倒是不设防地亲近。

唔，有戏。

全然不知自己也被磕CP的宁霜夜已经大功告成，绑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稍稍往后撤，扬声道：“可以了，你转过来，我看看有没有歪。”

闻言，沈青浦不假思索地照做。待他彻底正面朝着她，一身斑点交错还带着花边的围裙暴露无遗，少女心十足的蝴蝶结上下翻飞，配上他清俊的五官和挺拔的身形，别有一番……嗯，韵味，贤惠小娇妻（bushi）人夫感十足。

“噗……”被自己的脑补成功逗笑，宁霜夜一秒破功，就连刚刚胡思乱想了什么都全然抛之脑后，奇奇怪怪的氛围也瞬间消失殆尽。

“？是我没穿好吗？”沈青浦面露疑惑。

“不好意思，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就是近距离接触居家男人有点新奇。”怕对方误会，宁霜夜端正态度自证清白，还忍不住偷瞄，“你穿得很端正，这身打扮……咳很适合你。”

“……好，多谢夸奖。”看她一脸姨母笑跟憋了一肚子坏水似的表情，沈青浦猜到了她的小心思，倒也没拆穿。

趁着转身打开抽风机，准备洗锅的间隙，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句：“那我可以让你多多接触，直到你厌倦为止。”

有呼呼如寒风怒吼呼啸的背景音干扰，他的喃喃低语有些失真，模模糊糊听不分明。

宁霜夜疑心自己听错了，微微向他靠拢：“嗯？你说什么？”

真是走火入魔了啊，沈青浦暗自唾弃自己，面上却是一派清风朗月，用低低气音轻笑了声，几乎要消散于飒飒风声中：“没什么，你听错了。”

对方明显不愿重提，多说无益，宁霜夜也没再揪着不放。

只是灵光一闪，有几段记忆碎片浮光掠影般转瞬即逝，她头脑一热，脱口而出：“感觉你的声音好熟悉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

少女轻缓空灵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除了头顶不厌其烦做本职工作的抽风机，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宁霜夜恍然回神，对自己快过大脑的嘴恨铁不成钢。嘴兄，你真是饿了口不择言啊，这不纯纯千篇一律的搭讪开场白吗？

好在沈青浦并未怀疑她心怀鬼胎有意接近，怔愣几许，淡淡一笑：“或许吧，但我若是见过姑娘，定不会忘记的。”

确认了他不以为意，没觉得自己油腻，宁霜夜悄悄松了口气，开始飞快追溯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来源。

苍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找到了。

先前自称是系统的小谭亦是这种明朗悦耳的声线，只是碍于隐隐约约的电流以及机械僵硬折损了音质。

她本来并未把一统一人联系到一起，直到他的声音也夹杂在一片嘈杂喧嚣中，尤其是那声隐隐约约的低笑，将那精髓与神韵复刻得入木三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宁霜夜试探性的启唇：“就是，我觉得你的声音很像……”

本欲说“一位故人”，她猛然想到对方并不算人，可是实话实说“系统”又怕他也拥有或是知道这类存在会多想，瞻前顾后选了个折中一点的：“很像AI。”

沈青浦：“……？”这算是被骂人机了吗？真是新奇的体验。

再次发觉自己有歧义，宁霜夜真是要给自己跪了，但跪着也要走完，于是想方设法自圆其说：“不是骂你啊，我的意思是大概你的声音比较符合大众审美，所以AI借鉴了这种声线加以调试，我有幸体验过与AI聊天，才会感到熟悉吧。”

费劲口舌填了坑，她都快被自己说服了。

出乎意料的是，沈青浦的脑回路超乎常人。

将调料用品摆放妥当，又仔仔细细清洗了一番铁锅后放回原位，顺带洗了把脸，他在光影交界处回眸。

明媚与晦暗这两种极致色差交替浮掠而过，泾渭分明却融合得奇异和谐而美妙，争先恐后地游弋至他的颊侧，似一尾尾流光溢彩的鱼灵巧跃动，再度潜入水面，在他眸中激荡起晶亮不息的水花。

水龙头恢复平静，哗哗水流如同古风古韵的琴流泻而出的高山流水之意境，幽静安宁的泠泠清音渐归于无，取而代之的是沈青浦温和认真的嗓音，似悬崖峭壁间冲刷而下，水流湍急气势磅礴的瀑布，泻进她的心湖，骤然掀起风波：

“这个大众里，有包括你吗？”

——“你的声音比较符合大众审美……”

——“这个大众里，有包括你吗？”

慢半拍反应过来他在回哪句的宁霜夜：“？！”

总感觉他在似有若无地用声音撩拨她，是错觉吗？嗯，应该是错觉，他可能单纯想问她觉得他声音好不好听。

什么，她是资深的声控这个小马甲终于要捂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