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肆章 惊澜
书名:盛唐空白 分类:幻侠 作者:柒柒灵鹿 更新时间:2025-02-17 23:48:43
头疼欲裂,这是晏可的第一感觉。
晏可费了好大劲睁开眼,身体已经麻木不能动弹,又过了好些时间,她才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试图慢慢把自己撑起来。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儿?我不是被通缉了么?”晏可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站在公告栏前那一刻。
两旁是一片寂静的树林,而晏可伏在林间的小道上,顺着小道,能一直走上山头去。她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双腿不听使唤,无论如何用力也不能挪动半分。
“晏奇?”晏可环顾四周,在一棵古树下撇见了倒在地上的白狮,白狮巨大的阴影在夜里慢慢延伸,延伸到晏可的膝前。可双腿仍未恢复知觉,她只好撑住自己,一点点向晏奇在的树下挪过去。
晏奇闭眼躺在树下草丛中,很安详,很宁静。晏可凑上前去,晏奇没有呼吸。
晏奇是石狮子,会有呼吸吗?晏可想不清楚,也没有往下去想,她轻轻附在它耳边唤它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晏可心中忽然一沉,她开始有些害怕了。
黑夜中,她召出了一抹鲜红的彼岸花,稍微将四周照亮了些,她缩在晏奇的怀里,要等待天亮才能再做打算。
晏奇稍稍动了一下,晏可抬头瞄了一眼,晏奇的鬣毛缓缓地舒展开来。
“晏奇?”晏可又轻轻唤着它名字,“晏奇,是我,别怕。”
黑暗里,晏奇终于动了动巨大的爪,费力地把晏可搂进怀里。
“咕——”是晏奇的声音,它似乎想爬起来,可看上去也是动弹不得,它又想表达什么,眨眨眼,晏可并没有看见。夜很安静,彼岸花旁尤甚,甚至听不见一点山虫的鸣。
晏奇就这样搂着晏可许久,终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可晏可仍然只能低低坐在草里,任由过肩的杂草掩盖住自己的身影。它换个方向,又低低伏下来,挡住山涧吹来的凉风,爪子似乎在树边的岩石上刨着什么,晏可引过彼岸花,好奇去瞧,那里是一行字。
“我第一次遇到你,也是在一片月亮底下的森林。”
字中间是缺了许多笔画,但晏可还是读懂了。她思来想去,却始终记不起来这样的经历。她也就笑了笑:“可是我们不是前几天才认识嘛,你说要带我去找爹爹的......”
晏可看着晏奇无辜的眸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伸手挠挠后者,又掏了一小块冰糖塞进晏奇嘴里。
晏奇没有做声,只是安安静静,又刻上些什么。
“很久以前、我们、也一起、走过山河”
“如果、你不记得、我就再陪你、走一遍”
“对了、晏奇、也、很好听。”
晏奇写的很认真,竟然没有再漏掉一笔一画,可它的爪子刻起石头还是太费力气,等把这些字刻完,时间就过去了很久。
晏可是很认真的,是很认真把这些字看完了的。她忽然感觉心里有些什么正在呼之欲出,可那感觉转瞬即逝,眨眼又抓不到了。
许久,晏可双腿终于恢复了知觉,她扶靠着晏奇起身,暗暗庆幸没有出事。于是她很不认真的笑笑,“我都没有印象了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别说是上辈子吧。”
可她瞅见晏奇的模样,又想想,摸了摸鼻子,还是加了一句:“那就再走一遍呗,来日方长呢。”
“你说是吧,晏奇?”
林间小道上,女孩和高大的白狮并肩向山头走去。
在她们的身后的天空里,是一羽如玉般的鸠月。
此时远处,某山洞里。
“格老子的,活见鬼了今天。”卿不归骂骂咧咧躺在一个山洞里地上半天,终于从四肢僵麻的感觉中恢复过来,他慢慢起身扶着墙走出山洞。山洞外是一片广袤的森林。
他双臂上缚魂链慢慢松开,竟然轻飘飘向后上方飞去,活像两条随风飞舞的丝带。那扬起的锁链末端,轻飘飘飞舞出一只指尖蝶。
不论发生什么,身处何地,夜永远是他的主场。他似乎一点也不慌。卿不归理理额巾,把散开的短发固定住。良久,他竟笑了笑,整个人扑向了夜下的山林中。
......
“是谁的琴声?”晏可穿过树林,四下无人。
夜色撩人,似乎还夹带着些许酒的香气,是幻觉?晏可也有些分不清了。她不自觉地循着琴声走去,遥遥月色下,她似乎看见了一个白衣的身影,揉揉眼睛,却又看不真切。
可她一瞥,瞥见了那轮鸠形的月。
“是幻觉了。”晏可下了结论,跃上晏奇的背,彼岸花在身侧悠悠的转着。可琴声听着那么真,沉郁清明,悠扬婉转,颤抹勾吟,似要将山河全都绘上。
“醒过来,醒过来,我还在被通缉啊。”晏可使劲儿捏了自己一把,疼的呲牙咧嘴。
好一会儿,晏可终于放弃了挣扎。
罢了,这月色奇迷,琴曲也异,既然出不去,不如循琴声去看看。她还是掏了一块冰糖,闭上眼睛安静正欲安静一会会儿,可背后忽如其来的阴风让她双眼陡睁,她身形一动,忽然消失在夜色里。
她原先的位置,悠悠落下一颗彼岸花。
“嗯?”一击未得手卿不归暗道不妙,他原打算着绑住晏可不惊动了那只白狮,可晏可太滑,缚魂链刚窜到她身后,她整个人就被夜色隐没了。
“这不是梦么?怎么都追到这儿来了。”晏可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一颗树下,她探头看过去,屏住呼吸。
晏奇猛的回头,卿不归却早已隐匿了身影。它表情狰狞起来,弓起了身子。
它没有看见,有一只蝴蝶从上方飞过。那是卿不归的指尖蝶。蝶翅上的些许鳞粉粘在晏可的发梢,后者的一举一动便都曝露在卿不归的视野中。而晏可含着一口气,嘴里的冰糖慢慢融化开来。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却依然没有动静,远处的琴声也还没有歇息,只幽幽沉下去声音,像描摹夜色的笔。
突然晏可后方的树木被重重轰开,一根矛一般的锁链分开粗壮的枝干笔直朝她射来,不偏不倚,直指眉心,晏可下意识要使出花弄影闪躲,可未曾想这锁链只是虚招。锁链虚晃而过,一张符纸被贴在了她藏身的树上。
那符太过暗淡,在黑夜里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可正是那符,活了一个阵的阵眼。
“爆。”
随着卿不归一声轻喝,噼啪声不绝于耳。附近的树木接连炸开,被杂草高木占领的山路旁很快乱土飞扬,成为了倒木横贯的废墟。
那是国师府的惊雷引。千军万马杀于阵前时所用,晏可自然不会听说过,她只能闪躲,躲过一次,两次,百十次爆炸,她试图向外延退去,可越到外延那爆炸越密集,晏可只能撤回阵中。
琴音骤然变得急促起来,随着爆炸声凌乱不堪。晏可再无藏身的地方,而她能够落脚处随着爆炸也渐渐变得所剩无几,晏可竭力闪躲着,她瞥向不远处的卿不归,卿不归双目紧闭,嘴里在念着什么符箓的咒语。他所立处完好无损,甚至不见一屑飞泥。
晏奇一头扎进爆炸着的火丛中,飞扬的木屑和火球不能伤它半点,它试图冲到晏可身边,可晏可竭力在闪躲,它刚看见那袭红衣身影落地,后者又随即消失不见了。
夜果然太黑。琴声也嘈嘈切切,余转久久不能绝。
“只有一击,听天由命吧。”晏可堪堪躲过一个飞来的火球,盘在腰间的剑眨眼抽出,便直冲卿不归而去。
这一式,便是云破月么。
卿不归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晏可不知道,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下一瞬间,两道漆黑的光骤然从卿不归手腕爆射而出,缠向晏可手中的剑。
可晏家哪里是省油的灯?
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
说时迟那时快,那直冲他来的剑转瞬分成三柄,又一眨眼分成十二柄,待晏可冲至卿不归跟前时,已是铺天盖地的剑雨。
而晏可整个人忽然消失,徒留一朵彼岸花转悠悠飘下。
在背后,杀机尽露。
“十四岁姑娘,武学竟有如此造诣,若是捕去杀了,实乃可惜。”卿不归摇摇头,“若是我的姑娘在世上,也该有这样厉害才是。”
身是飘萍,命怎由己?他定了定神,正身去迎。
争奈一个是初入江湖的女孩,一个是名扬天下的捕快,电光火石之间高下立判。
那剑雨渐渐势弱,悄然化作漫天星辰,消散在夜空里。
待风烟落尽,卿不归身后的晏可支着剑,却再不能前进半分。她的衣衫上飘起一片片深红色,在沉暗的夜里看不清晰,血落下的地方,开出一株株艳丽的曼珠沙华。
卿不归慢慢转过身来,在他身后,晏奇仍在纷飞的火海中,苦苦寻找着晏可的身影。
卿不归上前一步,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
他不打算做个话多的反派,伸手就欲将晏可击昏过去,可天地间涌上一道气浪,他一转头还未看清,就被什么东西狠狠撞进一旁的废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