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崔钰
书名:舍得一身剐拉阎王爷下马 分类:玄幻 作者:吃土豆的西... 更新时间:2024-09-15 13:37:50
南街熙熙,北街攘攘。
一顶轿子破雾而出。
一声冤枉,崔钰便扑倒在驾前喊冤。
轿子落地。
帘子掀起,探出一顶乌纱帽,乌纱帽下是一张五官模糊的脸,身子一探,郡司便踏步出来,一名鬼差随即趴下,郡司坐在鬼差背上当街受审。
崔钰吃惊得望着郡司。
原来那郡司不过是个巨大的无头鬼,无头的脖子上纹着一顶乌纱帽,两边还插着两支乌纱翅,他的双乳便是一双闪烁着寒光的眼睛,那肚脐眼便是一张嘴。
那张嘴张一张,声音如腹语:“哪个喊冤?”
崔钰:“在下人间状元郎,地府冤枉鬼崔钰喊冤。”
郡司:“你既敢拦驾喊冤,可懂规矩?”
崔钰懂。
拦驾喊冤按照常规不问冤情虚实,先按“冲突仪仗罪”责打数十大板,对于申诉不实者更是加重处罚。
噼里啪啦一阵棍棒责打,崔钰便再次貌合神离了。
郡司手举状纸,单看到状纸最后一行字是控告本辖区内的牢狱,便问:“你因何事曾收监于本辖区牢狱?”
崔钰:“吃饺子没蘸醋。”
郡司:“一派胡言,神志不清。”
郡司给了崔钰八字判语,仍就批给原籍城隍去复审。
起轿。
郡司便乘轿飘然而去。
崔钰望着郡司那浩浩背影,不禁有些哑然失笑:“想来这天地间已经人鬼难辨,鬼画上一张人皮便来装人,人一旦撕下衣冠楚楚的面具便也与鬼无异。”
无奈,崔钰只得又回到县城。
城隍见到复审批复也很无奈,又怕他再上告,就派了差役押解他回阳间,差役把崔钰带上黄泉路,来到奈何桥。
有一条路叫黄泉路,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在卖孟婆汤,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孟婆汤让人忘了一切,三生石记载着前世今生,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碗忘川河水煮的孟婆汤。
喝一碗孟婆的汤化做缥缈云烟,那淡然散去得是一世匆匆的悔恨,也是阴阳永隔的遗憾,还是挥刀斩袖的决别。
一切都已然不再重要了。
因为饮过这孟婆汤,一切都已淡然。
孟婆扬起勺子搅动着柴火铁锅炖,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递过一碗寡淡寡淡的汤,上面浮着星点葱花。
崔钰摸摸身上的伤痕,想想父亲的冤屈,哪里能就此罢休!可两名鬼差不由分说,摁住崔钰便将那碗汤倒进了嘴里,滚烫的汤水沿着喉咙而下,那肚子里便升起一股热气,这一路饥寒让热汤一激倒也轻爽得很,只是汤有点咸。
崔钰带着疲惫倒在三生石上昏昏睡去,两名鬼差就走了。
崔钰悠悠醒来,却见那孟婆正笑眯眯望着他,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冤屈,明明已经喝了一碗汤了呀。
孟婆便说:“小伙子,你往那三生石上一坐,我就看到了你前世今生的那一本账,你的那笔冤屈账还没跟他们结清,我不能让你忘了这一切。”
孟婆冲他挤挤眼。
明白了!原来是孟婆暗中帮助了他,崔钰顿时感到一股暖意,这股暖流足以穿透十八层地狱的寒冰。
“谢谢你,婆婆。”
“不谢,我姓孟。”
“可是,他们竟然逼我回阳间,偌大的地府却容不下我这么一只鬼!”
孟婆缓缓搅动着汤锅,黑色的眸子凝望着黑色的汤,汤旋转成一道黑色的旋涡,颇像吸人魂魄的黑洞。
孟婆:“做一碗好汤要讲究火候。火候不到,众口难调,火候过了,事情就焦了。做鬼也是这样。”
崔钰似懂非懂:“谢谢婆婆指点,我要回去继续打官司。”
孟婆依旧笑眯眯,冲他挥挥手。
“再见,小伙子。”
“再见,婆婆。”
崔钰在返回的路途中一直思索着孟婆的话,火候,什么是火候?难道自己的冤屈还不够大吗?不,不是不够大,是地府的上层根本听不到他一个孤魂野鬼的喊声,如果他有足够大的影响力就不一样了。
崔钰想通了这一点。他想起自己在野鬼谷能够引领群鬼,甚至还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就是因为那时候他的影响力!
那时候的他被牛二一刀劈成两半,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去奔波,一张嘴变成两张嘴去诉说,事半功倍!
崔钰想到这里甚至有些想念牛二,那一刀好凉快!
崔钰回到城里,便遇到了郑屠。
郑屠,阳间外号镇关西,是最近来到本地的一只屠户鬼,此时他坐在肉铺前方,磨着一把杀猪刀,嘴里念念有词:“十斤精肉,切作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刀在磨石上蹭出一串火星子,郑屠恨恨道:“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一股怒火由脚底热腾腾升起,郑屠将杀猪刀往地上一戳:“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
郑屠愤怒得瞪着四周,那股阳间遗留下的无明业火无法消除,同时也给了留下无法愈合的心理阴影,这道阴影成天困扰着他,让他无法专注自己的生意,他总是不知不觉得重复着那几句他在阳间最后听到的话。
鬼们远远望着,同时互相传话:“千万不要在那屠户鬼面前说那几句话,否则刺激到他,后果不堪设想。”
崔钰便推开鬼群,走到郑屠面前:“十斤精肉,切作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郑屠抬头望向崔钰。
崔钰:“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郑屠一把攥紧杀猪刀,手在颤抖,那是因为愤怒!
崔钰悠悠得再来一句:“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
拔刀在手,一跃而起:“你也来消遣我?!”
一刀劈下,崔钰顿感通透,两半的身子便分别跑开,两半的崔钰控告郡司的不作为和城隍贪污受贿以及蝗神残害良民的罪恶。
于是,崔钰在城里再次成为传奇,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甚至有了一票死忠粉,他的言论终于引起了上层的注意。
本届阎王刚上任就遇到这事,于是准备彻查。
这一消息把郡司和城隍吓坏了,暗中派心腹和崔钰谈判,承诺给他一千两银子,叫他撤回状子,彼此了结。
崔钰严词回绝!
崔钰住在店里静候传唤。
过了一阵子却没了下文,崔钰住宿的旅店老板告诉他说:“你这个人太轴了,官府给你出那么多银子来讲和,你还不见好就收反而坐地起价,现在听说他们联合起来反诬你妖言惑众,还在公共场所发表不当言论,你的官司不但要歇菜而且自身难保了。”
崔钰毫不在乎,他用一根麻绳将自己的两片身子捆扎到一起,两耳不闻窗外事,静候佳音。
果然,有黑衣使者来传他去见阎王。
崔钰上了殿堂,只见阎王满脸怒色,不容分说,就命衙役打他二十大板。崔钰厉声问道:“小人犯了什么罪?”
阎王好像没听见似的,并不搭理他。崔钰挨着打,高声大喊道:“打得好!谁叫我没权没势又没钱!”
“有道理!”阎王被刺激得差点背过气去。
崔钰被两个鬼卒拖到小黑屋,里面有一口铁锅,床下燃着熊熊的烈火,铁锅里面红油汤翻滚。
两名鬼卒扯掉崔钰腰间麻绳,面对两半的崔钰,有些为难:“煮哪一边?”
最终决定用一鱼两吃的方法。
于是那口锅里加设一个隔断便成了鸳鸯锅,一边是红油辣,一边是藤椒麻,两半的崔钰各放一边。
崔钰一边身子辣,一边身子麻,层次分明,辣的冲击如同火焰燃烧,麻的抚慰如同微风拂过,火锅中红浪翻滚,那两半的崔钰便随波逐流,每次颠簸起来,两半的崔钰相视而笑并互相招呼。
“好辣。”
“好麻。”
“鸳鸯锅,鸳鸯锅,鸳不离鸯,鸯不离鸳。”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鬼卒说:“吵死了,吵死了。”
两名鬼卒便用两把叉子将崔钰叉了出来,那一叉子下去,两半的崔钰同时喊一声:“痛快!”
两名鬼卒商量:“这两张嘴同时吵吵闹闹让大王一张嘴如何应对?”
两名鬼卒决定趁热打铁将他打造为一个成品,于是将他摁到铁砧上一顿捶打锻造抛光处理,崔钰便很快又合二为一了,接着就被带上殿去跪着听审。
阎王问:“还敢再控告吗?”
崔钰说:“冤未了,心不死!如果说不控告,那是欺骗大王。一定要控告!”
阎王说:“你要控告些什么?”
崔钰直言不讳:“我与我父所遭受的一切冤屈,都要说!”
阎王:“锯他,把他锯成两半!”
崔钰:“两半就两半,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崔钰说完,扭头就走。
阎王:“回来!”
二鬼卒又把他押回去。
阎王:“我最后再问你一句,到底还告不告了?”
崔钰:“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一告到底!”
阎王让他给整不会了,唯有委身央求:“别闹,你这官司牵涉的东西太多了,给我个面子,别告了,回到阳间重新投胎,我许你一世荣华。”
崔钰:“就不。”
阎王没辙,只得暂时押他下去,同时召集幕僚开会。幕僚们秉承动脑筋想办法办实事的原则,很快有了结论:“既然他不怕死,那就让他活!”
崔钰呆在小黑屋准备接受更严酷的考验,没曾想阎王亲自来找他,并且和颜悦色:“我带你去后花园散散心,在这里呆久了心情不好,人呢,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得学会控制情绪,不懂控制情绪,人就会变得偏执。”
两人在后花园溜达,来到一个金灿灿的转轮旁边。
崔钰:“好大的摩天轮。”
阎王:“嗯,等说完正事,我带你玩儿。”
阎王掏出一个文件,上面盖着印章。
阎王:“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承诺给你和你父亲申冤昭雪,再让你两投胎到王爷家里享受富贵,但这些事别声张,你在上面按个手印表示认同,这事就算结了。”
阎王望着崔钰,崔钰拿过文件仔细看去。阎王一脚将他踹向金色的摩天轮,崔钰随着摩天轮的转动便投胎到了一个女人的肚子里。
崔钰变成了即将出生的胎儿,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于是抓起脐带在脖子上缠了左三圈右三圈,最终窒息而死。
阎王刚转身欲走,崔钰便出现在身后:“大王,你没诚信啊。”
阎王吓了一跳:“你真是阴魂不散。”
阎王凝视崔钰,同时崔钰也凝视阎王。
阎王:“你太诡诈了,我已仁至义尽,别怪我无情,是你逼我出大招!”
崔钰优雅如初:“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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