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我是正常人

　　黄总电话不停，大致了解了情况后，靠在椅背上，咂了咂嘴，像尝到了什么美食一样，端起桌上的浓茶喝了一口，随后吐了口茶叶渣。

“这小子是个能人，手真黑，马步远要没点根基，或者屁股不干净，这下恐怕是完了！”

黄总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和他谈谈。马步远的狼狈，让全市商界都清楚了一个强烈的信号：李卫东不好惹，手段狠，如果你没有他那样的深厚背景，最好别去招惹。

一上午的时间里，高志伟带着二三十个人四处推销美滋味食品。以高志伟的能力，这事儿简单得很，关键是让利多。

按高志伟的话说，这简直就是撒钱行动，商家没有理由拒绝，卖出去利润归自己，卖不出去货还能退。

从小卖部到批发市场，荣祥食品的阵地逐一失守，美滋味已经全面进驻，有些广告牌甚至直接摆在了荣祥的门前。

只是，李卫东为此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正在快速消耗所剩不多的资金。

下午两点多，马步远终于忙完，坐在办公室里，面对着刘建国，开口说：“刘经理，厂里出这么大的事，你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早上我都被堵在门口了。”

刘建国都要哭出来了，他哪知道啊，可这责任推卸不了。马总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他这个经理就成了出气筒。

一顿臭骂过后，马步远舒坦了些，点上一根烟，问：“市场那边怎么样了？”

“午饭时候我跟他们几个员工聊了聊，供货基本没问题了，批发市场也开始销售，市内基本都能看到咱们的产品，接下来就是往县城、村里铺货，今天出了四车货，清理了一些库存。”

“利润呢？”

“我问了几个杂货店老板，他们真赚不到钱，这样下去，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就得玩完。卖货不赚钱，这不是脑子有病吗？”刘建国自信地点点头说：“不用理他，让他自生自灭。”

这种话要是马步远信了，那就真是被李卫东玩死了。他问：“他账上还有多少钱？”

“这个就不清楚了。”

“再让他这样铺货，我可就麻烦大了。市场一旦被占，那就是消耗战，他垮了，我也快废了。”马步远说话间眉头紧锁，从早到晚就没松开过。

“也是，我们的利润下滑严重，最好尽快让他关门大吉！”

马步远点点头，坐那儿想了十几分钟，回过神来说：“交给你件事，外面贴的那些关于常花玲的神秘告示，你去查查是谁干的，然后给田总打个电话，我请他吃饭。”

“哪个田总？”

“供应商田总啊！”马步远脸上露出笑容，阴阴地笑说：“我要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就在天悦餐厅吧！”

李卫东站在仓库前，看着今天最后一批货被拉走，心里说不出的喜悦。第一天就能有这样的需求量，说明产品真的很受孩子们喜欢。

菜头在一旁抽烟，脸色难看得像猪肝，李卫东看他这副模样，抬脚踢了一下，说：“跟家里办丧事似的，干嘛呢，高兴点行不行？”

“我真是搞不懂你高兴个啥，这车货一出，咱们得亏二十五块大洋，图个啥？二十五块大洋够摆一桌子菜了，它不香吗？”菜头一脸疑惑地说。

“市场，你懂不，先占上位，哪怕烧钱也得抢市场，明白不？”李卫东蹲下来解释：“我们会赢的，开始赔点，后面的钱，哗啦啦地就回来了。”

“哗啦啦地回来？我没见着，就见着钱哗啦啦地流出去。”菜头叹了口气：“账上就剩三万不到了，生产线维护，这么大的工厂，今天缺个锤子，明天少个钉子，处处都要花钱。”

“明白，日常维护嘛！”

李卫东想鼓励他振作起来，这时打扫办公室的阿姨喊道：“李总，你的电话！”

李卫东回办公室接起电话问：“谁呀？”

“我，冶钢集团的黄海涛！”

“老黄，怎么想到给我来个电话？”李卫东笑眯眯地问道。

“我今天啊，啥正事儿没干，就顾着看热闹了，这不戏刚中场休息，想着找你这位‘戏骨’出来搓一顿。”黄总言语间带着几分调侃。

“哎哟，可不敢当真，咱们互相帮衬嘛，在您跟前我哪敢班门弄斧，您眼光犀利着呢，我这点小心思哪藏得住。”

“行了行了，你这家伙心里精明得很，我知道你手头紧，这次我做东，天悦大酒店，赶紧的，我都已经上路了。”

“哎，这……”李卫东本打算晚上和高志伟碰头，整理市场反馈信息，但黄总的邀请，他又不好意思推辞。

毕竟，黄总这种大人物，不单是生意场上的大佬，背后还有国企的支持，一句话的事，或许转眼就成了哪个领域的领头羊。

能得到这种大腕的赏识，对李卫东来说，也算是一条潜在的后路。

“成，那我得争着买单，哪能让您破费呢。”李卫东客套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晚上七点，天色已暗，秋风带凉，仔细看，路边的叶子已经悄然泛黄。

秋意在不经意间滋润万物。

马步远的车停在天悦大酒店楼下，他没上楼，等了几分钟，另一辆车开来，下来一个五十多岁、头顶微秃、面带猥琐笑容的男人。

“田总，久违了！”马步远热情地上前。

“怎么突然请我吃饭？今天可真热闹，电话不停，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田总笑眯眯地说。

“瞧你说的，就不能单纯请你吃顿饭？”

两人说笑着上楼。

不久，李卫东骑着摩托车到楼下，见到马步远的车愣住了，琢磨半天，黄总何必再把他们聚一块儿呢？

他又没说让马步远来？

这是要干什么？当中间人，调和矛盾？

李卫东想不通，除非黄海涛喜欢管这类闲事，否则就是没事找事。他满腹疑惑上了楼，服务员刚推开门，黄总在里面说：“你要坏事了。”

“啊？”李卫东一头雾水，疑惑道：“黄总，您别吓我。”

“这次马步远动真格了，隔壁包厢正在宴请。”

“谁？马步远？”

黄总点头问：“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我的供应商！”

“机灵！”

李卫东关上门，他自己清楚这个致命弱点——直接用了马步远的供应商，他们多年合作，关系非同一般。

但不用，时间拖得太长，明知有风险，为了尽快开厂，不得不这么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反应。

黄总首次在李卫东脸上看到了忧虑，原以为这年轻人不知愁滋味，笑道：“没辙了吧？破产了就跟我混，帮我拎包开车，你这小子机灵。”

“破产？多大点事儿！”李卫东笑笑：“不至于！”

“嗯？”

黄总这次被李卫东震到了。黄海涛心里疑惑，这小子难道背景硬？

这关头，可没人帮他，马步远铁了心要砸钱，本地私人企业能扛得住的没几家。

“你开玩笑？”

“哪能啊，我哪敢跟您开玩笑。”李卫东边给黄总倒酒边说：“各有各的招数，他能想到的，我也想到了，甚至我想的自断后路，他都未必料得到。”

“这么绝？”黄总有点不信。

“黄总，我做事一向如此，想做一件事，先考虑好后果，自己把自己置于死地而后生，谋定而后动。”李卫东举杯相碰，说：“我敬您！”

说完一饮而尽。

黄总眼睛一亮，带着浓厚的兴趣望着他，随手把杯子放到一旁，眼神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他转向李卫东，满心欢喜地说：“我真是太欣赏你了！”

“哎呀，黄总，您这可真让我受宠若惊，但我得说明白，我是个普通人，咱俩不合适啊。”李卫东连忙摆手，一脸正经地回应。

“去你的！”黄总一边笑骂着，一边爽朗地大笑起来。要是这场景被冶钢集团的同事们撞见，怕是所有人都会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在公司里，黄总可是出了名的严苛，能跟他像这样轻松相处的，李卫东绝对是独一份，两人之间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