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饭桌上的谈判

　　“喂，听见了吗？”电话那头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听见了！”

“听见了你倒是吱一声啊，什么毛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李卫东放下电话，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现在的钢铁行业全被国企垄断，这位陈总的口气听起来也是个国企的老总。

对方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再加上请吃饭似乎是在赏面子的感觉，李卫东觉得今晚这顿饭，如果去，可能要当众出丑；如果不去，可能以后真就混不下去了。

他敢和马步远较劲，但不敢和那些国字号的大企业硬碰硬。虽说国企正在改革，已经有了很多公私合营的例子，但并未完全到位。

国企，那就是铁饭碗，一直到了九十年代末期，这铁饭碗才开始动摇。

像马步远那样的私营企业，在个人企业中已经算是规模不小的了，身家数百万，在全市都能数得过来，真正的强势群体，从说话的口气就能听出来。

能在天悦大酒店消费的，只能说是有点钱，真正牛的人却在小食堂里喝茅台。

李卫东在心里预演了所有可能发生的场景，交代菜头看好工厂，然后骑上摩托车来到高志伟面前：“上车！”

“干啥去？”高志伟问道。

“带你去吃好的，大餐！”李卫东笑着安慰道：“别紧张，上来吧！”

高志伟半信半疑地坐了上去，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摩托车一路飞驰到了郊外的冶钢集团，这片区域方圆几里都是冶钢的地盘，有住宅楼，有生活区，甚至还有大型超市，繁华程度不亚于市中心。

直接进了厂区，向保安打听后直奔第二食堂。刚到门口就看见马步远也刚到，正从车里出来。

四目相对，彼此都明白了，今晚他们可能都要成为别人餐桌上的笑料。

李卫东走进食堂，听说这里并非普通员工食堂，进去一看果然，里面的人都穿着皮鞋、西裤、白衬衫，梳着大背头，一水儿的标准配置。

耳边充斥着各种科长、主任的称呼，李卫东当年正是因为不喜欢这种环境才选择创业的。

上了二楼，装潢一下变得奢华起来，有种富丽堂皇的感觉。马步远站得笔直，像是一尊雕像。

“你们先进富贵厅等着！”一名服务员走过来，指了指最大的包厢。

“你不是说请我吃好吃的吗？”高志伟小声问。

“对啊，别急，有你吃的！”

“我不习惯这种场面，我跑业务的，最怕这种等待和不能畅所欲言的氛围。”高志伟皱眉道：“这氛围让我浑身不自在，我还是回去吧。”

“回来，我也觉得不自在，所以才拉你一起来。”

两人低声嘀咕着，门外传来客气的交谈声，气氛相当热烈。房门打开，李卫东看到了四五个人，装扮相似，中间三人周围围着两三个，面带标准微笑，微微弯腰，眼神中满是诚意。

那种姿态，显然是一种修为的体现，非一般人所能及。

“马总，您啥时候到的？”陈海山迈进屋，边走边问。

“陈总，我刚落脚呢！”

“您就是美滋味食品的那位，李卫东，没错吧？”

“没错，正是在下......”

“上次那酒可真上头，记忆犹新。”

“我说是假酒吧，你们偏不信，还要跟我打赌，结果呢？”

“我可没答应打赌哦！”

“瞧瞧，说话不算话了吧。”

李卫东立在那儿，略显尴尬，但对此类场景，他早习以为常——别人刚问完，你话音未落，他们却已转话题另寻乐子。

“来来来，坐坐坐！”

李卫东坐定，目光微垂，一副不动如山的姿态，心里盘算着速战速决，吃了饭好走人。

“李卫东，是我叫你来的。让我给你引荐一下。”居首而坐的男士开口道，“这位是金福集团的陈总，这位是本地农行的段行长，而我，则是冶钢集团的总经理，姓黄。”

李卫东逐一礼貌回应，若论国企也算商界的话，这三位在当地商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众人聊天颇为拘谨，就连马步远也是一本正经，饭桌上氛围显得不够活跃。黄总眯缝着眼，瞥了李卫东一眼，开口道：“李卫东，你觉得马总能成为你的对手吗？”

陈总点燃一支烟，笑着说道：“这小伙子挺有意思，空手套白狼的招数玩得溜，马总你可得多个心眼儿，我觉得你搞不定。”

“陈总说搞不定，那我自然是搞不定的！”马步远乖巧应答。

“哎呀，你这混迹江湖多年，怎么一点雄心壮志都没了？”

段行长拿着酒杯站起来说道：“走一个。”

几轮酒过，菜肴尝遍，李卫东已有几分醉意，这样的场合不喝多几乎是不可能的。

黄总望着李卫东道：“年轻就是资本啊，你的情况我清楚，那工厂就剩一个月时间，过了这个月还冲不出困境，那就完了。”

“对啊，一个月就够。”陈总指着李卫东，半开玩笑地说：“就凭这毛头小子，能把你搞垮？”

“要是那样，我这几十年岂不是白活了？”马步远带着几分醉意嘿嘿笑道：“他还太嫩，不值得我太过计较。至于美滋味食品，用不了一个月！”

“马总这话，自信满满啊！”李卫东接话道。

“你凭什么和我较量？”马步远手拍桌面，借着酒劲质问道：“只要我压低利润，亏点钱，你卖什么？谁来买？一个月后，你的员工工资、供应商都会来讨债，你怎么办？”

在座众人面面相觑，这确实是个死胡同，运营资金匮乏，经不起任何风浪。这也是为何高志伟不看好李卫东的原因之一。

黄总望向李卫东，见他面上并无太多忧虑，心中暗想，这年轻人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已然喝懵？

“李卫东，你也说两句吧！”黄总提议道。

段行长夹了一口菜，嘀咕着：“还能指望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说出什么高明计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