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赤骨窟·水源祭石

　　第二天一早，灰黄天幕下，三人继续沿残火环南行，前方的地势开始逐渐下陷。

沙丘越来越低，黑石裸露于地表，地面像被巨兽撕裂过的痕迹，破碎、干涸、嵌满风蚀痕迹。

“这里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灵能爆发撕裂过。”林璃月走在最前，指尖轻抚地面碎石，“纹理还有残余的冲击痕。”

“那还不是我哥干的。”张小灰甩着剑鞘，一脸“我很熟”的语气，“那次他没出手，是这里的原住民自己……崩了。”

“原住民？”雪瑶璃眨眼，“这破地还能住人？”

“当然。”他挑眉，“这片区域叫赤骨窟，原是废土最早建起的交易点之一，以炼灵为生。”

林璃月顿了一下：“是那种……‘以人换水’，用灵魂祭祭石的炼灵？”

“你听说过？”张小灰有些意外。

“我们家族曾有古文记载，记得不详细，只说‘赤骨窟人皆为石奴，死亦不得逃’。”她缓声道。

“说得比我哥写的还文艺。”张小灰摊手，“但你说得没错，那地方现在基本没什么人还敢提。”

“我们现在……要去那儿？”雪瑶璃已经感觉到了浓浓的不祥。

张小灰停下脚步，指向远方雾气缭绕的低谷：“不去不行，那是第一块‘归火之石’的所在地。”

“你哥……把线索藏那了？”

“不止藏，他还……留了人。”

**

赤骨窟。

远远望去，是一片沉入地表的灰色石阵，排列像祭坛，又像尸坑，正中一块巨大的赤红骨石笔直立起，浑身布满裂痕，仿佛即将从内炸开。

石阵外围，有一座破败至极的小镇，镇口插着残旗，上书三个字：骨水镇。

“我听说过这地方。”林璃月皱眉，“骨水镇的水，是用‘活人炼灵’凝出的灵雾石所净化出来的水气。”

“所以喝了之后，灵力增长极快，副作用是短命疯癫。”雪瑶璃说，“后来这种水被禁售，镇子也就慢慢成了‘禁地’。”

张小灰点头：“现在的镇子，表面没人管，实则还有人偷偷住着——他们自称为‘归骨信徒’。”

“是你哥留下的人？”林璃月警觉。

“是也不是。”张小灰目光变得幽深，“是他早年救过的人，后来自发‘信奉’他。”

“信奉……你哥？”雪瑶璃惊了，“他又不是神。”

“但在他们眼中，他是唯一一个‘毁灭旧制’、斩断祭石循环、从神坑里拉他们上来的人。”张小灰淡淡道，“而这信仰，已经不再是‘理智’层面。”

“那我们去找他们干嘛？”雪瑶璃低声。

“因为——”张小灰忽然顿住，望向不远处的祭石中心，目光一凛：

“那块石头，已经开始——苏醒。”

三人抬眼望去，只见原本沉寂如岩的赤骨祭石，表面竟有一道道血丝般的光纹浮现，光中似有眼睑缓缓睁开，一缕如低语般的灵魂悸动，在空气中悄然扩散。

林璃月神色一变：“这不是天然的灵气波动，是被唤醒的意识波……这东西有‘思维’！”

“被谁唤醒的？”雪瑶璃下意识后退一步。

张小灰眯起眼，低声道：

“是那些信徒。”

“他们在试图——唤醒这块‘归火之石’中的残神意志。”

“而我们现在，得阻止它真正睁眼。”

赤骨祭石通体赤红，纹理如血脉，静立于地心之下，宛若一座被挖出的心脏——沉默了百年，如今却悄然跳动。

四周空气变得燥热而黏腻，仿佛每吸一口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张小灰眯起眼：“不好，这石头不是单纯觉醒，是在响应某种‘召唤’。”

林璃月顿时抬头：“是神格共鸣？！”

“准确说，是残神意志被激活后的波纹回响。”张小灰语气罕见地凝重，“它不具备完整神识，但能将污染的精神信号扩散……就像一场梦魇瘟潮。”

“快看那边！”雪瑶璃指向镇子的废墟一角。

十几名身披灰布、赤足披发的“信徒”正站在石阵四周，手中握着断骨编成的法器，正在围绕赤骨祭石低声吟唱。

“归火不熄，神名永存……”

“血炼之息，回归尘源……”

他们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诡异的节奏感，仿佛不是说话，而是在通灵。

张小灰目光一扫：“这些人……已经部分灵识污染，体内灵脉出现‘火蚀线’，他们是在用自身灵魂当祭品，唤醒石中残神意志。”

“疯了！”雪瑶璃咬牙，“必须阻止他们！”

“动手之前——等等。”张小灰忽然伸手拦住了她。

“不是所有人都该砍。”他低声，“你们看那边，那个跪在最前的老者。”

林璃月顺着望去，只见那名老者面容枯槁，神情却无比虔诚，手中高举的并不是祭器，而是一块残缺的火纹骨牌。

骨牌上刻着几个字：

「焚者曾救我」

张小灰脸色微变，神情复杂。

“他……是我哥当年救出来的人。”他低声说，“我认得那块骨牌，是‘焚火盟’的信物。”

“你哥还有个盟？！”雪瑶璃瞪大眼。

“当年他救了不少被当作‘炼灵材料’的实验体，那些人后来在荒野建起自己的部落，自称‘焚火盟’。”张小灰看着那些跪着的身影，“他们不信神，也不信势力，只信‘火’能救人。”

“可现在……”林璃月声音低沉，“他们却在用自己唤醒神祇？”

“是被引导了。”张小灰喃喃道，“被归火之石中残存的意志引诱，误以为唤醒神意，就是回到那个‘被救赎’的时刻。”

“这不是祭祀，是集体沉沦。”

话音刚落，祭石忽然“轰”的一声轻响，表面裂纹之中，一缕赤黑色灵焰陡然喷涌而出！

那火焰并非真实之火，而是如梦如幻，如同从灵魂深处生出的幻影。

最近的几个信徒直接被火焰吞没，脸上却露出欣喜的笑容：

“焚者归来……他接纳我们了……”

下一秒，他们的身体如纸屑般化为灰烬。

“住手！！！”雪瑶璃忍无可忍，拔剑冲出！

“等等！”张小灰反应极快，手掌一挥，一道火纹屏障立在雪瑶璃身前，将她硬生生挡了回来。

“你疯了？！”她回头瞪他。

张小灰眉头紧锁：“你一靠近，神焰就会感知你的灵魂本质。那些人被允许靠近，是因为他们已经放弃自我——你一过去，就会成为新的‘祭燃目标’。”

林璃月眼神一凛：“这不是普通的灵火，是意志之火，它燃烧的不是身体，而是认知与信仰。”

张小灰点头：“它不需要你死，它只需要你——相信它是神。”

“然后，你就会为它自焚。”

沉默片刻，他缓缓抽出锈剑。

“看来，只能用我的‘信仰’，把它关回去。”

“你打算怎么做？”林璃月紧张地看他。

张小灰轻笑一声，将剑扛回肩上，目光望向那正在颤动的赤骨祭石：

“我去和它说声——你认错人了。”

他转身走出法阵火线，脚下火焰迎面而来，却在他面前寸寸熄灭。

赤骨祭石仿佛也“看见”了他，石上的那道“血瞳”裂缝猛然收缩，像是受到某种震慑。

跪着的信徒纷纷抬头，呆呆看着他，有人泪流满面，有人喃喃低语：

“焚者……回来了……”

张小灰没有回应他们，只是举起剑，指向那块咆哮着的归火之石，眼神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悲悯。

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低语：

“这世界，已经够乱了。”

“你，就别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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