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标本

　　石文的身形突然消失，又瞬间在巨熊身前出现，跃起两米多高，一拳击了出去。

砰的一声，石文的拳头打在巨熊毛茸茸的胸腹之间。巨熊直立的身躯立刻弯成了弧形，贴着地面向后飞去，滑过草地，砸到林边的树上。咔嚓咔嚓……几棵碗口粗的树干被撞断，树枝和树叶散落下来，哗哗作响。

石文全力施展“力量强化”和“敏捷强化”所击出的一拳，把巨熊直接轰进了树林中。

石文修炼“敏捷强化”魔法，并没有瞒着牛运强和言乐乐。他们听到石文说出“敏捷强化”四个字，又看到石文的身形突然消失又瞬间出现，就明白了石文在做什么。但这一拳能有如此威力，还是让二人惊呆了。尤其是言乐乐，她没有见过石文击杀巨怪的场景，此时吃惊的程度远超过牛运强。她将目光从巨熊消失的树林边缘移到石文的背影上，心情复杂。

石文握紧拳头，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但巨熊并没有再从树林中冲出来。石文心中清楚，他这一拳是不可能将那头“巨熊”打倒的，“巨熊”没有再跑回来，估计是自己那一声“言爷爷”起了作用。

等了一会儿，树林中仍然没有动静，三人终于松了口气。

言乐乐回想起刚才石文说的话，问道：“石头，你刚才说……言爷爷？难道那头熊……”

石文笑道：“没错，那头巨熊，是言爷爷。”

“什么！？”言乐乐和牛运强都是一脸不解。

石文摆摆手，指着不远处趴在地上的李梓铭，说道：“咱们先去看看他们几个，一会儿再说。”

虽然牛运强和言乐乐心存惊疑，但救人要紧，三人向倒在地上的几个人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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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李梓铭、李梓清和萧敬功三人就又都活蹦乱跳了。他们只是昏了过去，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言乐乐的包中备着冒险者常用的药物，其中就有醒神的香膏，很快就把三人救醒。

在取得石文的同意后，牛运强绘声绘色地给昏倒的三人讲述了石文把巨熊打飞的过程。

石文觉得，自己的皇室身份当然不能轻易暴露，但会使用强大的辅助系魔法，不应该继续对好朋友隐瞒了。李梓铭和李梓清自不必说，在刚才的战斗中，萧敬功的奋不顾身足以证明他也是一个有情有义、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

在三人崇拜和期待的目光中，石文无奈地表演了一次“力量强化”魔法，轻轻一掌拍碎了河边的巨石。梓铭梓清兄妹终于知道了，那天李梓铭是如何在巨怪手中逃得性命的。二人心中除了崇拜，更多了一份感激。

牛运强提议去树林中看看，他想确认一下，巨熊是被打倒了，还是逃跑了。

石文笑道：“不用去看了，我这点儿能耐，根本伤不到他老人家。言爷爷应该是被我识破了身份，不好意思出来了。”

言乐乐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说……那头巨熊……是我爷爷？”

石文说道：“没错，那只是一张熊皮，里面藏着人。我猜想，那头巨熊‘大疤脸’应该是被你爷爷杀掉了，然后用它的皮做成了一件……一件外衣。”

“那是毛皮标本，”言乐乐若有所思，说道：“野兽和魔兽的皮，经过加工后可以制成不会腐烂的标本，很多贵族喜欢收藏这些东西。一般都是在里面塞满棉花，将整个皮囊撑起来，看上去几乎和活的一样。”她回想刚才所见的恐怖巨熊，仍然心有余悸，完全辨不出真假，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头熊是假的？”

“巨熊从树林中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石文说道：“这片树林里，不应该存在比野猪更凶猛的野兽。”

牛运强问道：“为什么？”

石文说道：“言爷爷来西沙镇，是要去攻克地下城。他去过镇上的冒险者协会，又和其他冒险者在一起呆了两个月。‘大疤脸’的事情，他应该会听说过。言爷爷既然知道树林中有头吃人的巨熊，怎么会放心让乐乐来这里抓野猪？很明显，言爷爷知道‘大疤脸’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因为，它已经被言爷爷杀掉了。”

言乐乐说道：“这只是你的推测，也有可能我爷爷并不知道‘大疤脸’的事啊。”

“没错，”石文说道：“但很快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怀疑这头巨熊并不是一头野兽。”

“什么事？”众人都很好奇。

石文说道：“驱兽石不起作用。”

驱兽石？众人把目光转向了萧敬功，萧敬功一脸茫然。

石文看着牛运强，问道：“你能确定，‘大疤脸’肯定是野兽，而不是魔兽，对吧？”

“嗯，”牛运强点头道：“‘大疤脸’身上没有魔兽的气息，只有野兽的气息。树林中的野兽很多，用感知魔法很难探知到它的位置。如果‘大疤脸’是魔兽，学院的剿魔队早就利用感知魔法找到它了。”

石文说道：“大锤说他遇到过一次‘大疤脸’，但因为运气好，没有被‘大疤脸’看到。”他把目光移向言乐乐，缓缓说道：“但那是不可能的。”

“啊！”言乐乐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轻呼。其余几人立刻把目光移向言乐乐，想知道为什么“不可能”。

言乐乐解释道：“熊的视觉很差，但听觉和嗅觉却非常灵敏，可以听到几百米外的声音、闻到几百米外的气味。大锤和‘大疤脸’当时只隔着一棵树，只有几米的距离，他不可能不被发现。所以，他看到树后面的‘大疤脸’跑掉，并不是‘大疤脸’去追什么猎物，而是因为他身上的驱兽石发挥了作用。可是，刚才，刚才……”

“刚才，”石文接着说道：“萧敬功举起石头去砸‘大疤脸’，他就站在‘大疤脸’的身前，但‘大疤脸’却完全没有受到驱兽石的影响。所以，我开始怀疑，面前的并不是一头野兽，而只是一张熊皮，里面藏着人。”

牛运强问道：“这巨熊的个头儿这么大，就算里面藏着人，也无法控制四肢自由活动啊！”

“不，”言乐乐说道：“是可以的。斗气练到高阶以后，能够以气御物。”

石文伸手入怀，取出一大团灰色的、毛茸茸的东西，说道：“你们看看这个。”

众人向石文手中的东西看去，只见那是一堆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毛皮。牛运强将毛皮拎起来抖落开，毛皮呈现出一件大衣的形状。大衣缝制的非常粗糙，只是用草绳将数张毛皮串连在一起，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手工。

“这是狼皮。”石文说道：“我小时候在草原上迷了路，为了过冬，我就用狼皮做了这件大衣。我穿着这件大衣，曾经被人误看成是一只大猩猩。”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想到了和白绫初遇的情形。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石文能猜到熊皮里面藏着人，是因为他自己有过类似的经历。

牛运强很想试穿一下狼皮大衣，但这件衣服实在是太小了，他根本穿不上。言乐乐一把抢过去，在身前比量一番。她的身材比同龄女孩要瘦小些，似乎尺寸正合适。

言乐乐犹豫着，要不要立即穿上试试。牛运强伸出手要拿走大衣，言乐乐秀目圆睁，一眼把他瞪了回去。

石文见状，对言乐乐说道：“这件大衣我早就穿不上了，也没什么用处。你要是觉得有趣，就送给你拿去玩吧。”

言乐乐很开心，得意地对牛运强“哼”了一声，把狼皮大衣叠了起来，收入包中。

石文继续说道：“我怀疑那是熊皮里面藏着人，还有一个原因——这头巨熊，没有发出过任何叫声。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众人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果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野兽怎么会不发出叫声呢？野猪还能哼哼几声呢，何况是熊？按常理说，熊在扑过来时，应该会发出咆哮声才对。

石文说道：“野兽的声音，人是很难模仿的，尤其是熊这样的大型野兽。”

牛运强说道：“噢！熊皮里面的人不敢发出声音，他怕露馅儿！”

萧敬功突然问道：“那万一它是个哑巴熊呢？”

众人听了，先是一呆，然后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萧敬功。

“唉，”牛运强伸手搂住萧敬功的肩膀，说道：“哑巴不会说话，并不是不会叫唤啊！”

“哦！”萧敬功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众人大笑。

言乐乐问道：“那你怎么就知道熊皮里面藏着的人是我爷爷？”

石文说道：“巨熊扑过来时，我第一拳能将它击退，但第二拳却一点作用都没有，这太奇怪了。但如果它不是熊，而是里面藏着人，那就容易解释了：我出第一拳时，熊皮里面的人没有防备，所以才会被击飞；但出第二拳时，他有了准备，就把我的攻击化解了。熊皮里面，不是有一个战士发动了护体斗气，就是有一个法师发动了防御魔法。”

言乐乐问道：“那也有可能是别的战士和法师啊，不一定是我爷爷啊。”

石文说道：“这头熊打昏了梓铭和梓清，又打昏了大锤，还多次向二牛发动猛烈的攻击。可你向它脸上扔了三个旋风，却都被它无视了。”

言乐乐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石文笑着问道：“他打昏梓铭他们还不让他们受伤，他知道二牛是我们当中最抗打的，他还舍不得打你。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言乐乐立刻明白了——使劲儿教训徒弟但舍不得打孙女，不是她爷爷还能是谁？其实，巨熊不理会她的攻击，她早就注意到了。但当时情况危急，她一直处于恐惧和紧张之中，所以没有细想。

言乐乐盯着石文，一脸不可思议，说道：“在那种情况下，那么短的时间里，你居然能想到这么多……”

石文笑着问道：“我聪明吧？”

言乐乐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撅起小嘴，轻轻“嗯”了一声。

“哈哈，我没有那么聪明。”石文笑道：“其实，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我是后来才想明白的。我能很快就断定那不是一头熊，而是里面藏着人，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决定性的证据。”

“什么证据？”言乐乐睁大双眼。

石文伸出右手，手心向下，展开手掌。众人向石文的手掌上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哎呦，”石文有些意外，说道：“已经看不太清楚了。”他把手掌抬高，对着篝火的光芒，凑到众人面前。

众人仔细观察，终于看到了石文所说的证据——在石文那四根修长的手指上，印着一排淡淡的、整齐的凹痕。

“这是拉锁！”言乐乐脱口而出。

原来，那“大疤脸”的熊皮被制成了标本后，用来填装棉花的开口处就位于腹部，并且使用了拉锁封口。石文出拳击打巨熊的肚子，结果拳头被印上了拉锁的痕迹。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石文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判断出那不是一头真熊。

石文说道：“言爷爷被我说出了身份，可能是不好意思出来了吧。我想，他应该没有离开，还在这附近的树林里呢。”

牛运强高声呼喊道：“师父！师父！”但树林中没有动静。

言乐乐柳眉一竖，喊道：“爷爷，如果你不出来，我一个月不和你说话！”她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黑影就从树林中跑了出来，正是那头巨熊。

巨熊不是四肢着地，而是直立着身体，用两条后腿跑过来的，显得十分诡异。众人已经知道那是言无极假扮的，但看到巨熊高大的身形，心中还是有几分害怕。

很快，巨熊跑到了众人面前，坐在了地上。牛运强壮着胆子走过去，伸手在巨熊腹部的长毛下摸索，摸到了拉锁。她用力一拉，熊的肚子立刻开了一个大口子。一个干瘪的小老头，从熊肚子里走了出来——正是言无极。

言无极的表情有些尴尬，伸手捋了捋八字胡，干笑了两声。

言无极看着石文，眼中全是欣慰和赞赏，说道：“这洛老头自己的能耐不咋地，但教徒弟的本事倒是厉害。他教给了你什么魔法啊？还是又给了你什么宝贝？你最后这一拳的威力可当真不小，差点儿把我这身老骨头打散架了。”

言无极的一身超阶斗气，恐怕全天下也没有人能一击破之。石文心里明白，言无极是想通过说笑缓解尴尬。他谦虚了几句，然后把自己修炼了“敏捷强化”的事情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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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晚辈，其他人当然不会去计较言无极装成巨熊的事，但言乐乐可没放过他。在言乐乐的娇声“质问”下，众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言无极扮成“大疤脸”来吓唬他们。

原来，石文等人出发去抓野猪后，言无极始终有些不放心，所以就追了过来。从众人进入树林开始，他就一直在后面偷偷地跟着。石文他们第一次遭遇野猪时，如果言乐乐没能及时发动防御魔法，言无极早就现身相救了。

天色渐晚，言无极本想一路跟着众人返回城镇，但没想到这群孩子却决定野炊，要吃完晚饭后再走。他看着石文等人在篝火边大快朵颐，自己却饿着肚子藏在树林里，这滋味可不太好受。好不容易等到众人吃完晚饭，但他们居然还不走，而是躺在地上数星星。

言无极原以为在天黑前就能回去，身上并没有携带食物，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很想从树林中走出去蹭个饭，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言无极打开附魔包，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儿吃的东西。翻来翻去，没发现食物，却一眼看到了“大疤脸”的标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他把标本中的棉花取出一些，自己钻进了熊皮里，想要吓吓这群贪玩的小家伙儿，让他们早点返回城镇。

听言无极说完，石文等人都有些过意不去。这位云国的大骑士、名闻天下的超阶强者，居然因为他们几个孩子贪玩而饿了肚子。

言乐乐虽然偶尔会耍些小性子，但却是十分心疼爷爷。她从包中拿出几块糕点，递到言无极面前。言无极是真的饿了，抓起糕点就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

石文急忙说道：“言爷爷，这里还有几条鱼，我这就去烤了！”

言无极大喜，不等石文动手，他已经跑到篝火边，在地上捡起一条大安贝鱼，两根手指随意拨弄了几下就清除了鱼鳞和内脏，放到篝火上烤了起来。

牛运强一共抓了五条大安贝鱼，众人吃了三条，另外两条都进了言无极的肚子。言无极一边吃着烤鱼，一边和孩子们闲聊。

聊天中得知，两个月前，言无极在去地下城的途中遇到了“大疤脸”，就顺手把它除掉了。言无极知道徒弟虞韶红喜欢收藏各种奇珍异兽的标本，刚好冒险队伍中有一名成员擅长制皮，他就拜托那人把“大疤脸”的毛皮做成了标本。这头巨熊虽然只是一头野兽，但竟然能长到六七米高，虽不是奇珍，但也算得上是异兽了。

“嘿嘿嘿，”牛运强凑到言无极身边，讨好地按摩着言无极的肩膀，说道：“师父，这头巨熊的标本，就让我去送给师姐吧。”

言无极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你要去南港？”

“不，不是。”牛运强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个标本就让我保管呗。等以后见到师姐，我替您送给她。”

“哼，”言乐乐嗤鼻道：“他是想讨好红……师姐，想在师姐那里混点好处。”

言无极不禁莞尔，对牛运强说道：“这熊皮给你倒是没问题，但是你放哪儿啊。你一点儿法力都没有，不能使用附魔包。这么大一张熊皮，你要背到南港去么？”

牛运强向不远处看去，顿时苦了脸——那张熊皮堆在地上，足有三米多高。就算把棉花都取出来，体积也不会太小。

石文说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牛运强耷拉的脑袋立刻抬了起来，他看着石文，两眼放光。

石文觉得好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说道：“普通的附魔包并不贵，这是我在商店街买的，送给你了，里面的空间足够放下这头巨熊。”

牛运强疑惑地问道：“可是我没有法力，用不了啊。”

“笨！”言乐乐嘲道：“你用不了，别人还用不了么！”

牛运强想了想，立刻明白了其中诀窍，大喜过望，给了石文一个热情的拥抱。

言无极没有多说什么，伸手从附魔包中取出了一些棉花，让牛运强重新塞进熊皮之中。等到熊皮被塞满，一头高大威猛的巨熊展现在众人面前。石文走过去，将“大疤脸”的标本收纳进小布包内。

牛运强接过小布包，呵呵傻笑，就像是捧着价值连城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