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血神教

　　“血神教？”石文一脸疑惑，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东方洛说道：“血神教……这个名字，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很少会听说过。”

“血神教是在二十年前突然出现在我云国的一个邪教组织，短短三年，势力已经遍布五郡。血神教的教徒只有几万人，但却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你应该知道，我们所生活的土地，叫做瑟尔德大陆。在瑟尔德大陆上影响力最大的宗教是“真神教”，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神教’。神教也是我云国的国教，信仰的是以生命女神厄尔弗尔为首的五主神。厄尔弗尔是十二古神中的首席，据《神典》记载，是她创造了这个世界。”

“而血神教信仰的神灵，则是终焉之神艾玛格。艾玛格是十二古神中的最后一席，也被称为毁灭之神和重生之神。《神典》中关于艾玛格的描述很少，只有一段话：‘昌盛与繁荣的极致，是腐朽和破败。万物凋零，世界走向尽头。终焉之神艾玛格会降临这片大地，赐予这个世界毁灭，以及重生。’”

“千年以来，无数神官对《神典》中的这段话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却始终都无法解读。虽然关系到世界的灭亡，但毕竟‘昌盛与繁荣的极致’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所以也不会有人太过在意。”

“血神教则认为，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是‘腐朽和破败’，人类应该主动毁灭这个世界，然后迎接重生。而毁灭世界的方法，就是召唤终焉之神艾玛格降临。”

“《神典》中记载，古神居住在另一个世界。想要把古神召唤到我们这个世界，就必须打开一个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有一种上古魔法可以做到这件事，但那需要庞大的法力，需要集结上万名高阶法师同时施法。但就算把全世界所有的高阶法师都召集起来，也不过只有几百人。所以，发动这个上古魔法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利用魔枢，通过储存的方式，慢慢积累所需的法力。”

“但魔枢所能容纳的法力是有限度的，现有的最高级魔枢，也只能储存一名高阶法师十分之一的法力。普通的魔枢，连高阶法师百分之一的法力都储存不了。所以，利用魔枢储存法力的方法，仅仅是理论上可行而已。能召唤古神的上古魔法，一直被认为是无法发动的，除非人类掌握了可以大量封存法力的技术。”

石文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方洛，聚精会神地听着。东方洛神色微黯，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古神教掌握了这种技术。”

“古神教有四位护教长老，其中有一位名为‘百器’。这百器长老不是我云国人，而是来自机械王国卡米龙尔。此人修为平平，只是一名低阶法师，但却聪慧过人。他利用机械王国的能源储存技术对魔枢进行了改良，制造出了一种超级魔枢。”

“超级魔枢的体积比普通魔枢大了几十倍，但能储存的法力却是普通魔枢的几万倍。一个超级魔枢，就可以储存几百名高阶法师在一天中所能释放的全部法力。按照这样计算，如果制造一百个超级魔枢，再找到十名高阶法师持续储存法力，大约五六年的时间，就能拥有足够的法力发动召唤古神的上古魔法。”

“但修为达到高阶的法师，要么是功成名就，要么是称雄一方。这些人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去为血神教卖命。就算真有能力把他们抓来，他们也必然会誓死不从。古神教只能退而求其次，没有去打高阶法师的主意，而是掳掠中阶以下的法师，尤其是低阶法师，胁迫他们每天向超级魔枢提供法力。这些法师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沦为了生产法力的奴隶。”

“随着血神教的壮大，失踪的法师越来越多。曾经有一段时间，低阶法师人人自危，甚至有些人携带家眷逃去了国外。血神教的影响越来越大，传到了云都。先皇得知详情后，立刻下旨，派仁王率军奔赴五郡，剿灭血神教。”

“仁王领旨出征，配合各地的冒险者协会，仅用了半年时间，就捣毁了血神教分布在五郡的几十处据点，解救了几千名被关押的奴隶。那些用于储存法力的超级魔枢，也尽数被摧毁。从此，血神教烟消瓦解、不复存在。”

“但是，血神教的总部却一直没有被找到，血神教的教主和四长老也全部逃脱，不知所踪。仁王继续追查了几个月，但此后再无一起法师失踪事件发生，根本无迹可寻，只能作罢。二十年来，世上再也没有过血神教的任何消息，大多数人都认为血神教的教主已经死了。但也有人认为，血神教并未覆灭，只是隐藏在暗处，谋划着东山再起的一天。”

东方洛说到这里，看到石文目光闪动，似乎欲言又止，问道：“你有什么问题么？”

石文说道：“这血神教虽然是被我父亲剿灭，但我父亲已经去世了，为何一定还要来杀我啊？杀了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东方洛答道：“杀了你，对血神教确实没有什么好处。但是，血神教教主的儿子，在一场战斗中被仁王击杀。据说，那血神教的教主是老年得子，儿子尚未娶妻。他已经年过七旬，儿子死了，那便几乎是断了后。如此断子绝孙之仇，如果知道你尚在人世，岂有不报之理？”

“哦……”石文恍然大悟，但心中却想：这老头儿想要世界毁灭，要儿子有何用？倘若世界真的毁灭了，那他就算有一百个儿子一千个孙子，还不是都得死翘翘？

石文心中疑惑，但并没有说出来，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件无法理解的事，问道：“血神教为什么认为世界已经腐朽和破败？现在这个世界不是挺好的么？”

东方洛答道：“血神教的教主，其实是一个苦命之人。他一生之中遭受过很多不公平的待遇、经历了很多惨事。他认为，现在的人类在出生时就是不平等的，世界已经因为人类的欲望而彻底败坏。而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就是将这个世界毁灭，让所有人回到最初的平等状态，重新建立新的秩序。”

“血神教教主的这种思想，蛊惑了很多和他有着类似经历和悲惨遭遇的人。但同时，也有一些纯粹的恶人加入了血神教，比如刚才提到的百器长老。他原本是卡米龙尔王国的一名高级机械师，但却不知为何走上邪路，痴迷于人体改造。他为了能够完成研究，偷偷地掳掠活人进行实验。后来，他的实验室被发现和曝光，他被卡米龙尔王国通缉，逃到了我国。加入血神教后，他继续着人体实验，很多人因此丧命。”

“百器长老的人体实验只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对血神教并无益处。这导致了血神教中一些教徒的不满，但血神教的教主却并未阻止。人在经历过极致的苦难后，对生命的态度往往会陷入极端。那位教主眼中的人命，已经不再是普通人眼中的人命了吧。”

东方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现在还太小，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太少，可能还听不懂这些。虽然你自幼生活在北原的小村子里，但却从没有过缺衣少食，没有尝过真正的苦日子，无法完全体会那些穷苦人的心情。至于虐待欺凌，恐怕你从未见过，当然更是无法理解。”

石文点头，不禁想到了西沙镇孤儿院的孩子们，想到了为了一块肉连命都不要的李梓铭。在来西沙镇之前，那是他无法想象的事情。入学考试那天，袁子川指使他的两个跟班殴打一个平民少年，那还是石文第一次见到有人被欺凌。而至于虐待，石文还真的没有见过。石文心想：是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东方洛继续说道：“我云国虽然是皇权国家，但历代皇室一向爱惜子民，并将‘贵族犯法与平民同罪’做为立法之本。贵族的确拥有很多特权，但如果违法，却没有免罪特权。正因如此，云国皇室深受百姓拥护爱戴，这也是我云国能雄立千年而不倒的重要原因。”

“但是，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压迫和剥削、贪污和腐败……这些总会存在。虽然大多数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但不法之徒肯定是有的，抢劫、盗窃、欺凌、虐待之类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

“再者，我云国疆域辽阔，一都五郡六十三城，像西沙镇这样的小镇有上千座，你生活过的霜草村那样的村子更是不计其数，甚至有些偏远的小村落还没有登录在册。在一些国家力量照顾不到的地方，很多人甚至是在强盗和土匪的统治下生活。不公平、悲惨的人生，毫无疑问是肯定存在的。”

“但是，如果只是因为少数人的惨淡，便认定天下所有人都处于不公之下、都在经受苦难，这就过于偏激了。当我们受到不公平的遭遇时，逃避和鲁莽都是不可取的。我们应该想办法，努力去将不公平变为公平。以血神教教主的才能，如果走上正途，获封官爵可谓易如反掌。那时，他自能保得一方平安，甚至可以造福万民。”

“公平……不公平……”东方洛的语速放缓了很多，但语气却加重了不少，继续说道：“这世界便如同一杆天平，世人便如同砝码。分量越重的砝码，对天平的影响就越大。毫无疑问，皇帝，是天平上最重的一枚砝码。”

东方洛盯着石文的眼睛，他虽然只是在陈述，但又似乎是在提出问题。

“想不想做皇帝……我不知道。”石文从东方洛的目光中读出了那个问题，说道：“我现在只想完成魔法学院的学业。师父，不如……咱们等三年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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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洛回云都去了。想说的，他都说了。要问的，他也问了。石文在四年前以假死的方法隐藏了身份，不论想害他的是不是血神教，他现在都是安全的。于是，东方洛放心地走了。至于东方洛提出的那个问题，石文想不明白，东方洛自己何尝不是想不明白。

如今天下太平，如果爆发皇位之争，即便是规模再小、时间再短，战乱也都是不可避免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皇室正统和国家安定，到底孰轻孰重？东方洛觉得，恐怕三年后也未必能想明白。

言无极没有走。他舍不得离开孙女，便住到了东方白家里，决定就留在西林魔法学院教牛运强。整整一下午，言无极都在二号魔法训练场里陪着言乐乐。于是，学生们在一号训练场里看过东方洛，又都跑到二号训练场来瞻仰这位云国最强战士的风采。黑白姐妹受石文差遣，在几天前离开了学院。牛运强自己本就无聊，得知言无极回到学院，便立刻跑了过来。师徒二人聊了几句，索性就在二号魔法训练场里修炼起了斗气。

石文在学院大门口送别师父东方洛后，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跑到学院食堂，看到其他人已经都在那里，言无极也在一起。

吃过晚饭后，李梓铭和李梓清没有立即返回孤儿院，而是和其他人一起去了学院宿舍，想要再聊一会儿。言无极也跟了过来，他三个月没见宝贝孙女，实在舍不得早早回去睡觉。大家对言无极这次地下城冒险的经历都很感兴趣，于是，众人就围坐在客厅宽敞的沙发上，听言无极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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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也称为地下迷宫。据古籍记载，地下城是女神赐予人类的考验。之所以说是“赐予”，是因为地下城中埋藏着宝藏；而之所以说是“考验”，是因为地下城中栖息着大量的魔兽。

地下城是随机出现的——什么时间出现、在哪里出现、里面有什么样的魔兽和宝藏，完全都是随机的。云国幅员辽阔，分布着大量的地下城。地下城被攻克后，几天后就会消失。千年以来，冒险者们攻克了一个又一个地下城，但地下城的数量却完全没有减少，而且也不会增多，似乎每消失一个就会立刻出现另一个。

地下城虽然位于地下，但并不一定是地下洞窟，还有可能是草原、森林、沙漠、海洋等等，以及一些诡异奇特的场景。在地下城中，甚至还会有太阳和月亮，有刮风下雨等各种天气。小型地下城只有几层，大型地下城会有几十层，每层都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能让规模庞大的地下世界凭空出现和消失，这只能是女神的创世之力。

中阶以上的魔兽，主要栖息在瑟尔德大森林中，在人类领土中很难见到，但地下城却是例外。地下城中栖息的魔兽，从初阶到超阶，都有可能。每当有新的地下城被发现时，冒险者协会就会派出拥有强大感知魔法的法师前往，探查地下城内的魔兽情况，并给地下城评定难度等级。

地下城中栖息的魔兽越强大，埋藏的宝藏就越珍稀。最常见的宝藏就是各种稀有矿石，比如魔铁和魔铜。还有人类无法制造的各种强大装备，比如“翻云绫”和“覆海绫”。白绫花五千金币买的那件“御风纱”，可以使人短距离低空飞行，也是出产自地下城。

地下城还可能会出产魔器，一般都铭刻有人类未知的魔法。魔器在使用一次后就会损毁，但如果经过工匠的拆解和分析，就有可能仿制出能发挥同样魔法效果的魔器。某些魔器在被仿制成功后，甚至还能进一步被改造成可以无限次使用，便称为魔具。比如附魔包和通信水晶，原本并不存在于世上，它们都是古代工匠对地下城出产的魔器仿制并改造的产物。

在有超阶魔兽栖息的地下城中，有时会出产特殊的魔器，铭刻的魔法极为深奥，可以无视自然法则，被称为神器。东方洛送给石文的两枚指环，都是神器。神器无法被仿制，但可以无限次使用，所以也被称为神具。

不论难度高低和规模大小，一个地下城最多只会出产一个魔器，都埋藏在地下城最底层的最深处，安置在一块石碑前。石碑上刻有“神文”，写着魔器的使用方法和魔法效果。“神文”自上古时期流传下来，据传说是神的语言。言乐乐没有学过外国语，但“神文”早就自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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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乐乐先给石文等人普及了一下关于地下城的知识，然后大家开始听言无极讲故事。但不到半个小时，言无极就将地下城的经历讲完了。他不擅于言辞，众人问一句，他才讲一段。惊心动魄的战斗过程，基本上都被他一句话带过。难度为S级的地下城，让他讲的平淡无奇。

等到言无极讲完，言乐乐问道：“爷爷，你这次拿到了什么宝贝？”

言无极他们接受的委托只是攻克地下城并将魔铜卖给国家，地下城里其他的战利品，自然全都归冒险队伍所有。他们这个冒险队伍只有东方洛和言无极两名超阶强者，有好东西当然得让他们先挑。以言无极向来不吃亏的性格，最好的东西肯定是进了他的口袋。

“唉，别提了，”听到言乐乐的问话，言无极一脸苦相，说道：“魔铜是真不少，足足有将近一百吨，然后，就是这个。”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扔到桌上，说道：“已经鉴定过了，说是可以用来驯服野兽。”

众人将那纸包展开，发现里面是一个金黄色的小铃铛，包着铃铛的纸上写着“神文”的译文。“神文”的用处很少，一般只有教会里的神官们才会学习。冒险队伍如果在地下城里发现魔器，就会将石碑上的“神文”拓下来，拿到教会里找神官鉴定。

言无极说道：“只能驯服野兽有啥用啊？我也懒得拿去找工匠拆解了。你们谁想养头狮子老虎当宠物，就拿去玩吧。”

大家听言无极这样一说，虽然觉得新奇，但都有些兴味索然。他们就算想要养只野兽做宠物，魔法学院的院规也不允许。而如果拿来防身，就更没有意义。发动魔器需要注入的法力和耗费的时间都远远多于吟唱一个同等威力的魔法，众人中实力最差的梓铭梓清兄妹，也都已经习得了二星魔法，别说是野兽，就连初阶魔兽都不是他们对手了。牛运强抓起铃铛晃了晃，发出几下清脆的叮铃声响，又扔回到桌上。

地下城中的宝藏价值和攻克难度成正比，但并不一定都会有强大的魔器。言无极他们这次攻克的地下城是S级难度，出产了多达一百吨的魔铜，价值惊人。就算是没有产出任何装备和魔器，也是正常。

石文拿起那张纸，见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着：“驯兽铃。直接注入少量法力后即可发动。可使十米之内距离最近的一只野兽，性情变得温顺。魔法效果可永久持续，并能遗传后代。对人类和魔兽无效。”

石文本来和其他人一样，对桌上的铃铛没有什么兴趣。但当他看到“遗传后代”几个字，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言爷爷，”石文轻轻拿起桌上的铃铛，小心地捧在手心，问道：“这个铃铛，能给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