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所谓姻缘

　　宴过三旬，众仙谈笑风生，气氛融洽。突然，声乐一变，一群身姿曼妙的仙姬飘然而至。她们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翩翩起舞，那轻盈的舞姿如同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又似花瓣随风飘落。手中的彩带飞扬，如同绚丽的彩虹划过天际。众仙看得如痴如醉，纷纷鼓掌赞叹。

正当时，那位位高权重的天君端坐在宝座之上，面带微笑，看着下方的热闹场景。他的目光深邃而威严，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身旁的西王女君雍容华贵，微笑着与天帝低语，那温柔的模样让人如沐春风。

少虞眉眼低垂，对于这些穷奢极侈的景致着实提不起兴趣，只得眼巴巴地望着宴会早些结束，好回他昆仑墟的“小茅屋”。

和老天君相较起来，这位天君陛下不算是一位励精图治的好天君，若不是老天君底子打得好，天族大军尚有战力，四海八荒才有如今的安宁，否则必是内忧外患，但长此以往也将是走下坡路。

可他毕竟已经是天上天下独尊的天君，少虞也不能再把当做那个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师叔叫着的小仙君了，天君即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言出法随的威严，况且少虞向来是不愿意插手天庭的琐事，他觉得自己天族最大的贡献大约就是执掌昆仑仙山，为天族培养青年才俊。至于上界骄奢淫逸之糜况是半点不愿意理会。

西王女君借着“不胜酒力”一说辞，已由一众小仙姬搀扶回琼华宫。据说天君也要在瑶池盛会上宣布一件“大事”，少虞倒是想到天君有一嫡长子，唤为临尧，是天生的天族太子命，出生时九天之上霞光万丈，瑞气千条，天空中彩云如锦，繁花如雨般飘落，祥瑞之兆一年方才退去，而东方青龙腾空而起，口衔明珠，光芒璀璨照亮整个天际，青龙仰天长啸，声震寰宇。他料想天君要宣布的“大事”和这位天族太子有关系，天族太子之位已于昊皇历之八万一十四年册封，此事约摸是临尧君的婚事，细细一算临尧君也有三万岁，堪堪是到了该到了婚配的年纪。

只是不知天君会看中哪族的女娃，少虞在昆仑墟太久不曾闻窗外事，也不知道哪家的女娃到了婚配的年纪，可配得上太子妃之位。但天君心里已经有数，这婚约是天族的未来，太子妃是将来的天族女君，只要最好的，至于人选是不是临尧中意之人是无关紧要的，这或许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凉。

“小九，待宣旨结束你便自行回弥罗宫等我，我寻雷尊有事商量。”

少虞观小九有如娇羞的小闺女，吃东西也不敢大口吃，也不敢东张西望，乖的有些让人心疼，想他平时对九个弟子管教也不是非常严厉，问羽这般模样是天生的怯懦，身为螭龙一族本就天性胆小，加之天赋平平，在族内不受稀罕，生性有些自卑。

少虞揉了揉问羽的小脑袋，对这个小弟子甚是喜爱，眼里满是宠溺。

“师父，你怎么知道天君会宣旨啊？”问羽眨巴眨巴眼睛，对于他未卜先知的本事有些好奇。

“因为天君家的太子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那师父也到年纪了呀，为什么还不成婚呢？”问羽有些天真的发问。

他一口茶没咽下去差点吐了出来，这问羽不过五千岁，年不过束发，左右只是个孩子，却哪里学来的话术，定是子苏几个私下里教了些问羽不该教的话术。

“师父……师父没有喜欢的人，呵呵。”少虞干巴巴地笑了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问羽又问道：“师父，成婚一定要自己喜欢的吗？”

这下他没有再给出回答，这一问他也着实答不上来，所谓姻缘，谁又不想与自己深爱的人白头偕老？少虞觉得临尧不敢想，天上的神仙更不敢想，因为天规无情，只教他们做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

做神仙的做到这份上，还不如不做，不如做个凡人来得逍遥自在。

不多时，两位小仙官抬着法旨来到天君面前。

天君欣喜，此法旨一宣天上又添一大喜事。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咨尔白氏止落，乃丹穴凤君白忘尘之女也，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东宫......”

原来是把止落殿下许配给太子临尧，少虞望了一眼止落殿下处，隔着面纱也能感受到她的错愕，她或许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桩婚事，还是嫁上九重天给太子做太子妃。

止落殿下紧紧撰着白忘尘的衣袖，轻轻地晃着头，似乎想告诉白忘尘她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嫁出去，可白忘尘没有理会他这个小女儿的哀求，倒是满脸的风光如意，好像要告诉众仙他对这桩婚事是极满意的。

白忘尘站起身来，朝着天君微微拱手，高呼：“臣谢天君隆恩。”

少虞仔细想了想这位忘尘凤君，似乎是个十成的老旧派，为了凤族在上界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凤族曾经有位天资聪慧的仙君，乃是白忘尘的嫡长子，昔年参与了新派变法，是新派的领袖人物，因新派行为过于激进，逼宫天君改革律法，重修天规，后来被四耀星君、二十八星宿领一众天军镇压。彼时的天君刚刚上位，自然容不得新派的种种过激行为，直接将新派变法所有参与者施以七七四十九日雷刑，尔后镇压至迷惘谷，未有诏而不得释。其中这位忘尘凤君更是亲手将自己儿子押赴刑场，此等做法乃古今一绝。

可凤族也是洪荒一大族类，怎的对天族如此低三下四？

白止落忽的站起身来，揭掉了脸上的面纱，显露出那张和清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

“父君，我不同意这桩婚事！”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这是要薄了天君的面子，要知道，历来还没有谁敢当面驳天君的旨意，强如三圣五御等上尊也没有过如此做法。

宴会上下一片哗然，众仙议论纷纷，此时的白忘尘脸上阴沉的快要下起雨来，错愕之余，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她自打记事起第一次忤逆自己的父亲，所以也不清楚是不是害怕还是激动，导致白止落浑身上下颤抖不已。

还不待白忘尘开口，天君先行发问：“既驳我旨意，那是朕这小儿临尧配你不上吗？”

“小仙私以为如此当有不公，我与临尧太子素未谋面，并非真心合意，此等婚姻，于我与临尧太子都不得幸福，况且小仙早已心有所属，只得忤了陛下的旨意。”

众仙家大惊失色，议论白止落辄敢如此回天君的话。

正此时宴席中闪出个持国天王，俯首启奏道：“凤族止落，于瑶池盛会当众抗旨，按律当处雷刑九九八十一道！”

少虞瞥了一眼魔家四将，遥想当年魔君月仑叛乱的时候没见着魔家四将多能征善战，如今倒是嗓门比其他仙卿大，动起自己人来倒是毫不手软，况且少虞深熟天族律法，上面也没有写着抗旨要经受雷刑，兴许在众仙眼里，对天君大不敬就是该处以极刑，下场凄惨。

白忘尘有些慌了神，自己一个儿子已经被自己亲手送进迷惘谷，剩下一个女儿马上要被推上雷台，他是个十足的权欲利益至上的人，但还不至于冷血到眼睁睁看自己女儿死。

见持国天王上奏，其他仙卿也纷纷附议，要求将白止落处刑，以严天规，以明天威。

可毕竟眼下情况不支持天君杀伐果断，且不说当众重罚白止落，八荒之内灵禽神兽之族类会当众发难，要是处置不好，会让四海八荒看足笑话，如何处置，天君也不好定夺。

还是月华帝君率先打破这场闹剧，“陛下，贫道以为，止落殿下虽抗旨不尊，逆了天意，反了天规，但念在殿下尚小，年幼无知，当从轻发落为宜，何况殿下已明心中另有所属，嫁于临尧太子当属不合，万望陛下明鉴。”

月华一番话直接让众仙安静了下来，再无一人敢言。

天君也是按着月华给的台阶下，要将止落发落在奈河境，守着九重天通往魔族的一条路径，那是一座冥桥，凶险万分，魔煞之气常年涌动，魔气攻心摄魂，寻常仙家都不敢久驻于此，如此凶险之地，向来都是四余星君之一的神首罗睺星君镇守，如今是要一个小女子去此地思过。

这天规这律法，是冷血无情的，少虞虽不管九重天的事，但如此做法实在不忍直视。

“禀奏天君，吾以为，将止落殿下拘在吾那昆仑墟处，严加管教，如此为好。”

少虞仅仅几句话，让四座皆静，众仙面面相觑，无敢出言反驳者。

少虞在众仙错愕的神情下走向止落殿下，并再次向天君拱手，道：“请陛下定夺。”

天君缓过神来，仍沉思一会，无奈妥协道：“既是上神提议，朕准了。”

谁也没有问少虞为何会收留止落，数万年来，昆仑墟都没有收过女弟子，座下九位神君皆是男仙。仅是因为少虞曾立下门规，不收受女弟子，倒不是说他歧视女类，只是缘由繁杂；其一，少虞容貌乃当世之最，不论其他，单论容貌来说，四海八荒无人出其右，那是多少女仙为之沉沦啊，但昆仑墟正经是个传道受业解惑之处，不容许师徒或弟子之间动了凡心，出现爱情纠葛，败坏了昆仑墟的风气；其二，昆仑墟为承天镇地，庇佑世间安宁而立，如遇战事免不得流血牺牲，照少虞的性子也是见不得有女弟子在战场上流血牺牲的。

不可否认，少虞是包藏私心的，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清瑶的这一世再经受苦难，他就是要打破规矩，就是要偏袒止落。没有仙家敢出言阻挠，规矩便是少虞自个定的，怎么做，他无需向在场的众仙解释。

他也不顾殿内众目睽睽，拉着止落的手就往殿外走去，问羽紧随其后，留下众仙面面相觑。

忘尘凤君在一旁轻轻行了一礼，似乎在言谢，对于少虞的这些举动，他在心里记下了。

“老夫以为，玄昊君败坏了规矩，君即为我天族上神，昆仑墟的尊上，何故如此？”

少虞背对着众仙，高傲的说道：“天师似乎忘了，本尊未入仙籍，未收俸禄，未有实职，吾镇守昆仑墟，镇守西荒，为的不是天族，为的是天下苍生。”

少虞缓缓转过身来，瞥了一眼殿内所有的神仙，轻声说道：“今日，吾收白止落为昆仑墟弟子，享吾昆仑墟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