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骨碑血誓

　　第九章骨碑血誓

鬼哭峡的入口在血色月亮下泛着磷光，千万具白骨堆砌成蜿蜒的城墙，每根骨头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谢麟抱着昏迷的焚天门少女刚落地，便有十三道黑影从骨墙裂缝中窜出，形如人类却遍体生骨，指节处突出的骨刺还滴着腐蚀性黑液。

“别动！他们是守墓骨卫。“少女在昏迷中呢喃，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谢麟手背，露出腕间三道刀疤——正是焚天门弟子独有的“焚心印“。谢麟立刻收敛魔气，改用麒麟血光包裹全身，骨卫们的动作果然一滞，空洞的眼窝中泛起微光。

“麒麟血脉...傲天大人的气息...“最前方的骨卫突然跪下，骨刺敲击地面发出丧钟般的鸣响，“三百年了，终于有人来接我们回家...“

随着话音，骨墙轰然裂开，露出峡内景象：谷底布满倒悬的白骨巨柱，每根柱子上都拴着锁链，锁链另一端连着漂浮的骷髅头，眼窝里跳动着幽蓝鬼火。中央最高的骨台上，矗立着九丈高的青铜封印柱，柱身缠绕着十二道断裂的锁链，正是傲天狂魔的肋骨所化。

“这些都是...当年的魔修战士？“谢麟看着骷髅头眼火中倒映的画面：千年前的仙魔大战，无数魔修扛着断裂的兵器，用身体挡住震天执法者的斩道剑雨，只为让傲天残魂多逃一里。

“我们是'焚天魔甲'的残部。“骨卫首领摘下头盔，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另一半早已化作白骨，“当年大人被封印时，我们自愿将魂魄锁在肋骨上，用骨血为封印柱续命...可震天狗贼们每隔百年就来抽一次骨血，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指向封印柱底部的血池，池水漆黑如墨，漂着无数碎裂的玉简：“那是我们族人的记忆玉简，每次执法者来，就打碎一批...上个月，他们带走了最后五个能化形的孩子，说要在问道神殿前炼油点灯。“

谢麟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见某个骷髅头眼火中，清晰倒映着红衣男子的面容——原来当年焚天门覆灭时，正是这些骨卫用身体组成人墙，让红衣男子带着《焚天诀》残页突围。而他们自己，却被斩道剑削去四肢，做成了永远无法安息的守墓卫。

“孩子，去摸摸封印柱吧。“为首骨卫突然咳出黑血，“只有傲天血脉能听见我们的...血誓。“

谢麟上前，手掌按在冰冷的青铜柱上。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魔修们在封魔岭外跪了三天三夜，求麒麟仙尊给傲天一个解释的机会；女魔修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将最后一点魔气渡进封印柱；甚至有个少年骨卫，在被斩道剑击碎魂魄前，用骨刺在柱上刻下“等大人回来“的字迹，却被执法者用道纹抹去。

“我们从没想过背叛。“柱中传来千万个重叠的声音，“当年仙魔大战，不过是震天大陆怕我们发现星界的秘密...他们用斩道剑切断我们的灵脉，用问道镜篡改我们的记忆，让仙与魔永世为敌。“

谢麟的视线模糊了。他终于明白，为何父亲总说“武魂无正邪“，为何药老在炼制压制魔气的丹药时，总会偷偷加几味修补灵脉的药——这些被称为“魔修“的人，不过是想守住自己的道，却被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

“麟哥，看那边！“少女不知何时醒来，指向骨台后方的碑林。上千块骨碑歪七扭八地插在血泥中，每块碑上都刻着相同的字：我儿阿蛮，死于问道历三百二十年秋，血祭斩道剑。

“这是...？“

“是我们的族谱。“骨卫首领苦笑道，“每死一个族人，就立一块骨碑。三百年了，碑上的名字从'阿蛮'变成'孙蛮'，现在连曾孙辈都快死绝了。“他突然剧烈颤抖，指向天空中亮起的十二盏明灯，“看，他们来了，带着新的斩道剑...“

谢麟抬头，看见十二艘青铜船破云而来，船首立着十二名白衣祭师，每人手中都捧着用魔修骨头磨成的“骨纹灯“。灯光扫过之处，骨卫们的身体开始崩解，就连封印柱上的肋骨虚影，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

“这次他们要抽干最后一根肋骨的血！“少女突然祭出半块焚天玉佩，勉强撑起一道火墙，“麟哥，你快走！我们来拖住他们...“

“走？“谢麟转身，魔体鳞片在愤怒中完全展开，十二对光翼掀起腥风血雨，“他们抽了你们三百年的骨血，现在该算算总账了。“他抬手按在封印柱上，焚天魔核与麒麟玉牌同时共鸣，那些倒悬的骷髅头眼火突然大盛，竟化作实质的魔兵虚影。

“听见了吗？“谢麟对骨碑轻声说，“这是你们的祖先在咆哮，是被压抑千年的道在怒吼。“他望向祭师们，眼中燃烧着黑红双色火焰，“你们不是要血祭斩道剑吗？好，我就让你们看看，真正的魔修之血，是烧不尽、斩不断的！“

当第一波骨纹灯光射来时，谢麟突然张开嘴，喷出一道混合着麒麟血与魔焰的光柱。光柱击中最近的青铜船，船体上的“替天行道“道纹竟像冰雪般融化，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魔修骸骨——原来这些所谓的执法船，都是用魔修的尸骸炼制的。

“你们竟敢用我族骸骨造船？！“骨卫首领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所有骨卫同时捶打胸膛，将仅剩的魂魄之力注入谢麟体内。谢麟感觉自己的魔体在瞬间膨胀，背后浮现出由万千骷髅头组成的“焚天魔甲“虚影，每具骷髅都握着与自己死时相同的兵器。

“以骨为碑，以血为誓！“谢麟的声音混着千万魔修的战吼，“今日，我谢麟替所有死在斩道剑下的魔修讨还公道！“

十二名祭师惊恐地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骨纹灯正在反噬。那些被炼化的魔修魂魄从灯中溢出，抓挠着祭师的道袍，而谢麟脚下的封印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傲天的肋骨虚影逐渐凝实，化作一根布满倒刺的黑色骨枪。

“不好！他在唤醒焚天魔甲的残魂！“祭师首领尖叫着祭出十二面骨纹镜，“启动'万骨归寂阵'，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毁掉封印柱！“

阵法启动的瞬间，整个鬼哭峡的白骨都在震颤。谢麟看见，骨碑林中无数光点升起，那是魔修们不愿消散的执念。他突然明白，虚空兽说的“重塑魔体“，从来不是单纯的力量融合，而是让这些被压抑的魂魄，重新找回尊严。

“接住你们的祖先吧。“谢麟将骨枪抛向骨卫首领，后者颤抖着握住枪柄，残缺的身体竟在瞬间复原，“他们不是魔修，是战士，是为了守护道而死的英雄。“

当骨枪刺中最后一面骨纹镜时，整个鬼哭峡响起了长达百年的哭声。那些倒悬的骷髅头终于闭上眼，带着微笑消散在血月之下——他们知道，有人记住了他们的名字，有人愿意为他们的道而战。

谢麟跪在骨碑林前，用麒麟血在每块碑上补上完整的名字。少女挨着他跪下，将焚天玉佩放在最前排的碑前：“阿爷，您看，焚天门的火种没灭，神魔的道也没灭。“

封印柱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傲天的肋骨化作流光融入谢麟的魔体。他感觉自己的识海又多了一段记忆：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他，站在骨碑林前流泪，而她的脚下，正是谢麟此刻跪着的位置。

“母亲...您果然来过这里。“谢麟抚摸着碑上新鲜的血字，突然发现某块骨碑的背面刻着细小的纹路，正是天台圣境星门的图案，“难道您当年...是为了将我送出神魔大陆？“

远处传来震天大陆的撤退钟声。谢麟站起身，看着逐渐透明的骨卫们——他们的魂魄终于可以安息，前往星界寻找轮回。为首骨卫临走前，将一枚刻着“焚天“二字的骨戒塞给谢麟：“这是大人当年亲手打造的，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月光穿透云层，照亮了鬼哭峡新立的石碑。谢麟握着骨戒，突然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当最后一块骨碑被鲜血染红，当焚天魔甲的残魂不再哭泣，真正的天道，才会从尸山血海中崛起。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震天大陆不会善罢甘休，问道神殿里还有更多秘密，而母亲的身份，父亲的死因，都藏在剩下的十根封印柱中。但此刻，看着少女在骨碑前摆上用魔焰点燃的灯盏，他突然觉得，自己背负的不再是沉重的使命，而是千万个等待被听见的故事。

“下一站，该去'镜渊寒潭'了。“谢麟望向北方天际，那里有座永远被冰雪覆盖的湖泊，封印着傲天的脊椎骨，“听说那里的魔修遗民，至今还在冰湖里刻着当年的战歌。“

少女点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我听说，镜渊的冰下藏着完整的焚天门典籍，还有...您母亲当年留下的玉佩碎片。“

谢麟愣住。母亲的玉佩碎片？他突然想起，在封魔岭捡到的少女玉佩，与自己的玉牌拼合时，曾闪过星门的画面。或许，镜渊寒潭不仅是封印柱所在地，更是解开母亲身世的关键。

风掠过骨碑林，将新刻的名字吹向远方。谢麟展开光翼，看着脚下逐渐复原的封印柱，突然明白：所谓魔修遗民的悲壮历史，从来不是耻辱，而是刻在天道上的伤痕。而他的使命，就是让这些伤痕愈合，让所有被压抑的道，都能在阳光下自由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