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书名:三少爷总算醒过来了 分类:都市 作者:多年前的余... 更新时间:2024-06-05 19:28:44
“三少爷总算醒过来了。”
床边有人在低声欣慰地说。琪琪微微睁开眼睛,小侍云儿忙抱着孩子上前给他看:“三少爷,您本来就难产,晕了不知几回,好不容易生产了,一听稳公说又生了个儿子,就彻底昏过去了。老太太急了,让人把您抬回娘家将养着。这不,都五天了,您才苏醒。孩子也带回来了。眉清目秀,您看,多像您。”
琪琪一眼也不要看,任凭仆人们把他扶起来,靠在床边。另一个小侍小玉端来燕窝粥,一勺勺喂他喝。
老太太进来,琪琪含着泪,说:“妈,我又生了个儿子!这是第三个赔钱货了!”
老太太叹口气说:“主要是你那妻子不喜欢你生......好了,你人已经被接回来休养了,孩子就跟着我睡。我那张大拔步床,够他睡的。我要教他勇敢能干,虽然是个男孩,也不输女孩。”
琪琪喝完粥,小侍们又给他擦洗,换了内衣,正准备再歇一会,外面报少奶奶来了。
老太太没有表情地领程维进来。程维是这个省城的大学教授,从美国留学回来的,二人是门当户对的包办婚姻,但结婚后感情一度很好。新婚燕尔,程维一回家,琪琪就笑着说:“嗨,你回啦!”然后帮她脱衣,打扫身上的灰。他们住在郊外程家送给新婚夫妻的一所大宅子里,竹林幽幽,等着吃饭的工夫就在琪琪让人设立的一座乒乓球台边打乒乓球。琪琪输了就弯腰大笑,实在是娇俏可人。
什么时候琪琪变成了她最不喜欢的那类人?就是他一心一意要生个女孩的心思开始后。夫妻间的恩爱还没有享受够,琪琪就挺着大肚子了。从此程维每次一回家,迎接她的不再是琪琪的笑语,而是小侍的汇报:“先生又晕倒了,躺在床上......”“客大夫说,胎不太稳...
就这样一共死去活来地生了两个儿子。程维觉得还是赶快不生了,儿子就儿子吧,重点是他怀念小夫妻间如胶似漆的感情。回想新婚那日,她还有几分担心他们给自己看的活泼可爱的琪琪的照片是假的,嫁过来的是一个老气横秋的男人。没想到一切都很令她惊喜啊。活泼又懂事的琪琪,老人们都喜欢,小孩子也喜欢。等程维陪着亲友看完了戏,在打趣声中匆匆赶回洞房时,见琪琪早已把红盖头掀下来了,正在如饥似渴地吞咽着桌上的点心。
看见新婚太太进来了,琪琪放下点心,不好意思地一笑:“跳火盆的时候,我就饿了。”
他倒了两杯酒,主动把其中一杯塞到程维手里,自己拿着一杯,和她交腕摆着式样。程维惊讶于他的大胆和熟练,琪琪嘿嘿一笑:“我舅舅在马尾水师学校,他教我的!”然后两个人喝了交杯酒,琪琪就拉着程维走向了拔步床......完全没有男孩子该有的娇羞和拿腔拿调。
程维觉得那可真是蜜月。美而健康的琪琪,他的热情,他的体贴,他的偶尔流露的稚气......他在打输乒乓球后的弯腰大笑,他在花灯会上猜灯谜的又快又准......还有两个人在河边放荷花灯时他闭上眼,喃喃自语时的娇俏可爱......这男孩当了爸后,怎么就变了一个人了!变得焦虑,爱猜度,无论她怎样海誓山盟,他都认为如果自己生不了女儿,程维就会和男学生好......
没想到琪琪死了心,三年生了三个,原因是他听说程维在学校里很受男学生欢迎。没想到这次还是个儿子。他刚刚听见稳公的喊声就晕过去了。
程维看着床上苍白地喘息着的琪琪,想到以前他们出去郊游,琪琪总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让程维躺在自己腿上,轻轻给程维打扇。或者干脆琪琪就躺在草地上,让程维的头枕在自己胸口。琪琪胸大肌肥厚,程维躺在上面时不时就睡着了。醒来总感到一阵凉风,原来娇夫还在给自己打扇……琪琪怀孕后,则变成了好不容易兴致勃勃出去游玩一趟,马车没到地方,琪琪就瘫在了两个小侍的怀里,两个小侍把他抬上长椅,程维给他打扇,看着他渐渐陷入昏迷,直到黄昏才醒过来。琪琪个子高,程维抱不动,最后还是两个小侍硬搀着半昏的琪琪送入马车。在马车上程维还想和琪琪乐一乐,玩一玩,可马车一颠簸,琪琪就又昏过去了……
琪琪怀老大时,妊娠反应尤其严重,一闻到鱼腥味就昏过去了,程维只得抱着他给他闻嗅盐,摇着他想让他醒过来。后来程维的备课都受到了影响,不得不让琪琪严肃的娘指挥人把他抱回娘家去。嗨,闺房之乐全没有了。
程维上去握住琪琪的手说:“好了,醒过来就好了。儿子呢?在哪里,我看看。以后千万别再生了。”
小侍云儿上前说:“太太,孩子在老太太那里,已经睡着了。”
程维说:“那就呆会再看。”他拿出一张照片,逗引琪琪说:“要不要看?”
琪琪撅着嘴,说:“什么照片,这么喜欢?”
程维逗他说:“我和男学生的。”
琪琪一听就急了,起身要夺,程维故意举得高高的,不让他拿。琪琪试了几次,终因身体还虚,被程维逗得汗都出来了。
程维见他喘息,忙搂着他道:“是没结婚时他们给我的你的照片。”
她和琪琪一起看。照片上,琪琪穿着黑西服,露出一点白衬衫的领子,简直是翩翩美少年。这个美少年没有穿通行的高领子长衫,也没有像一般的人物照那样站在高高的花盆边,而是蹲着抚摸着一条大狼犬,脸都贴在狗狗耳朵上了。
琪琪看着,也忍不住笑:“讨厌,早知道就不给你看了。”
程维亲了他苍白的脸一下:“就是这张照片的少年感,抓住了我的心。本来,我是反对包办婚姻的......”
没想到琪琪一把推开她,阴阳怪气地说:“是啊,你在美国有的是洋人可玩玩,我这个只读过家塾的冬烘的包办丈夫,你哪知眼看得上。”
程维急道:“你怎么又来了!自从你怀孕,就像变了一个人。不是头晕,就是吵架。乒乓球台都蒙灰了。咱俩多久没打过乒乓球了。”
琪琪黯然道:“是啊,每年生一个,一生就是三年,那些美好的记忆......
程维搂过他的肩,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琪琪,我班上的男学生,没一个比得上你当年半分可爱的。我妈妈的话,你当耳旁风。我们都分家单过了。儿子怎么了?儿子照样当女儿养。等你在这里养好了身子,我们就回去。”她在琪琪耳边悄声说:“把三个儿子都留在你妈这里。她喜欢孩子。我们还过单身生活。”
琪琪眼中放光。他本来才21岁,正是好玩的时候,这时忙向外叫:“云儿!把狼狗牵进来!”干脆翻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就从云儿手里牵过狼狗,狠狠亲了一口,说:“我回去,狗也跟我回去!”
“好好,都随你!你穿上鞋好吧?”程维心里爱得不知怎么好,忙拿过鞋,云儿扶琪琪坐下,程维给他穿上鞋。
琪琪倚靠在程维身上,微微笑道:“我们就过自己的小日子。”程维正笑着点头,琪琪忽然又苦着脸道:“不,大表哥已经有了女儿了,堂弟也怀上了,据说爱吃辣,保准也要生个女儿下来。我怎么能落后他们!”
程维点点他的头说:“封建。咱们新婚那天,你是多么可爱,多么活泼,多么勇敢。要是换了你的大表哥,堂弟,我才不喜欢呢。你要学你在马尾水师学堂的舅舅。他虽然信教,又有本事,一直没结婚,可我看他对你的影响很大呢。”
琪琪点点头说:“舅舅是对国家有贡献的人。可我......”
“你跟我回去,给我带来活泼快乐,我教书也有了精神,你不也对国家作贡献啦?”
琪琪一放松下来,不再把生女儿当要义,他的可爱之处又显现出来了。
譬如他让人在后院又装了个篮球架,架子下面是青石板,旁边狗尾巴草娓娓摇晃。琪琪每天都要打一小时篮球,然后躺在青石板上和狼狗玩一会,再回浴室冲个澡。在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这是相当奢侈的生活了。
他本来就个子高,身材健美,怀孕时的赘肉也早随着锻炼消失了,他的胸大肌,代表着男性的力量,每天都吸引着程维回来,晚上躺在上面入眠。乒乓球也拣起来了,他常常让着程维,自己打输了就弯腰大笑,惹得程维常常丢下拍子过去吻他。
他在家塾就会下围棋,虽然下不过程维,但也很厉害。
程维怕他寂寞,又给他请了个英语老师方先生。那方先生瘦高如竹竿,脸色阴沉,拿着英国小说一字一句地教琪琪,而不是从音标和26个字母出发。琪琪偷偷对程维说:“我怎么有些怕方先生。”
程维说:“方先生是老派人,你熟悉了就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在家里用英文吵架,这样仆人就听不懂,也不会给我妈妈学舌了。”激得琪琪一阵大笑,直到被程维吻住嘴唇,喘不上气来为止。
这天程维去上课,琪琪正在和方先生学《块肉余生记》,哼哼哈哈地念着,程维的父亲来了。
琪琪赶忙给两人介绍,又让云儿去倒茶,从冰箱里拿冰激凌。方先生戴上帽子说:“我先走了。”就匆匆出去了。
程父说:“这是谁?”
琪琪说:“我的英文老师。”
“你还在学英文?”
“是太太请的。”
这时大狼狗跑了进来,程父看见吓得站了起来,狼狗围着他转了两圈,琪琪忙唤狼狗过来,指挥它卧倒,自己讪讪地笑着,给程父又添了点茶。
程父说:“我不知道你过着这样舒服的日子。孩子不用教管,学学洋文,玩玩大狗,还吃冰激凌.......你不知道备孕时不能吃寒凉的东西吗?”
琪琪愣住了,说:“还要备孕?”
程父也愣住了,说:“你不要生女儿了?你才21岁,维维也不过27岁,你们不生女儿啦?”
琪琪搅着手,低下头说:“太太不让我生了。说怀孕太痛苦。”
程父问:“你们一个月酱油用多少吊钱?点心费是多少?你给太太缝过腰枕没有?”
琪琪瞪着大眼睛,一律答不出,半晌才期期艾艾道:“我在男红上很笨的。至于开销,我问问云儿。”
程父一拍桌子道:“算了!现在世道不太平,军阀混战,程维不一定能长久在这里教书,可能还要到北方去,或者出国去。你什么也不懂,就知道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将来能跟她出去受苦么?”
琪琪坚决道:“我没问题。”
“那孩子呢?”
琪琪怔怔道:“我带着也行,放在我妈妈那里也行。”
程父摇摇头,谢绝了琪琪留饭的邀请,拄着拐杖走了。
琪琪吐吐舌头,抚摸着狼狗的耳朵说:“你也受委屈了是不是?”
晚上和程维风流过后,琪琪翻身躺在程维旁的枕头上,气闷道:“我真的不是个好丈夫,只有你把我当作宝贝。”
程维在他额上吻一下,说:“不要理爸爸那老脑筋,不过我明年可能要迁往绥远省萨拉齐县,去那里的民生渠水利委员会工作,参加修建民生渠水利工程,任绥远民生渠水利委员会委员兼总干事。”
他安慰说:“除了狼狗带不去,云儿也能带去。那里可能荒凉些,没有竹林,没有小白菜吃。不过这也是为国家作贡献。我想到时把老大带去,给你解解闷。”
琪琪翻身而起道:“那太好了!不用见你爸爸妈妈了。”说完脸红,小声道:“我是不是很不孝顺?”
程维笑着坐起来亲他的脸,两人又紧紧拥抱在一起。
琪琪在动身去绥远前一天,包裹都打好了,说好佣人来把狗牵回娘家,却迟迟不见佣人来。程维见他急得跺脚,安慰道:“我的小公子,你安静点,看你这一头汗!”
这时娘家佣人跑进来说:“少爷,不好了,三小少爷安吉突然出了水痘,发高烧!”
琪琪一下子晕了过去,幸好程维马上扶住,把人搀在椅子上,由云儿扶着,自己这里问佣人:“严重不严重?”
“大夫说有生命危险!老太太让少爷赶快回去。”
程维沉默了一会,票是改不了的,绥远那里又等着自己,他让佣人们把箱笼先运出去,然后对云儿说:“你等先生醒了,就扶他上娘家派来的马车回去。”自己捧着琪琪没有知觉的脸吻了又吻,依依不舍地快步出去了。
琪琪昏迷了两个小时才醒过来。听云儿说了程维的留言,自己挣扎着向留下的仆人吩咐了几句,就由云儿和娘家佣人扶着,上马车赶回娘家去了。
琪琪一回家就扎在安吉床前没日没夜地守护。老太太让他歇息,他也不答应,总觉得自己这一年是过得太没心没肺了,忘记了还是三个儿子的父亲。
等七天后安吉好不容易退了烧,琪琪也昏过去了。
琪琪这一病就是几个月不能下床。原来他又怀了程维的孩子,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因为太过劳累,流产了。琪琪本来身体强健,但劳心劳力加上流产,人一下子虚弱下来,缠绵病榻。
程维那里工程草创,只来过几封电报,知道孩子没事就安心了,催琪琪快来,琪琪又不让母亲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诉程维,只说三个孩子拖住了腿。这天大表哥和堂哥约好了似的带着女儿来看他们,琪琪看见他们带着女儿得意的样子,稍微应付了一会,大表哥和堂哥出去后,他就晕过去了。云儿和小玉忙着给他喂水打扇。刚刚痊愈的安吉,哥哥出去吃饭了,自己呆在爸爸床上,见爸爸头缠着帕子,昏迷不醒的样子,十分害怕,云儿叹着气对他说:“小少爷,总之千百年来作男人是苦的,你以后不要相信女人。”安吉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把这当成了真理,种在幼小的心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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