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幽苔为衣

　　尤川心中念头急转。打？这东西实力未知，而且在这它的地盘上，贸然动手风险太大。逃？鬼面人还在涧外虎视眈眈，往洞穴深处逃更是前途未卜。

那么……尝试沟通？

尤川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双幽绿色的瞳孔。他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做出任何威胁性的动作，只是尝试着，将一丝蕴含着善意、不含任何攻击性的精神波动，小心翼翼地传递过去：“我…无意…打扰…只是…避难…”

石苔精歪了歪头，那双幽绿的眼睛中似乎闪过一丝更加浓郁的困惑，仿佛无法理解尤川的意识传递。它没有回应，只是伸出一根覆盖着枯黄苔藓、指尖却异常尖锐的手指，指向了尤川的胸口，然后又指向了自己那同样覆盖着苔藓、看不出结构的“嘴巴”位置，发出一阵极其微弱的、如同石片摩擦的“咕…咕…”声。

它想要…太阴寒髓？还是那丝龙气？或者…只是对那气息感兴趣？

尤川眉头微皱。太阴寒髓是他的根本之一，绝不可能交出。

他略一思索，从怀中取出了那枚还未来得及使用的、之前斩杀冰鳞蟒获得的“寒冰石”。这石头蕴含着精纯的冰寒能量，虽然远不及太阴寒髓，但也算是不错的寒性材料。

他将寒冰石托在掌心，缓缓递向石苔精，同时传递意念：“这个…给你…？”

石苔精的目光落在寒冰石上，幽绿的瞳孔微微收缩。它似乎能感受到寒冰石中纯粹的寒能。它犹豫了一下，向前迈出了一小步，细长的、覆盖着苔藓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寒冰石。

嗤……

一丝微弱的白气在接触点升起。石苔精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那双幽绿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嫌弃？

它再次指向尤川的胸口，然后又指了指岩壁上那些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奇异苔藓，再次发出“咕…咕…”声，同时传递来一股更加清晰的意念波动，虽然依旧不是语言，但尤川却大致明白了它的意思。

它似乎是在说：“你…身上…那个…更好…像…这些（指荧光苔藓）…但…更纯净…更…吸引我…”

它想要的，果然是太阴寒髓本源散发出的那种至阴至纯的气息，或者是那丝被吸收的龙气所带来的奇异变化！寒冰石这种“普通”的寒物，它根本看不上！

尤川心中暗叹，看来交易是行不通了。这石苔精虽然看似无害，但对太阴寒髓的“渴望”却是实实在在的。

就在他准备收回寒冰石，考虑是战是退时——

石苔精忽然又有了新的动作。它收回了指向尤川的手指，转而指向了岩台深处那个黑黝黝的洞口，然后又指了指岩壁上那些荧光苔藓。接着，它用那尖锐的指爪，在自己覆盖着苔藓的胸口轻轻拍了拍，再次发出“咕…咕…”声。

这一次，尤川捕捉到的意念更加复杂，也更加出乎意料。

它似乎是在表达：“里面…有…更多…好东西（指类似荧光苔藓的生机能量）…也…有…危险…你…身上…那个…气息…能…保护…你…也…能…保护…我…”

它竟然…想和自己一起进入那个未知的洞穴深处？！而且，它似乎认为，尤川身上的太阴寒髓（或者那丝龙气），对洞穴深处的某些东西有克制作用，既能保护尤川，也能…顺带保护它？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尤川彻底愣住了。

与一个非敌非友、实力未知的山精类生物，一同探索一个危机四伏的未知洞穴？这听起来，简直比独自面对鬼面人还要疯狂！

但是……

尤川看了一眼洞外阴风涧的方向，虽然暂时平静，但他知道鬼面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留在这里，迟早会被堵住。

再看看眼前的石苔精，它虽然对太阴寒髓感兴趣，但似乎并没有强抢的意思，反而提出“合作”。而且，它似乎对这片区域非常熟悉，尤其是那个洞穴。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摆脱当前困境，甚至可能获得某种意想不到机缘的机会？

尤川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眼前这石苔精的提议太过匪夷所思，却又仿佛是当前绝境下唯一透着微光的生路。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双幽绿色的、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瞳孔，试图从中分辨出哪怕一丝狡诈或恶意。然而，那眼神依旧是纯粹的好奇，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太阴寒髓气息的亲近与依赖。

赌了！

与其坐困愁城，被那鬼面人堵死在这里，不如跟着这地头蛇般的山精，闯一闯这未知的洞穴！《三千流》的“异种辨析”虽然信息有限，但至少表明这石苔精并非天生邪物。

尤川缓缓收回了托着寒冰石的手，然后对着石苔精，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传递出一道清晰的意念：“好…我…跟你…走…”

石苔精那覆盖着苔藓的、看不清表情的“脸”上，似乎有某种情绪波动。它那双幽绿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然后它不再发出“咕咕”声，而是转过身，用那细长的、尖锐的指爪，朝着黑黝黝的洞口，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尤川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冰魄凝丝劲在体内缓缓流转，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他紧跟在石苔精身后，一步踏入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之中。

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一进入其中，外界呼啸的阴风和残留的煞气仿佛被瞬间隔绝。空气变得异常沉闷、潮湿，带着一股浓郁的土腥味，以及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纯粹的阴寒之气。这种阴寒并非阴风涧那种蚀骨的暴戾，而是一种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的、源自大地深处的静谧寒意。

石苔精在前方无声地移动着，它身上覆盖的枯黄苔藓在黑暗中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磷光，如同移动的坐标，为尤川指引着方向。

通道蜿蜒向下，并非笔直。走了约莫百十步，前方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幽绿色荧光，正是之前在岩台上看到的那些奇异苔藓。越往里走，这种荧光苔藓就越多，它们附着在湿滑的岩壁上，如同无数只安静的眼睛，将这条地底通道映照得一片幽绿，光线诡异而朦胧。

尤川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尝试用《三千流》的“草木元析”能力去分析这些荧光苔藓。很快，一股信息流汇入脑海：“幽冥苔，生于极阴地脉汇聚之所，吸纳地阴之气，能散发微弱生机，净化轻微煞毒，可少量入药，滋养阴属性体质…”

果然是好东西！虽然单株效果微弱，但如此大片的幽冥苔聚集在一起，形成的环境已经相当不凡，难怪石苔精会选择栖息于此。

石苔精似乎察觉到尤川在观察那些幽冥苔，它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尤川一眼，然后伸出指爪，小心翼翼地从岩壁上刮下一点点幽冥苔，递向尤川，同时传递意念：“吃…好…”

尤川略一犹豫，看着那闪烁着幽绿光芒、如同翡翠碎末般的苔藓，又看了看石苔精那双纯粹的眼睛，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捻起一小撮，送入口中。

苔藓入口冰凉，带着一丝淡淡的、类似青草的腥味，但很快就化作一股清凉纯净的能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融入四肢百骸。尤川立刻感觉到，体内因为强闯阴风涧而残留的最后一丝火辣痛感，被这股清凉能量彻底抚平，甚至连运转冰魄凝丝劲时，都感到更加顺畅了几分，仿佛经脉被洗涤过一般。

“多谢。”尤川传递出感激的意念。

石苔精似乎很高兴尤川接受了它的“好意”，它模仿着尤川之前的动作，也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前引路。

随着不断深入，通道变得越来越宽阔，岩壁上的幽冥苔也越来越茂密，散发出的幽绿光芒几乎将整个空间照亮。空气中的地阴之气愈发浓郁精纯，让尤川感觉自己仿佛浸泡在冰凉的泉水中，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张，贪婪地吸收着这难得的能量。

就在这时，尤川胸口的太阴寒髓，再次毫无征兆地轻轻震颤了一下！

这一次的震颤，比之前更加清晰，也更加明确！并非因为周围浓郁的地阴之气，而是……它感应到了某种更加本源、更加强大的、同属性或者能够与之共鸣的东西！

那潜藏在寒髓核心的、针尖大小的金色龙气，似乎也受到引动，微微闪烁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几不可查的、苍茫而威严的气息！

尤川心中一动，立刻将一丝冰魄凝丝向前探出，循着太阴寒髓感应的方向延伸而去。

石苔精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它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紧绷，那双幽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更深邃的黑暗，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警惕意味的“嘶嘶”声。

尤川的冰丝穿过一片浓密的幽冥苔丛，前方豁然开朗，似乎进入了一个更加巨大的地下溶洞。而在溶洞的中央，冰丝感知到了一股极其庞大、冰冷、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微弱生机的能量源！

那能量源的形态……像是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散发着深蓝色幽光的……冰晶？

不，不对！不仅仅是冰晶！

尤川全力催动冰丝，试图穿透那深蓝幽光，感知其核心。就在冰丝即将触碰到那能量源本体的刹那——

吼！！！

一声低沉、压抑、充满了无尽怨念与不甘的咆哮，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尤川和石苔精的灵魂深处炸响！

这咆哮声中，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正的……龙威！虽然充满了负面情绪，但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威严，却做不得假！

尤川脸色瞬间煞白，只觉得神魂剧震，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胸口的太阴寒髓疯狂震颤，那丝金色龙气更是如同被点燃般，骤然爆发出强烈的金光，试图抵抗那充满怨念的龙威冲击！

石苔精更是吓得全身覆盖的苔藓都根根倒竖，发出一声尖锐的、充满恐惧的嘶鸣，猛地缩到了尤川的身后，瑟瑟发抖！

尤川强忍着灵魂的刺痛，目光骇然地望向溶洞深处。

难道……青玄子所说的“上古龙族陨落之地”，其核心……就在这洞穴的最深处？！而那巨大的、散发着深蓝幽光的能量源，莫非是……

龙骸？！或者……是蕴含了龙族死后怨念与残存力量的某种异变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