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明公要诈病，为荆州除大患

　　刘表迟疑着，思绪翻涌。

他要考验刘琦、刘琮二子，就不能轻易告诉蔡家。

蔡家摆明了姿态，是支持次子刘琮的。他们要是知道了，考验立即失效。

“此事不要惊动蔡家，老夫最信任的人，永远都是子柔和异度。”

刘表城府极深，下意识收买人心。

“……”

蒯良神情僵住了，罕见地在刘表面前失态。

“明公，不如把事情都告诉父亲吧。父亲心里有数，才能把握好时机。”

“将在外，需决策。”

蒯钧一边端茶上来，一边向刘表进谏。

“既然伯重都知道了，再瞒着子柔，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老夫羞于启齿，还是伯重代叙吧。”

刘表轻呷一口茶水，任由回甘在喉间滋润。

“明公要诈病，为荆州除大患。”

蒯钧非常照顾刘表的威严，点到即止。

“明公，此事非同小可，要三思啊！”

蒯良心中掀起万丈狂澜，恨不得死谏阻止刘表犯此大错。

人心，如何经得起试探？

绝对会出大祸！

“这段时间老夫想了很久很久，在脑海中琢磨了一遍又一遍，利弊皆了然于胸。”

“荆州要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老夫誓要为继者闯荡出一片天地。”

“子柔，你能知我心吗？”

刘表颤颤巍巍地望向蒯良，像托孤给结识多年的老友一样。

“明公——”

蒯良心潮澎湃，根本抑制不住他的情绪。

他和刘表一样，都是风烛残年，总想着为子孙后代，留下点传承。

“子柔，你和异度追随老夫多年，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你们那一点小心思，老夫何尝不知。”

“但至始至终，老夫都还没有怀疑过你们的忠心。子柔吾之雍季也，异度吾之臼犯也。”

“若老夫此计不成，或者战败，你便和异度带着琦儿、琮儿北投吧。”

刘表言罢，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垂暮老人的身后，还潜藏着荆州之主的影子。

“明公——”

蒯良长揖至地，遮住满脸的羞愧。

老子都这样了，蒯钧只能被迫相随，他不禁在心中感慨，刘表的权谋真是杠杠的。

在家中不可一世的蒯良，而今跟个孙子一样，大气都不敢喘。

刘表说得明明白白，戳穿了蒯家的小心思。

把不该摆在明面上的东西，狠狠地揭开。

刘表给了蒯家退路，蒯家是不是要报答点什么呢？

只要蒯良还有士族的荣耀之心，肯定会尽心尽力地辅佐刘表完成最后的大业。

刘表看似退了一步，实则稳稳占据着道德的高地。

道德、忠君重不重要？

对于士族而言，简直就是命根子。

蒯良可以看不起几万士卒，觉得兵马如同鸡肋。

但士族有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则，谁轻易触犯，就会被踢出士族的圈子。

司马懿作为士族推举起来的领袖，结果在洛水放屁，羞死了担保的三公，背负千年骂名。

蒯良作为传统的士族出身，肯定不会犯这样的大错。

他追求的不是个人的荣辱，而是家族的繁荣昌盛。

只要代代遵从这样的规则，代代都能享受荣华富贵。

这就是家风！

蒯钧受不了这样的约束，只是稍有乖张，便会触怒父亲、叔父。

他结交寒门子弟，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在享受家世便利的同时，蒯钧惨痛地付出了自由。

天知道他读书的时候受了多大的磨难，才慢慢一步步熬出来，担任刘表的书吏。

他懂得俗事的规则，正努力地超越。

现在看到蒯良被士族的规则掣肘，蒯钧心里竟有一点点雀跃。

蒯良在行使规则的时候，还会有更大的规则束缚着他。

蒯钧统称为“儒家的名教”“士族的教条”，也就是上层社会运转的规则。

蒯良和刘表简单地交流了几句，又谈起蒯钧的婚事，匆匆结束了对话。

刘表谈话的兴致不高，蒯良也是一样，他需要消化情报的冲击。

“伯重，你替老夫送送子柔。”

“遵命。”

蒯钧是最从容的一个，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很多准备，都没有派上用场。

即使蒯良在和刘表的对话中，察觉到了蒯钧的异样，他也不会当面戳穿儿子。

因为蒯良，真的就这么一个儿子！

他再怎么不满，再怎么愤怒，也不会拿蒯钧的前途开玩笑。

如果蒯钧什么成绩都没有，蒯良一生的心血和白费了差不多。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蒯良别无选择。

蒯钧送行的路上，蒯良一语不发，后来只是漠然地吩咐了一句：

“回去好好侍奉明公，襄阳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必须向家族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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