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不起名

　　回到家

陈娴打开所有的灯，原本黑漆漆的客厅变得温馨起来。

陈英踩着高跟鞋，扫一圈屋内的陈设。

陈娴回头看她，“进来啊，在门口犯啥傻。”

陈英疑问：“这就是你一直住的地方？”

“嗯，这也是我们的家。”

陈娴把购物袋放在沙发上，“我说过，长大了，哥会带你住上大房子，虽然，你已经住过比这更大的房子了。”

陈英怔了怔，心里暖烘烘的。

“那里又不是我的家，看你在这过得好，我在老家那边也放心。”

陈娴歪歪头，举止像个好奇的憨狼，“不然呢，难道你一直以来都以为我住的都是平民窟棺材房？”

陈英忍着一股笑，“哪敢啊，你有本事着呢。”

“这还差不多，去看看你的房间吧，还有你的衣帽间。”

陈英微微一愣，随后两眼放光：“还有衣帽间呢？”

“地方大，你衣服也多，装修的时候我让师傅劈了间小间给你放衣服。”

“哥你真好，还知道给我的私有财产住一间。”

“那可不是，你的那些衣服首饰包包，都够你买一间这样的房子了。”

陈英笑嘻嘻，正要走进去，忽然扫到敞开鞋柜里，搁置的一双破旧女白鞋。

除了这一双，其他鞋子都是干干净净，像刚买回来的一样。

所以这双鞋显得格格不入。

陈英好奇道：“这鞋子谁的？”

陈娴看过去，“哦，这个是我朋友的，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她把鞋忘我这了。”

陈英摸着下巴，“看来你挺包容这位朋友，鞋脏成这样，你也忍得了。”

想当初，她哥自从生活条件起来了，洁癖也跟着上升，忍不了一点脏乱差。

陈娴在一旁纠正：“她不是不爱干净，只是家里条件差了点，经常给人跑腿，我怕人家还要，所以没扔，毕竟，她这人脾气有点不好。”

陈英联系他之前对付那位大波浪美女的场景，莫名被这话惹笑。“哟，你对外不是一向挺硬气的吗，怎么…”

此时在A市上课的某人打了个喷嚏。

“就一个小屁孩，家庭不好，我多照顾一点人家而已”

陈英继续笑，“别这么激动，我又没说你脚踩两只船。”

“……”

陈娴决定放大招，“这饭你还吃不吃。”

陈英音调陡然抬高“吃啊，能蹭一顿干嘛不蹭。”

“那就闭上嘴，乖乖等吃的。”

陈英瞧他急于掩饰情绪，不敢再逗了，装模作样的行个姿势。

“奴才嗻…”

陈英去逛自己的大床房，衣帽间去了，半个多小时，她探头对在厨房干的热火朝天陈娴开口，“喂，最里面那一间怎么是空的呀。”

陈娴:“房间够了，那间我还不知道捣鼓成啥。”

“你不是开酒吧嘛，放酒呗。”

这个主意很快被反驳，“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得分开。”

陈英想起他以前对经营酒吧十分上心，以为他会单独在家里给他心爱的酒开个包间，没想到他哥这么公私分明，“那你是热爱工作多一点，还是热爱生活呢？”

陈娴炒着鸡蛋，手底下虽忙，嘴上仍有条不紊回答：“哪有什么热不热爱，没有工作支撑，哪有钱享受生活？”

陈英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很快，几道家常菜上桌，陈英洗漱出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动筷，等挨个尝遍，对着陈娴一阵猛夸。

陈娴看她饿了好几天似的，撑着下巴道：“有时候我很好奇，小时候给你炒一份蛋炒苦瓜都觉得好吃，在你眼里，是不是只要是个吃的，你都喜欢？”

陈英把头发扎好，摇摇头，“吃饭这事，不光看菜，也看人，何况我今天吃的团圆饭。”

“说句实话，真的很好吃？”

“我说可是真真的，你好歹拜过大厨，又在外面吃了这些苦，厨艺比以前好不应该吗？起码我很爱吃，都想啃你一辈子了。”

陈娴对她的回答甚是满意。“爱啃几天啃几天，我又不是养不起。”

“你说的，做东哈，周围的美食我可要都尝个遍。”

“好。”

第二天，陈娴起了个早，披着大衣顶着鸡窝头，啥也没收拾，下楼买早餐去。

陈英听到客厅的动静，迷糊中翻了个身，还想着多睡一会，脑门旁突然响起手机的震动声。

她滑动屏幕，看到一串英文字母，下一秒挂了电话。

陈娴点了一份小笼包跟饺子，外带两杯牛奶，刚要付钱，一个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早阿。”

扭头，宋依嫦脸上带笑，一身白裙。

他定了定神：“你怎么在这。”

宋依嫦见他语气淡淡，拿起手机主动问老板，“多少钱？”

“十九。”

“过去了。”话音落，一个很官方的手账语音响起，让宋依嫦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柔和清凉，加上洁净耐看，妥妥大美女，老板睨了一眼二人，觉得二人甚是般配，便把东西递给了女人。

“有空吗，能陪我走走？”

“嗯。”

一段路后，宋依嫦低头看眼手中的东西，“你以前好像不喜欢吃这家的小笼包。”

“口味变了。”

宋依嫦微微一愣，干笑：“抱歉，我不知道。”

“多少钱，我转给你。”

“能加一下我吗？找你也方便点。”

陈娴不说话，宋依嫦却主动切出了二维码。

他突然开口：“这次加了，是你本人吗？”

宋依嫦脸色有些难看，“我…我这次不会再骗你。”

“是吗，手机号，住址，还是其他什么？”

“抱歉。”

“我不想听你说这几个字。”他语气冷淡，“如果你还想隐瞒什么的话，没必要再回来找我。”

宋依嫦语气低微道：“陈娴，这三年来你对我的好，我都清楚，我对你也是真心的。”

“是真心吗，你敢说你这次回来，完全是为了我？”

宋依嫦眸底隐约模糊，“你知道我的家庭…我做不到自私自利。”

“是，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哥哥不是你的错，但抛开这些不谈，假如我没有那间酒吧，没有支撑你哥哥高昂医药费的资本，真的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混小子，你还会喜欢这样的我？”

宋依嫦委屈起来，“难道三年前我答应你的时候，就已经能预知你今天的成就了吗？”

当初，谁都是冲着爱情去的，可现在，她不过是被现实打败了而已。

“我知道你恨我不辞而别，比起你恨我，我更希望那场手术成功，这样我就能松了那口气，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

这么看来，她反而没有错了。

“难道你走之前不该跟我商量一下吗？”

“该说的我都解释了，她回来的急，走的也急，我只有眼下这一个机会。”

“是吗，成了你孑然一身，也能借着给我虚假的一切信息，跟我断的一干二净。”

宋依嫦语气抬高些，“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你要知道，这样对你一点坏处都没有，如果…如果成功，你再也不需要为了我去努力挣钱…”

“那如果不成功呢？”陈娴反问。

宋依嫦梗着一口气，在此时泄了。

“我不想逼你，也放不下我哥。”

“…”

宋依嫦想到什么，声音坚定几分，“陈娴，我对你是真心的，除了这事，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可当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我很犹豫，害怕，你的酒吧远近闻名，美女如云，这么多诱惑，你对我又有几分真心？”

陈娴不可置信一笑，“你现在怀疑我？”

“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也会担心害怕你会喜欢上别人，我很信任你，但是…”

“跟私人助手说我们的事，还跟一个女人在酒吧门口拉扯不清，是啊，你也是个男人，也喜欢性感的女人，何况这些女人天天勾搭别人……”

陈娴心烦，语速快了几分，“你误会了，她只是一个生意场上朋友的女儿。”

“女儿？长得蛮漂亮，她对谁都这么热情，还是单单对你？”

“……”

见人不说话，宋依嫦心里闷起来，“冒昧问一下，你喜欢她吗？”

陈娴听到这话，抬头与她四目相对，宋依嫦已经好久没有接触到这目光，与之前而言，这束原本只属于她的目光，早已没有当初的炙热。

她恢复神态，“抱歉，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没有什么理由阻拦你接触其他的异性，你现在是自由的，没必要解释。”

四周过往的人群开始多了，陈娴淡淡道：“明天有空吗。”

“我学校那边的事还不急。”

“那下午三点，酒吧见。”

他拿着东西扭头离开。

回家后，陈娴捧着早点食之无味，倒是陈英在他的催促下，吃完了剩下的早点

二人去爬了乌山，还没出发，老家那边又出了点情况，陈英一脸懵逼，又左右推却不说，与人匆匆道别，去赶了飞机。

陈娴确认不是什么大事后，转道去酒吧，躺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看着沉寂了半个月的聊天框，点进去，发了几行字。

在干嘛？

等了十几分钟没有任何消息，陈娴怀疑的扫了一眼信号。

第二天，李茹来了信息，给他发了几张山珍海味的图片。

简单的两个字:吃饭。

陈娴早醒，点开一一浏览，随后回一句，吃这么寒酸啊。

对方秒回，吃过咖喱味的烤鹅嘛？你个丛林土鳖。

附带了一张鄙夷的表情包。

陈娴乐了，立马道：这玩意还没有我做的蛋炒饭好吃。

李茹：巧了，你那斋饭，老衲我可是吃了三年，闭着眼都能炒一道比你好吃的。

陈娴回：天天吃这么好，有没有长胖？

李茹有些害羞了：还好，涨了三斤，这里伙食太好了，我忍不住。

那恭喜，你即将成为第一位吃空钱包的女大学生，需要支援吗，叫一声哥，哥考虑一下。

那边又沉寂了半个小时，陈娴纳闷了，忍不住追问：大学有这么忙吗？

李茹才回：老妈即将转生活费过来，兼职的钱也即将下发，你的虾米，不足以让我抛弃良心。

陈娴：那等你良心不够吃了再说。

然后，又没下文了。

陈娴暗叹李茹的冷漠，戳着手机无能狂怒，忽然看到宋娇娇穿着一身紧身包臀裙，递过来一杯酒。

“帅哥，等谁呢？”

陈娴接过酒，顺势将手机黑屏。

“哟，有什么高兴的事，不能让我看看？”

他父亲正在隔壁包间谈生意。

陈娴不能表现出太多冷漠，默默的挪开目光，“跟我妹唠唠家常而已，你也要听？”

想起上次的失态，宋娇娇有些脸红，“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妹妹，所以…”

“你还小，控制不住脾气很正常，我也没放在心上。”

宋娇娇道：“我哪里小了？”

陈娴有些无语，是谁给她灌输这么多风气不正的思想，搞的他都没法正常交流了。

宋娇娇又勾唇浅笑：“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我，所以我改了，你看，我今日都没怎么化妆了。”

陈娴看都没看，夸一句：“这样也好，显得稚嫩。”

宋娇娇“还是嫌我小呗。”

“…”

宋娇娇见他第一次被自己对付住了，开心的挽住他的手道：“有空不，陪我去个地方呗，保证你喜欢。”

陈娴感觉浑身不爽，刚要保持距离，从旁又插进来一句话。

“找你半天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陈娴抽出手。

宋依嫦在不远处，穿着浅黛蓝短裙，乳白色的花边裙摆不过膝，一双长腿又白又细，整个脸庞画了淡淡的妆，似精雕细琢过，耀眼而美丽。

宋依嫦：“她是？”

陈娴觉得现场局面有些乱，点了根烟，“一个酒场朋友的女儿。”

“看着很年轻，还在读书吧？”

眼前的女人与她气质截然不同，宋娇娇第一次感受到威胁，往陈娴那挪了挪。“你是谁？”

“看来你还没介绍我。”宋依嫦看向陈娴，得来的却是一片静默。

陈娴的表情，说不上多好，在外人眼里，更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宋娇娇硬气了些。“我可是他的…”

宋依嫦截过话：“也是，他也不喜欢我接触他生意场上的朋友。”

宋娇娇磨了磨牙，语气变得不大好。“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宋依嫦眼睛里的淡漠清晰了一点，“我跟他有话谈，所以你能方便一下吗？”

宋娇娇气不顺的，把手搭在陈娴肩膀处，“不方便，他刚刚答应陪我去玩。”

宋依嫦语气继续淡漠如水，“我们昨天才约好，难道你也约了宋小姐。”

宋娇娇扭头看陈娴，他不说话，似乎有心事，索性大胆的猜测，“你是宋依嫦？”

陈娴在这个时候应了一声，“宋小姐，去隔壁等你爸吧。”

宋娇娇心气一下紧了，看陈娴替她应下了，心里好不爽。

“你真跟她约了？”

“嗯。”

宋娇娇不情不愿的甩下手，又当着人面提醒：“女人的嘴，骗人的鬼，陈娴，你可别被糊弄了。”

陈娴掐掉烟，抬步走向办公室。

宋依嫦微微笑，“没关系，这一切，我都会跟他解释。”

宋娇娇嗤之以鼻。

走廊里，灯光缓缓洒落陈娴身上，亮了又暗，像极了以前每个晚上，他满怀笑容在学校门口等她，他的背影又高又瘦，与校门口那个身影一般，也几乎重叠了。

喀，门关了，陈娴站在她身后。

四周安静，宽敞豪华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吃饭了吗。”宋依嫦的声音有了轻轻的酸感。

陈娴道：“没。”

“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陈娴抖了抖烟，从前，这话数他提的最多可十有八次，她都拒绝了，想到这他心底何其的烦闷。“没胃口。”

宋依嫦后知后觉，“抱歉，以前我总是拒绝你。”

“没事，我习惯了”

宋依嫦抿了抿嘴，“陈娴，我知道，过去的事聊再多也是徒劳，就让它过去好了好，我们从新开始…”

陈娴笑了一下，盯着她眼睛：“怎么能算徒劳，你从不肯分点时间给我，如今呢，考上自己喜欢的研究生了吗？”

宋依嫦只觉得身后的身影走出来了，走到他平时工作的椅子。

她低声道：“我没考虑去。”

陈娴还想抽一根烟，打火机打了几下，听到这句话，戛然而止。

宋依嫦的目光从他身上滑开，从叠放整齐的纸业到酒架子，当看到那一瓶酒还在的时候，“我还以为，那瓶酒已经不在了。”

陈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想起以前大老远去陪她过生日，这瓶珍藏已久的红酒，他费劲搞回来，结果只与人匆匆几面，连蛋糕都没吃上热乎的。

“一瓶酒而已，摆着好看。”

宋依嫦道：“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喝这一瓶酒，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再给一次机会，我会好好补偿你”

手里捏的香烟倏然一紧，男人揉了揉太阳穴，淡淡一笑。

“机会？以前你又给过我什么机会，你有千百种理由拒门不见，那些机会，你现在知道珍惜了？”

“以前是我不对，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情况，我拼命读书，只为了将来自己能过上好日子，也是为了能更好的跟你在一起。”

“是吗？”

陈娴抖了抖烟尘，思绪沉沉，冷漠的截过话，“那为什么…分手那一天，我在你楼下等了一夜，一夜你都没有出现！后来我才知道，你给我的地址是假的，我也不知道在这份感情里，自己有多么的见不得人，也不知道你说过的话，有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你遮遮掩掩这段关系，说为了我，有谁相信？”

宋依嫦皱了皱眉，陈娴继续说。

“我是开酒吧，是招了很多好看的小姑娘，可我从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你，还有你那瘫在床上的哥哥！”

听到这，宋依嫦脸色白了几分。“陈娴，我知道自己以前刻意疏远你，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但那并不是我的初衷。”

陈娴深思片刻，“你不用解释，谁都有自己的苦衷。”

“我…”

“我今天约你来，就是想跟你说清楚，这一切你都不用解释。”

说再多，也是徒增烦恼。

宋依嫦目光抖了抖，咬了咬唇，她没想到陈娴居然这么决绝。

“你真的放下了？”

陈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这让宋依嫦又看到了希望。

她捏了捏手心，让自己保持冷静，想到什么，温声道：“我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可我也不希望别人来伤害你，那个女生几次纠缠你，我希望…自己可以帮你。”

宋依嫦恳求道：“就让我帮你一次，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她泪眼朦胧，几乎要哭。

这幅样子，触动了陈娴最深处的柔软部位，他看着她，沉默片刻，起身递几张纸过去。

宋依嫦咽下苦涩的情绪，头抵着他胸膛继续喃喃：“我真的放不下你…”

以前在他心里，宋依嫦温婉可人，何其的美好，是当初的他能付出一切的存在。

陈娴抬起手，隔了几秒，才拍了拍她肩膀，叹气道：“我们都冷静冷静。”

宋依嫦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摇头，陈娴继续道：“你想怎么做。”

压着眼底的失意，宋依嫦不在逼人，擦干净泪水，试探的伸出手，去勾住陈娴的胳膊。

陈娴喉结蠕动了几下，没有拒绝。

宋依嫦打开门，不出所料，宋娇娇在门外偷听。

看到二人手挽着手，宋娇娇第一时间直直去看陈娴的脸，灼热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盯出个洞来。

宋依嫦牵着男人的手，红唇一翘，甜蜜极了“我们之前是有些误会，不过都说开了。”

陈娴没有逆着她的话，任由宋依嫦牵拉，他眼神一掀：“看来宋小姐还有话说。”

宋娇娇气不打一处来，“没话说！”

说完，踩着恨天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