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春梦

　　在吴同梦境中的观众发现，这是胡八一的梦境。

胡八一蠕动了一下，醒了过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唉，又是这个梦。”

观众脑中涌入一些信息：胡八一辞职下海后，碰到了小时候的发小，名叫王凯旋，绰号王胖子。这家伙路子很野，和胡八一一起倒腾邓丽君的磁带，发了一笔小财。然而，王胖子最近却招惹了一些麻烦。他觉得倒腾盗版磁带来钱太慢，于是打听到来旅游的老外喜欢中国文物。可他哪有路子搞真文物？于是，他跑到河南进了一批陶土药罐，假装是大汶口文化时期的文物，想卖给老外。结果被识破，老外报了警，王胖子就被拘留了。

王胖子被拘留后，得有人去派出所把他领出来。当时他父母已经去世，能找的人只有胡八一。于是，他托人带话，让胡八一去赎他。胡八一打听了一下，发现这孙子下手太黑，倒腾邓丽君磁带挣的那点钱还不够交罚款的。胡八一自己的钱都拿去接济牺牲战友的家人了，手头也没什么钱。王凯旋告诉他，自己有一个玉佩，是货真价实的文物，一直藏在衣柜最下面的一条红色裤衩里。他让胡八一取来卖掉，换钱把他赎出去。

王凯旋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啧啧”作响，抱怨看守所里的伙食太差，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结果挨了警察狠狠的一眼。胡八一听了王凯旋的安排，连忙回家，从他五颜六色的裤衩堆里翻出了那条红裤衩，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块玉佩。

那玉佩的形状很奇怪，看不出雕的是什么花纹，像是一只眼睛的模样。胡八一在北京待久了，常去潘家园旁敲侧击地打听他爷爷那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来源，因此对文物也有些了解，却从未见过这种形式的玉佩。他猜测，这可能是其他文化圈通过贸易传过来的。据说，这块玉佩是王凯旋父亲的战友在解放大西北时剿匪缴获的，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他。至于玉佩更早的由来，那就没人说得清了。

胡八一着急去解救王凯旋，出门时一边盯着玉佩看，一边往外走，结果不留神摔了一跤。他怕玉佩摔坏，倒地时硬生生翻过身子，用手心护住了玉佩。玉佩倒是没事，但他的手却被擦破了，鼻子还狠狠磕在了路边的石头上，鼻血滴在了玉佩上。

鼻血滴到玉佩上后，瞬间渗了进去。胡八一慌忙伸手去擦，却发现再也擦不掉了。玉佩在阳光下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滴血的形状。胡八一心里有些忐忑，担心这一滴血会影响玉佩的成色，卖不出好价钱。如果凑不够钱，就赎不出王凯旋了。于是，他特地挑了一个傍晚光线不好的时候去卖玉佩。好在买主因为光线昏暗，没看清楚，按原价买走了玉佩。胡八一也顺利把王凯旋赎了回来。

然而，自从那天以后，胡八一就开始做噩梦。每天晚上，他都会梦到相同的情形：一个体态妖娆的女子。每次梦到她，胡八一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白嫩的脚，像莲花一样小巧却又略带肉感；然后是纤细的小腿，浑圆的大腿，胸前的山峦起伏；再往上是一个秀美的下巴，小巧挺起的鼻子……然而，就在他即将看到女子全貌时，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坠入一片虚无，无尽的虚无。每到这时，胡八一就会从梦中惊醒，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撞得他肋骨生疼。

胡八一隐隐觉得这一切都和那块玉佩有关，但玉佩已经卖掉了。他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画不出玉佩上雕刻的图案，所以打听许久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王凯旋倒是很上心，说：“老胡，你可千万别因为我的玉佩沾染上什么祸事。难道这玉佩里藏了个女鬼？女鬼看上你了，想和你结姻亲？”

玩笑归玩笑，该干的事还得干。王凯旋把北京大大小小的寺庙都求了个遍，求了许多平安符，缝在胡八一的衣服里。结果，胡八一的衣服像一件鱼鳞甲一样，层层叠叠全是符纸。王凯旋又求了许多保平安的吊坠，逼着胡八一挂在脖子上。胡八一觉得自己像一头挂着铃铛的骆驼，一出门，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太上老君等各种神佛的铜铁吊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

后来，王凯旋不知从哪儿听了一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又觉得“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于是从某个野路子的教堂里请了一尊耶稣雕像回来，供在供桌上。前面摆了一个仿制的宣德炉香炉，每天清晨起来上三炷香，香炉前还摆了苹果、梨子、香蕉等供品。甚至过元宵节时，王凯旋还扛了一颗猪头回来，在耶稣基督面前供奉了一宿，直到第二天把猪头卤熟了，切片下酒。

喝完酒，王凯旋有些醉了，嘟囔道：“老胡这毛病，过了许久还不见好转。耶稣基督也供奉了许久，咋不起作用呢？”醉眼朦胧间，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你看耶稣多可怜，手掌脚掌都被钉子钉在十字架上了。这是伤口没好，发挥不出法力来！”于是，他不顾胡八一的阻拦，上街买了一包创可贴，把耶稣基督手上脚上的伤口给贴上了。

后来，胡八一被他折腾得受不了了，说了一句：“你这折腾肯定没用。我倒是认识一个‘口语言’的大神，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工程师洛宁。”

王凯旋一拍脑袋：“唉，对呀！咱去求这位洛大师，给你说句好话，保不齐你这做春梦的毛病就治好了！”

胡八一拗不过他，于是带着他去拜访了洛宁。洛宁听了胡八一的描述，皱了皱眉：“我是一个科学工作者，唯物主义者，按理说不该相信宿命。但这……也太巧了。”她让胡八一稍等，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对电话那头说道：“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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