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除夕回溯
书名:秋意非晚 分类:现言 作者:喵声细语 更新时间:2024-04-11 14:28:48
元旦一过,春节将至,为照顾夏明彻这位“孤家寡人”,除夕夜白音陈翊特意邀请了他来家里吃年夜饭。
夏明彻本再三推阻,死活不肯来,还是陈翊打来电话,下达命令般“警告”他——
“还记得秋月山之前让你游说程灵溪的事吗?我说过欠你一个人情,现在我要还了,你给我过来安心过节。”
然后啪一声电话挂断了……倒是给夏明彻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到底是谁欠谁人情?
没办法,怎么说也是春节,邹笑回老家了,程灵溪也要陪家人一起,况且她父母还是对他们谈恋爱这事不情不愿的。
如果不是白音、陈翊“盛情”邀请,他已经想好独自一人在画室里啃“油漆”度过了。
除夕之前,他这曾经对生活没啥细究的阔少爷,绞尽脑汁地给白音二人置办了点年货,好让他人去了不失礼节。
除夕当天,画廊也不开业了,他趁白天去了趟看守所——
父母出事之后,他这几个月偶尔会申请来看明旻,却是一次都没主动看过夏鸿。
当初知晓了真相之后,他几乎是难以置信到崩溃的,比上大学之前那次更令人窒息。
他无法接受原来林慕竟然是被一向胆小懦弱的母亲害死的,也无法原谅夏鸿暗恋了林慕这么多年,对自己母亲只是逢场作戏,却在时隔了这么多年后,忽然又对她举刀而向……
他想,大约是编剧来改剧本,都会觉得狗血的程度吧?可这样的剧情,居然被他们家占全了,一夜之间,他成了“孤儿”,成了被众人唾骂的、被人怀有偏见的“杀人犯之子”。
在镜水别墅的事发生之前,他一度将自己封闭起来,甚至他想过要不要与程灵溪分手,好不连累她……
他记得程灵溪当时找去了他家里,十分无理地将他手里的画笔直接抽走,说:
“我请了假,找个地方我们出去放松放松。”
他像没听见似的,机械发言:“我是杀人犯的儿子,你别再和我交往了。”
“你神经病啊夏明彻!”
程灵溪一把将画笔摔到了地上,气急败坏地吼——
“一句‘杀人犯的儿子’就把你给定义了?就让你畏首畏尾了?在你是爸妈的儿子之前,你先是夏明彻,是你自己!是一个画家!就算你前半生依托父母,现在他们自己犯了糊涂把自己作进去了,你也要跟着他们糊涂吗?!”
“你这么想,就代表了所有人吗?!”
“我为什么要代表所有人?你又何必去管所有人怎么想?!他们觉得你没有前途,觉得你一无是处,觉得你和你父母一样不正常,难道你就是那样的人了吗?”
程灵溪坚定捕捉住夏明彻那躲闪的目光——
“‘我是什么人,由我说了算’,这句话是曾经你告诉我的,在我刚上大学的时候,被蒋椿背刺,被社团孤立,她们说我神经大条没心眼,一看就不是学法的料,你给我‘洗脑’的话,现在我原话奉还!
当初,是你天天安慰我,陪我散心,带我去探店、吃好吃的,那时候的我,觉得夏明彻这个人比高中的时候还要耀眼……如果当时没有你,我的自信可能早就耗没了,也不会有现在坚定初心的程灵溪!”
夏明彻跟着她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是啊,那段时光,他是那样竭尽全力地希望这个女孩振作,因为他认识的程灵溪,是一颗永远坚定向太阳的向日葵,而她克服了心底里小时候不曾生出的所有怯弱,再次做回了那个爱笑的太阳。
或许,这也是夏明彻的初心。
而现在的他,却把当年的热情弄丢了。
“我不怪你因这件事难过,事关自己家人,一时很难冷静,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崩溃气愤是一时的,他们的人生‘完了’,你的没有,你的才刚刚开始,不需要去为他们背负不属于你的罪孽!父债子偿这种事,在当今法律上是行不通的!”
说完,程灵溪将他的画笔塞回了画袋,转身离开了。
而也正是那天后,他发现了“隐名股东协议”的事,开始有意识地去思索调查假画的事,而程灵溪不放心自己,毅然决然地跟来了——
“为了证明你的未来一片璀璨,我申请成为你的精神股东!”
时隔这几个月,夏明彻终接受了父母亲犯罪的事实,也算是走出了精神阴霾。
今年虽是夏家落败的一年,却也是他夏明彻真正做回自己的一年。
照常与明旻寒暄之后,他坐在那里,等着看守把夏鸿带来……
这是他们父子经白家生日宴后,第一次相见。
短短四个月,夏鸿的头发竟近乎全须花白,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让他不禁想到当初,白长黎临走前那两年的状态。
他心中惴惴片刻,坐立难安地拿起来听筒,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场……
还是夏鸿率先打破沉寂——
“快过年了,今年想好怎么过了吗?你上大学后每年过年兴致都不高,恨不得年夜饭一结束就要飞南方度假,一天都不愿在家呆,今年……你彻底自由了。”
夏明彻嗤之以鼻,嘟囔了句,“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夏鸿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他们父子向来就是这样,话不投机半句多,从小到大,越演越烈。
“我今年去白家,和阿音他们一起过。”
闻此,夏鸿似乎是愣怔了片刻,仿佛有些不敢相信。
“……也好,我们大人之间的事,终归不能影响到你们。”
夏明彻并不想跟他聊这些不开心的,他生硬地扯了话题,
“我看到你之前,给我留的股份协议了……”
他长叹一声,娓娓道来,
“爸,其实我小时候就挺怵你的,后来长大了,也看不懂你,后来发生了这事,我才算是……看懂了一点。
我觉得你这个人,就是很拧巴,说你是个绝情的人吧,你又喜欢林慕阿姨这么些年,但你喜欢,却啥也不做,只会来马后炮这种无用功,说你对我跟妈冷漠吧,你这么多年,作为丈夫、父亲该尽的责任,也确实都尽到了……”
夏明彻自嘲地抿了抿嘴,继续,“你把白家姐妹安排得七七八八、还把持慕白这么多年,说你……运筹帷幄、处心积虑都不为过,可你又偏偏能因为这么一件事,一时冲动去犯傻杀人……”
听到这里,夏鸿也忍不住跟着儿子一起笑了出来。
吞咽了几次气息,才将就着道出,“好小子,你可是一点都不傻,什么事情都看得明明白白。”
夏明彻大方承认,“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小跟你对着干,你不想我学画画,但我就偏要学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跟你一样,总是去做些心口不一的事,更不想受你摆布,所以……那时候你越是不让我做什么,我就偏要做什么,我就是想变得和你不一样。”
夏鸿点头,“你已经实现了,确实和我不一样。”
“但我同时又很想获得你的认可,所以每次,当你冲我发火,觉得我一无是处的时候,我除了生气,就是不明白,自己这个儿子为什么这么不受你待见……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也跟你一样拧巴。”
一语落地,夏鸿这才认真地抬起头来,这是短短的几分钟里,第一次好好审视他这个曾经“不受待见”的儿子——
“小彻,我不想你学画画的原因,想必现在你也清楚了,不用我解释,作为一个父亲,对你的亏欠是无法弥补的,现在这样的下场……用外面人的话来说,是罪有应得,我没什么好可惜的。
但说句实话,我其实心里……是为你感到骄傲的,是我那颗拧巴的心作祟,让我无法去正视你的天赋,也无法让我坦然接受自己当初的怯懦,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缺憾,没想到也影响到了你……”
这场对话,以父子俩互道珍重而告终,离开探监厅的那一刻,夏明彻竟是格外如释重负。
也许所有人,都不应为另一个人的缺憾而怀疑自己,因为那并不是自己的错,人也不应因缺憾而生。
当他正离开看守所时,竟然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翊。
两人看见彼此的时候,显然是想到一块去了……
“来看陈阿姨吗?”
“嗯,今天除夕,来提前拜个年,也顺便讲讲来年的事。”
夏明彻点了个头,刚想问来年有啥事,陈翊竟自顾自地转身。
“走吧,大冷天的,回去再聊。”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
两人碰巧遇到,陈翊打算看完陈菁云就回家准备年夜饭的,结束后,巧遇了看完父母要去白家过年的夏明彻。
在玄关处归置好衣物鞋子,两人提着东西径直去了厨房。
夏明彻问:“阿音不在吗?”
“她在睡觉,昨天下午慕白最后一场会结束,她整理数据结束到凌晨,一到假期,她的作息就彻底乱了。”
陈翊将早些时间处理好的鲈鱼拿出来,准备配料,交代夏明彻随意。
“她现在还这么忙啊?”
“嗯,”陈翊一边加水煮沸,一边回应,“慕白经历了重创,人也走了不少,大小事情都需要她敲板,很辛苦。”
夏明彻隐约叹了口气,“你不打算替她分担点吗?”
望着他一丝不苟下厨的架势,现在还真有点……家庭煮夫的感觉,顺嘴揶揄:
“别告诉我你现在就是在替她分担。”
“得了吧你,”陈翊假意白了他一眼,“我一直在帮她做数据对比和投资分析,别的时间在跑其他项目,来年我可能得首都丰海两地跑了,比做饭辛苦多了,你懂不懂?”
夏明彻撇撇嘴,“嚯,那你人还怪好嘞。”
“你怎么天天看我跟看贼似的?”
“谁让你心眼儿那么多?我可害怕阿音再被摆一道。”
陈翊无语,“我心眼儿都用在跟那群人斗智斗勇上了?对阿音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
夏明彻笑得如释重负,他太知道了,当年那个闷头闷脑的呆瓜,后来终于显山露水,妥妥的闷声干大事的事业批,但恋爱脑。
“你最近怎么样?画廊那边运营还好吗?”
陈翊顺便问。
“画廊挺好的,反正慕白养着。”
夏明彻贱兮兮来了句开场,又很快恢复了正经,“我打算把我的股份,捐给画廊。”
夏鸿其实给他留了不少后路,但夏明彻实在无心接班,只留了股份,现在白晚丧失了画廊背后的控制权,它自然是落回了慕白集团手里,白音也不会夺他所爱,直接放权说让他处理了。
权衡之下,夏明彻决定把自己在集团股份盈利,都投在这里。
陈翊玩笑打趣,“这么说,以后你是邹笑姐老板了?”
夏明彻嘁了声,无奈解释:“以后我和邹笑姐是合伙人了,一起把画廊做起来,我父母犯了那样的事,灵溪的父母也一直不满意我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也算是……我的证明吧,虽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出头,但我不能一直停滞不前,像阿音说的,事在人为。”
第一次见夏明彻如此蓄势待发的架势,陈翊欣慰一笑,“我和阿音也会帮你的。”
“你好好对阿音就行了,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夏明彻最看不惯他这自以为是的德行,转去餐厅后的小客厅,捯饬鱼缸里的小水母去了……
陈翊安心搅动着眼前逐渐入味的鱼汤,无知无觉间,一双细细长长的手臂,忽从身后伸出来,出其不意地搂住了他的腰腹。
一句略娇嗔的疑问,也毫无防备地紧跟上来——
“哥哥今天要做什么好吃的啊?”
……
他的身体几乎瞬间僵直,用余光瞥了眼小客厅的方向……
“阿音……”
他略略转头,看到白音的脑袋慵懒地靠在他肩头,眼神澄澈得一如平常……
“怎么了哥哥?打扰到你下厨了?”
这谁招架得住啊?!
搁平时他怎么着也会先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去先跟她亲热一番,但此时此刻……他还不至于那么旁若无人。
“咳…阿音,夏明彻来了,你不先去打个招呼吗?”
……
那一秒的陈翊发誓,在床上都没看到白音的脸红得这么快过。
而小客厅那人神色,与意料之中的一样微妙。
“咳咳不好意思啊,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夏明彻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白音脸上正挂着红透的喜庆,只能憋屈着,佯装无意地捋了捋头发,走去了餐厅里。
“你来得挺早,还以为要等开饭才姗姗来迟呢……”
“怎么?来得早扰了小白总兴致了?”
夏明彻故意噎了句,被白音羞恼又嫌弃地瞪了一眼,“吓得”他赶紧跑去厨房帮陈翊打下手了,期间还不忘小声嘲讽——
“你们俩真有意思,真兄妹的时候从来不叫人,现在倒是叫得亲,还挺有情趣。”
陈翊没理他。
亲自做年夜饭确实是件费时费力的事,最后在三人的“齐心协力”下,也算是达成了所谓的“四菜一汤”——油爆虾、葱油嫩鸡、脆笋拌海蜇丝、黑松露菌菇卷、鲈鱼豆腐汤。
从美国毕业回来后,这可是陈翊头次准备这么密集精致的菜样。
动筷前,白音将准备好的气泡酒拿出来,一一斟满了三人的杯子。
夏明彻惯性推脱,“我开车来的,喝不了酒。”
“大年夜还能让你一个人回家守岁啊?”
白音近乎命令式地反问。
夏明彻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你现在说话跟陈翊越来越像了啊?待客像下令似的,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听了这话,两人短促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陈翊将几人的汤盛好,跟了句,“知道你酒量不行,这是无酒精的,放心喝。”
随着三支高脚杯清脆地一声碰撞,除夕的氛围正式拉响。
“不过你既然说到一家人,正好提醒我了……”陈翊顺势握住了白音的手,郑重其事地宣布:
“今年我和阿音打算结婚了,到时候请你和程灵溪来当伴郎伴娘?”
饭还没吃几口,一大桶狗粮直接强制喂到了嘴里,夏明彻脸上的表情纵横交错,有惊诧、有欣慰、甚至还有点……不屑?
“这么突然?那…看我档期吧,现在画廊准备扩建分店了,未来我可能跟您二位一样忙。”
白音窃笑着激他,“你是不是不愿意当伴郎?没关系,那你来当伴娘也可以,毕竟夏少爷貌美如花,扮女装也好看。”
“瞎说什么呢白音?!你小心我把你小时候糗事抖落出来!”
“糗事还是你最多吧?你小心我在灵溪面前给你循环播放……”
看着这两人如今这样开怀拌嘴,陈翊在一旁也霎时欣慰。
想当年,夏明彻这小子可没少为了白音奔走,甚至与她不合分寸的亲密,几次三番令当时的他格外嫉妒,却也无以言表。甚至一度,他还以为这两人会不会真的就修成正果了?万一真有那一天,那他又该以怎样的感情、立场去面对白音呢?
而如今的结果,大概是彼时的三人谁都未曾预料的吧?
他今天去看守所里去见陈菁云,除了道以新年的寒暄慰问,更多也是想把这个消息告知于她——
“妈,今年我和阿音打算结婚了,你会祝福我们吗?”
陈菁云的心绪已然一天天平复,把儿子自小藏的心思猜得透透的,她早就心里有数,经历这么一番波折,再遇此消息,她也释然一笑,满心喜悦地道了一句:
“当然小翊,恭喜你们。”
***
晚饭之后,夏明彻坚持要回家守岁,说是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世界……白音只好顺他心意了,亲自送他出门。
两人行至玄关,夏明彻换上了鞋子,刻意多留了她两分钟。
“多谢小白总的盛情款待,今晚打扰了,下次我请你们吃饭。”
“夏老板现在越来越会说场面话了。”
“我看你这恋爱谈得,说话都口无遮拦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哪里口无遮拦。”
夏明彻将外套围巾戴好,也没着急开门,反倒是格外认真地问:
“实话实说,和他结婚你也是认真的?”
似乎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怀疑这事的真假,白音语气里落了些埋怨,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干嘛跟你开玩笑?”
“真的想清楚了?才在一起几个月啊……你是不是忘了曾经自己多不待见他和他母亲了?”
闻此,白音瞥了眼厨房的方向,刻意压低了声音——
“当然想清楚了,你以为陈翊今天去看守所,只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吗?”
倒是没想到这茬,夏明彻略皱眉一笑,“冰释前嫌了?”
“我承认起初对陈家是有偏见,可经历了这么多,欺瞒也好、诡计也罢,他们因为贪心和欲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留住,父母亲的恩怨过失,我们三个从小就背得够沉了,既然他们现在都各得其所,也没必要再抓着过去的仇怨不放,现在的我说不上什么原谅释怀,但那毕竟是他的母亲,也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了。”
白音释然感喟,“何况,人都是要朝前看的,不是吗?”
“阿音,这段时间以来,你确实变化挺大的。”夏明彻感叹,“看来陈翊那小子……确实挺懂你的。”
说到这,夏明彻忽然伸出手来,轻抚了一下她的头顶,只消一秒,不落口实——
“你知道吗?在我对你还没死心的时候,我真的贼讨厌陈翊,我看出来他对你的感情,当时觉得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直到去年,我才真正看懂了他,也佩服他这么多年的坚持。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我的坚持,过去的我虽然关心你,可也仅限于关心,不能与你感同身受,不能将你从深渊里拉出来,数十年如一日,我只能能给到你自认为的温暖,却从来不懂你的心,而他……不仅能给你温暖,还给了你无尽的信任与勇气。
你们那么相像,一瞬间就可以懂得彼此所想,所以你说爱情,是不是在找那个同频共振的人?”
第一次听夏明彻这么夸陈翊,与平日里对他嗤之以鼻的嫌弃措辞,大相径庭,惹得白音都忍不住逗趣——
“早知道就把你拉到陈翊面前了,让他错过了夏老板价值一个亿的称赞!”
闻此,夏明彻作势就要逃——
“算了算了!当他的面我可一个字都夸不出来!我走了,你们俩腻歪去吧,新年快乐!”
说罢他便立刻推门出去了,留白音在门口哭笑不得。
她回过头时,看到陈翊正站在玄关尽头,笑得一脸得意……
“干嘛偷听我们说话啊?”
“在自己家听我未来老婆说话算偷听吗?”
白音嫌弃回怼,“你还好意思说,不就是答应了你的求婚,至于逢人就说嘛?”
陈翊揽着白音坐到了客厅,打开了电视,春晚的声音略作点缀。
“小白总日理万机,当然要先把消息放出去,省得你出尔反尔。”
这鬼算盘,在结婚上都不忘拨。
“不过你放心,公司和生意上的人我有分寸,从头到尾都守口如瓶,不会走漏一点风声的。”
慕白现在虽算不上众矢之的了,但总归属于“起步”阶段,这么大张旗鼓地宣告CEO结婚,简直就是给人说闲话的,外加给慕白招黑。
白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躺靠在了陈翊的腿上,这样安谧从容的生活,几乎是从前的她不敢想象的。
跨年那天在江边,听着他温柔的声音伴随温馨的旋律,跟着天上的烟花一同炸响,她的心也跟着颤动。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想和陈翊结婚。
他们两人前十年的交集,看似紧密,却貌合神离。十年,因为她的‘傲慢与偏见’,从来没多花一分心思去了解他,即使去年回来与他产生交集,初衷也是出于利用欺瞒,可这大概就是事与愿违吧?
或许喜欢上他,就是对白音的“惩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曾以为自己是那只“螳螂”,甚至还妄想当那只“黄雀”,却未曾想到,自己竟然成了那只“蝉”。
在秋月山的事故里,她横冲直撞地失控,忘记了自己已经完成了使命,当那些感情被他郑重宣之于口时,她既窃喜又担忧,就那样冲动着答应了他的告白……
她总是计划得周密,却忘了这件事,是她计划不来的——因为这是陈翊的感情。
她只是一个承受者,却没有支配权。
而对于自己的感情,她有支配权。
又一个小品开始了,陈翊听得百无聊赖,却听到腿上的人忽然轻笑出了声……
他明知故问,“你不会觉得这个小品好笑吧?”
白音笑着摇头,认真仰视着他发问,“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陈翊永远忘不了的场面。
“我是白家的二小姐。”
陈翊至今都记得这句话,这是白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像是在下战书一般,郑重其事,却又透出点恃宠而骄。
“我当时就想刺激一下你,省得你们欺负我。结果后来才发现高估你了,你又闷又傻是个呆子,白长得这么俊俏的脸,虽然你后来确实也没欺负我吧……”
彼时的她又怎能想到,当年那个突然拉着自己,又一脸不明所以的男生,后来竟让自己如此倾心?
“原来你当时想了这么多?”
陈翊温柔地拨弄着她的一绺发丝,放在鼻尖轻触。
“果然还是我闷头闷脑,当时的我就只想了一件事……”
白音略略抬头,秋瞳剪水地望着他,似乎是在追问他想了什么。
陈翊笑:“这个‘二小姐’,今后居然是我的家人了,可我好像对她……一见钟情了。”
没想到,这一钟,就钟了好多年。
“好在现在,慕白集团又是我们家的了,不对,是我们夫妻的了。”
白音冲他努了努嘴,佯装不认:“谁跟你是夫妻?”
“怎么?不做夫妻,你还想当我妹妹不成?”
白音还真认真考虑了一下,“也不是不行,反正也没什么区别……”
听了这话,陈翊沉默了一会儿,听到他似乎窃笑了一声,“你确定没区别?”
还未等白音回复,他竟一把将她从腿上扶了起来——
“我让你看看有什么区别。”
然后,他的气息落了下来,酥麻而暧昧,她被这温存狠狠地桎梏在柔软的沙发里,春晚热闹的背景音,也阻止不了这份不讲道理的冲动……
隔天,程灵溪就疯狂朝白音吐槽——昨晚的段子还不如她和夏明彻的经典语录好笑,白音却只能捧哏,回的敷衍。
因为昨晚,她和陈翊压根没好好看后面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