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狗头老高

　　高中同学中，吴悦有一帮死党。他们的群聊名称被吴悦命名为：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

后来不知哪个手欠，又把群名称改成了：葫芦兄弟！吴悦更损，把自己的群昵称改成了：白胡子老头。

这个群里，男生有五个。按照生日排行，吴悦是老大，他给每个人都起了外号。从他往下分别是：

八大胡同嫖大爷

尕儿上胡同逮二爷

坛子胡同闷三爷

簸箕胡同搓四爷

鹞鹰胡同抓五爷

大部分都是相声段子里听来的，除了吴悦那个，算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吧。吴悦深知，如果想以这个名号在江湖立足，就必须要远离朝阳群众，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毕业十年，几个人的情感状况不一，用吴悦的话说：

抓五爷早早地就步入婚姻，为自己的人生大作写上了落款。

逮二爷和闷三爷，八字一撇写完，该写捺了（领了证还没办婚礼）。

搓四爷一直在研墨，迟迟不肯下笔（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吴悦自己呢？连一件文房四宝（房子、豪车、存款、体面的工作）都没有，还老喜欢拿根圆珠笔（痴情的心）瞎划拉。

抓五爷老高，和吴悦的关系最铁。吴悦清楚地记得，那会还在首都上班的他，每个月都会回来一次——比大姨妈都准。回来的目的却总是万变不离其宗，不是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

相亲无非两种情况：女方不乐意时，他妈会说他——没本事，连个小姑娘你都哄不了；如果是他不乐意，他妈又会说——撒泡尿照照，你凭什么？

老高就这样来回跑了大半年，终于妥协了，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老高和吴悦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媳妇一回娘家，他就会把吴悦叫过去“庆祝一下”，效仿刘关张“食则同席寝则同塌”。次数多了，吴悦抱怨：

“媳妇一回家就找我，吃我的，喝我的，还要睡我，你拿我顶缸呢？”。两个人吃饭时，只要老高一抱怨婚姻，吴悦就有一车话伺候着：

“差不多得啦，哥几个就你长得磕碜，偏偏还最早结婚！得了便宜还卖乖，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老高反问：“嘴那么好使你怎么就哄不来一个媳妇呢？”

吴悦来了斗嘴的兴致：“那是！你是少见多怪！你是井底之蛙不知道天有多高！我还告诉你，往后知道的你问，不知道的别问，打听出来也是病。”

老高被怼的没话了，低头喝上了闷酒。

吴悦从小就喜欢相声小品，各种影视剧，包括小说也看过不少。看到好玩的句子，他就会把那些句子复制到自己脑子里。经过二十多年的修炼，任督二脉已被打通，夸人的时候能让对方乐得找不着北，贫起来气死人不偿命。

那天晚上，吴悦被老高的电话吵醒。迷迷糊糊的，就听老高说：

“五月天ktv，快来！”

“啊？就您老那破锣嗓子还唱歌呢？这么有兴致？”

“公司团建，介绍妹子给你。”

“真的假的？没听说过近水楼台吗？你们公司除了你没男的了？”

“地址一会发给你，赶紧过来！”

……

ktv门口，吴悦刚刚把车停好。老高看到消息后，一路小跑出来了。他一把抢过吴悦嘴里的烟抽了起来，一边抽一边交代：

“一会儿进去了少说话，捡拿手曲目唱两首，然后咱俩就撤！一定要快！”说的吴悦有点懵：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嗯，是这意思，留个好印象赶紧闪人，神秘感不就有了？”

“明白了！一鼓作气、一鸣惊人、一场神秘的邂逅。”

老高拍了拍吴悦的肩膀：“孺子可教！”

“我就想问问这么做有什么用？”

“你怎么还是那么悲观？听我一回行不行？”

“三个问题：第一，你的眼光有待商榷；第二，本人主观意愿上的排斥。”

“第三呢？”老高问。

吴悦想想以前的经历，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跟老高说：“这个问题不能直接告诉你，这样你的印象不深。自己悟吧，悟不出来也好，傻人有傻福。”

随着老高的“败诉”，两人走进了包房。吴悦按照老高的“指示”，唱了两首拿手曲目，就和老高溜之大吉了。

“行啊，大哥！发挥不错！”

“小五啊，难得你有这份孝心，算我没白疼你！”

老高“切”了一声，翻出了吴悦车上藏着的好烟，“这个就算辛苦费了啊，明天看我怎么把你夸成一朵花。”

“以你的口才，最多也就是朵狗尾巴花了。”

“微信给要过来以后，就看你的了。”

“你就瞎折腾吧，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女生有多难追。”

“大哥，你吧，就是心事太重，跟前任分了这是第八年了吧，还没从阴影里边走出来？”

对啊，已经八年了！吴悦心里一惊：八年的时间，一个足以让中华民族由节节败退再到全面胜利，多么漫长的过程。新中国都成立了，自己却还是忘不了那些人给自己带来的负面影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一段恋情往往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吴悦谈过两个对象，第一个属于网恋，那会他沉迷于一款网游，在游戏里找了个cp。没事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打怪升级，做做任务倒也觉得时光飞逝。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cp那头冒出来一个闺蜜。按照辈分讲，还得叫他一声姐夫。就这样，每天打怪升级的小队里就多了一个话痨小姨子。

小姨子在的时候，气氛倒是活跃了，但是两个人点了自动跟随就开始聊天。聊星星，聊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就是没一个人帮吴悦打怪。最初的时候，小姨子是吴悦看见了就不烦别人的存在。好好的二人世界，非要来个一百多度的大灯炮，险些亮瞎吴悦的双眼。

半年以后，吴悦戒了那个网游。虽然有彼此的qq，但是吴悦和那个游戏cp却很少再联系。反倒是小姨子有事没事总来烦他，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朋友。

有一次小姨子上传了几张照片，吴悦看了一眼，眼珠子差点飞出来——这也太好看了。他想起葛优老师的那段话：秀色可餐，人群中惊鸿一瞥，嫁到皇室去都不输给戴安娜的那种。别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客气的说：仇人眼里她都是西施。吴悦虽然动了心，但是从来没有表露过，小姨子是不是天鹅他不知道，他更怕自己成了癞蛤蟆。

直到两个人认识一年后，有一次聊天。聊着聊着，小姨子突然话锋一转：其实你的性格挺好的，要不是比我小一岁我可能就喜欢上你了。

吴悦反应也快：

“不行，你赶紧撤回！快点！”

“怎么了？”

“你快点撤回！”

“哦！”

看到小姨子撤回了消息，吴悦赶紧说：

“慧慧呀！其实姐夫也挺喜欢你的，但是你长得太漂亮了，姐夫有点自卑。既然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你看咱俩是不是……”

“不好吧……”

“想当年，刘皇叔三顾茅庐请来诸葛亮，诸葛亮七擒孟获赢得人心，唐玄奘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修成正果。你说，让我效仿谁？”

“呃……不用那么麻烦……”

两个人就这样确立了关系，只不过后来吴悦才知道，他的这位女友是个富二代。随便一辆车就是吴悦家的全部身家，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吴悦遭到了丈母娘的嫌弃。

第二个是吴悦在西餐厅工作时的同事。小姑娘长得好看，勤快，人缘也不错。吴悦是老员工了，小姑娘只要在对讲机里求救，吴悦就会一个箭步赶到。久而久之，吴悦在她身后种下一棵大树，时不时就想靠一下，情侣关系也就水到渠成。

确立关系后，吴悦把女友宠上了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天都给她洗脚，咳嗽一声，感冒药马上就给她买来，过马路的时候都是站在车过来的方向。女友半夜醒了，他还抱着女友去厕所。恋爱一周年的时候，他花了六千多送了女友一部新出的iPhone6 plus——那个时候吴悦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三千。

但是女友家嫌贫爱富，私下里又安排她在老家相亲。吴悦是在一个情人节的早上发现他们的聊天记录的，两个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从那以后，吴悦心里就有了阴影，遇到再喜欢的女生，他也不敢去追。时间一长，心里的阴影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把自己熬成了黄金“剩斗士”。

这几年里，他不是没有碰到过喜欢的女生，只不过一想到很有可能发生和面对的结局，他就没了动力。

吴悦说自己的情感经历就像过山车，总是起——起——落落落落落。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晕车了。

他又想起冯巩老师的那段话：你们女生心中的好男人有吗？有才华嫌长得丑，长得帅的挣钱少，挣钱多的不顾家，太顾家的不浪漫，会浪漫的靠不住，靠得住的就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