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惊鼓声夜访飘摇楼

　　沈怜忽然想起来昨夜法寺遇到的女贼，他转而又问鱼薇薇，“薇薇在江湖上听过攫月掠金的攫月人吗？或者是，风袂这个名字。”

鱼薇薇想了想，道：“没有，忆安哥哥有什么头绪？”

沈怜简单说明：“盗卷宗时她也在大理寺，不像普通人物。”

顾坚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你没给我说呀？”

沈怜：“我怀疑她和窃袖有关，她可能认识我。”

顾坚酒气上头，捉住沈怜的肩膀：“你怎么没给我说呀？”

沈怜拨开他的手：“她可能多次潜入过大理寺，极有可能是以花匠的身份潜入，可以查查出入大理寺的花匠，尤其是种牡丹芍药的。”

顾坚快要崩溃了，一张俊脸抽搐着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道:“你…你怎么不给我说了……”

鱼薇薇：“嗯，我查到第一个告诉你。”

“你们俩！”顾坚大吼一声，“你们是不是……是不是……背着我……”

沈怜安抚性地拍了拍顾坚的手，“你翻了一夜的卷宗，我是怕你休息不好，想着今天再告诉你，这不就告诉你了吗？”

顾坚把头一扭，“今天都过完了。”不理他。沈怜就爱这样玩弄他的感情。

“好了，别生气了，闹了大半天，早些休息，去取褥子。”

“刚子不是说地上有张席子就行？”

“……”沈怜苦笑不得，“刚下雨，地上潮，偏房也潮，咱们两个睡偏房，薇薇去睡主寝的床。”

“啊？为什么？”顾坚上下打量了一眼鱼薇薇，“她可比我壮实多了，我和她一比，我这么柔弱可欺的小花怎么能睡阴暗潮湿的偏房！”

沈怜惋惜极了，“顾小花，要是有什么东西能把你这句记下来就好了。”平时可听不到顾大侠说自己柔弱如花。

鱼薇薇在一旁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才几两酒给你灌这样！”

顾小花迷糊着憨憨一笑，“嘿嘿，花要睡床上。”

“听话，花长在地上，不能去床上。”鱼薇薇得意洋洋地跑去推主寝门，屋里竟向外吹来一阵清风，撩起她额边的碎发，刹那吹醒了鱼薇薇的醉意，“什么人！”

顾坚醉倒在石桌上，沈怜闻声，忙去查看，屋中空无一人，唯有一件藏青色衣裳叠得整整齐齐，放置在屋里的榻上。看着那衣裳，沈怜像是想起什么，伸手把衣裳抖落开，原本的划裂处被巧妙的绣上了一簇陵苕花，精雅秀丽，浑然天成。

沈怜道：“是风袂。”

鱼薇薇问：“怜哥哥刚刚说的攫月人？”

“不错。”

此时，顾坚在院子里正醉眼朦胧，迷迷糊糊看到一个纤小女子的身影闪上了屋顶，骤然清醒，“有贼！”

刚跳上房顶的风袂听到了呼喊，扭头看向庭中的顾坚，然后做了个鬼脸。

顾坚：“……”

风袂：“呵呵。”

顾坚一时心中酒气翻腾，朝着风袂追去，风袂看他过来，也不再逃跑，转身跳下房顶迎了上去。

正愁没人能好好打一架，顾坚伸手就去擒风袂的肩，风袂一个侧身，顾坚抓了一个空，风袂趁他醉酒，防备不慎，一掌打向顾坚腹部，顾坚吃痛，风袂迅疾俯下身，以手支地，对着顾坚就是一脚飞踢。深绯色衣角在空中翻飞，雨丝凝滞，几乎是瞬息，西城门钟鼓楼的的宵禁鼓声传来，京城宿卫的传呼也很快从西市那边穿到芙蓉坊。

“顾坚，拖住她！”鱼薇薇厉声道。

鼓点密集，三百声即止，鼓声一停，芙蓉坊坊正就会关闭坊门，京城宿卫开始在诸多街道上巡守，在晨鼓响前，风袂离不开芙蓉坊。

顾坚混沌的脑子被风袂那一脚踢清醒不少，他听出鱼薇薇的意图，转攻为守，挡在大门前，风袂回头，鱼薇薇和沈怜正立在屋前，她要是驾轻功重新跃上屋顶，估计会被鱼薇薇半途扯下来。

鼓点还在继续，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一百四十八，一百四十九，一百五十！

鱼薇薇道：“别逃了，剩下的时间也不够你逃出芙蓉坊，就算逃到街上也会被羽林宿卫和刃我阁暗卫发现。”

沈怜还拿着那件被补好的衣服，道：“谢风姑娘特地前来为顾怜补衣，顾某正有事相求，我们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

风袂嫣然一笑，道：“风大了，雨吹到眼睛里会很疼。”转眼她竟向冲向鱼薇薇，风袂随手一挥，衣衫带起来一阵小风，几滴雨就像被风操控似的，飞向了鱼薇薇的眼角。风袂乘机跃上屋顶，无影无踪。

“薇薇！”

鱼薇薇揉着发红的眼睛道：“无碍，只是雨滴而已，她跑了。”

“那今夜她只能在芙蓉坊，咱挨个找过去。”顾坚道。

“不必了。”沈怜道，“那个方向的建筑，好像飘摇台。”

“飘摇台？不是扬州的吗？”顾坚疑惑道。

春风十里扬州路，明月三分飘摇楼。扬州举子或赶考路过扬州的举子都会聚在扬州城最大的乐馆——红袖飘摇台，一边欣赏扬州乐姬舞姬的软歌柔舞，一边借着举办飘摇诗会的名义论政天下，也只有飘摇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才方便举行这种聚会。

在扬州时，沈怜对这种聚会有极大的兴趣，常对赶考人解囊相帮，一掷千金，供政见相同的书生赶考。

“飘摇台的建造特殊，四周是回字楼，外面是红楼，里面是袖楼，最中心是一个高台，名曰飘摇，所以叫红袖飘摇台。你看远处那楼，和扬州飘摇台的外楼一模一样。”

顾坚定睛一看，“哎？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鱼薇薇道：“那是最近几年才建起来的飘摇楼，确实也叫飘摇，不过没有红袖，还和三皇子的明月茶楼闹过一场。”

“怎么闹？”

“飘摇楼就在芙蓉坊，边走边说。”

当年三皇子暗地里在芙蓉坊的烟花巷操办起明月乐馆收集京城消息，转眼芙蓉坊里就开办了另一家乐馆“明月飘摇楼”。

明月飘摇楼的乐师是从四海八方搜罗，精通各域曲调，舞娘们也是貌美如花，茶水酒水更是无不周全。民间开办的乐馆少些规矩，听说明月飘摇楼暗地里也做那等见不得人的生意。而明月乐馆有时还需打着三皇子的名头行事，不好做那等生意，就比飘摇楼少了很多言路。

明月飘摇，明月飘摇，三皇子气得不轻。属下里有察言观色的人，好一顿敲打明月飘摇楼，明月飘摇楼轻飘飘把牌匾改成飘摇楼，旁人问起来就说“明月没了，只剩飘摇楼了”，闲言碎语闹得笑话多了，三皇子索性改办明月茶楼，离芙蓉坊远远的，办在东市旁边。飘摇明月，从此就一西一东安定下来，但玉京城就这么大，少不了摩擦。

说话间，三人便赶到了飘摇楼前，芙蓉坊烟花巷子的最深处，外面看着倒是富丽堂皇，宵禁鼓声已经停了，四周寂然，和白日的噪杂像是两个世界。

顾坚道：“这不是烟花巷吗？晚上也没个姑娘揽客？”

沈怜道：“这又不是扬州，宵禁严格，夜里会有巡查。”

顾坚“啊”了一声，问：“那咱们这么走没事吗？”

“玉京城晚上不许出坊上街，可以在坊内走动，但不许喧哗，门前贴着红纸花的都是能行事的地方，我们叫那是‘鸿门’，鸿门宴的鸿门哦。你别看现在道上没什么人，待会儿那些夜里寻香偷腥的男人就摸来了，甚至有别的坊的，日夜不归地宿在里面，姑娘们出来，不做声地朝你勾手指，也算是……”

“刚止，你怎么这么了解……”

“身为刃我阁密探，这些都是基本的。小柔想进鸿门吗？”

“不不不，我又不是刘邦，吃不起鸿门宴。”

“不过，”鱼薇薇继续道：“玉京的这个飘摇楼从没像旁的风月馆那般放姑娘揽客，白日里也老实得紧，看着像是个正经乐馆，不像是不干净的去处。”

“正不正经，进过才知道。”沈怜在一旁说到。

飘摇楼的大门紧闭，红灯也熄了，窗户紧阖，连烛火都没有透出一点，外面看起来就是打烊的乐馆。沈怜上前试着推了推门，推不开，又走向走右侧，一个小木门半掩着，从正面看，这扇门被墙挡住了，沈怜朝那二人点点头，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