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之变

　　之后，他麻木的任由别人安排，坐在视线最好的位置，看着新人拜天地，看着他们在祝福中喜结连理，最后留下自己所有的祝福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回到了万界宗，和年迈的师父枯坐一天，最后，他主动开口。

我还能接受传承吗。

当然。

少年成了万界宗的继承人，开始麻木自己，独自生活，疯狂的修炼，用忙碌去屏蔽痛苦，然而在收到女孩的来信时，他还是鬼迷心窍的打开了。

南终，我的孩子满月啦。

那是一封请帖，是他最爱的人亲自写下的请帖，也是这个时候，心魔已经可以幻化人形，出现在他身边。

去吧，把她抢回来，她本该是你的人。

如果，你说出了那句爱。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的踏入了北域，在人声鼎沸的宴会里，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

迷茫，好奇，惊讶，所有人看向这个风尘仆仆，双目猩红的男人，有眼熟的认出来却也不敢确认，不知道情况的还在观望，僵持之中，襁褓里的婴儿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拍了拍男人的手。

如梦初醒，他猛地松开对方，不知所措的看向那个孩子。

他朝着自己笑。

我来，祝贺你啊。

最终，他还是没能开口说出心意，虽然有些诧异，萧姬玉还是立马扯出笑脸，让丈夫给越南终准备酒席。

他和胜利者坐在一起喝了很久的酒，直到最后浑身难受，滚在雪地里起不来，常殷想要扶起他，被越南终甩开了胳膊。

好好照顾她。

男人走了，又一次不告而别。

之后，他再也没有接到过请帖，北域兵荒马乱，自己却因为心魔，不敢靠近半步。

两年后，师父退位，他接下万界宗，如愿成为万界宗宗主，在迫近眉睫的清扫战争之前，萧家二公子疯魔，萧姬玉成了家主。

他还是放心不下，悄悄的去看她，萧家继任礼很大，整个北域都严阵以待，女人从宗祠里走出来的时候，神色憔悴，他想现身去安慰两句，然而等他目光从对方脸上挪开后，发现了一个更加刺痛他的事情。

她又一次怀孕了。

常殷站在萧姬玉身后扶着她的腰，女人浅浅一笑靠在丈夫身上，躲在暗处的越南终觉得自己此刻在这里像个笑话，崩溃离开。

到这个时候，他忽然间死死抓住萧珏琊的胳膊，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声音说道：

“孩子，不要看了，接下来的事，你——”

“我都知道。”

萧珏琊蹲下身子和越南终对视，那双眼眸里闪烁着的是愤怒，同样，他也能理解越南终的痛苦。

但是这些，不该是无辜之人去承担的代价。

萧姬玉时隔多年再一次给他写信，希望他能带人援助北域，而接到求助的越南终却做了一个后悔终身的决定。

心魔的力量在此刻膨胀，开始吞噬越南终，萧珏琊唤出紫金碎银枪，站在心魔和越南终中间。

他说，今夜北域风雪交加，不适行军，停留一晚。

他和弟子欢笑，和将士对酒当歌，而不远处的萧家正在被妖兽屠杀，常殷站在门楼前，无奈的下令退守。

这个夜晚可以发生很多事，如果他不迟疑，如果他真心要去救对方……至少，他赶到的时候，不会看到在丈夫尸体旁崩溃大哭的萧姬玉。

愧疚开始吞噬越南终，他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无数冤魂在撕扯他的身躯，萧珏琊眼看自己要拦不住，立即把越南终从自己身后拉起，丢到萧姬玉身边。

心魔附在萧姬玉身上，女人带着两行血泪起身，愤怒的质问。

怎么会来迟！明明很早就发出了求助！

越南终！你敢睁眼看看我的族人吗，你敢看看现在的萧家吗！

道歉有什么用，我要你，血债血偿！

萧珏琊及时挡住心魔刺出来的长枪，他看着已经完全变模样的祖母，深知这份记忆也是她的痛苦，可惜现在不能让越南终死，更不能让他被心魔吞噬成为万行一的玩物。

“宗主，你睁开眼看看，救救，我——”

他瞬间想到一个办法，如果不能让越南终解脱，那么就让他感到救赎，至少，至少愧疚的心情少一点，削弱心魔的力量。

说着，他松开劲，那柄朝着越南终刺去的长枪贯穿了少年的肩膀，温热的血洒在他脸上，越南终终于睁开眼，面对自己最大的心魔。

他瞬间释放星图，犹如红日的神谕驱散了所有心魔，想要拯救萧珏琊的心情竟然盖过了过去的阴霾，或许他潜意识里知道，萧珏琊是萧姬玉现在活着的动力，倘若对方在自己身边出事——他真的只能以死谢罪。

被唤醒的男人立即抓住萧珏琊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看着那汩汩流血的伤口，对自己的心魔产生了愤怒的情绪。

“我答应过北域，不会让你们受伤。”

说罢，身边凝聚的星蕴霎时间变得异常狂躁，两颗光球缠绕着他的身躯，在星轨上追逐着彼此。

“谁也不能这样做，我自己，也不行。”

神谕不渡再一次降临，直接打断了万行一和心魔的联系，男人被重伤无奈松手，后退两步眼看要跌落高台，越南终清醒过来，死死抓住他的脖子，冷漠的盯着他。

“很可惜，你的小把戏失败了。”

万行一赶紧压制自己的伤势从他手中挣脱，有些疑惑的看向周围。

他的星图很克制像越南终这种心魔很大的人，单凭他一个人不可能挣脱，除非有外力在帮忙。

没等他找到答案，一阵突兀的鼓掌声响起，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来源，施乐嗤笑着走到万行一身边，侧头打量着对方的脸。

“我见过你。”

“梦妖！”

万行一立刻明白它是谁，神情肃穆，梦妖饶有兴趣的看着周围的人，一步一步走向越南终。

“你们这些人啊，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

他所经过的地方充斥着诡异的领域，被波及到的人都立刻散开，只有越南终，站在了它面前。

“哦？怎么，看我控制你心爱的徒弟愤怒了？”

“你能做什么呢，人族的废物。”

梦妖在他面前张开双臂转了一圈，玩味十足。

“我甚至可以当着你的面杀了他，你阻止不了，我想要杀这里的谁，你都阻止不了。”

他忽然间扼住施乐的脖子，大笑着看向越南终。

“对，就这样，愤怒吧，无助吧，像个得不到爱的孩子哭泣吧！”

“南终！”

迁星意识到他在加深越南终的心魔，从昏迷中转醒的萧珏琊也意识到他的目的，梦妖最喜欢玩弄人心，现在只要几句话就能让越南终脆弱的神经崩溃，这是他绝对不会放过的好时机。

他想要看着越南终疯魔，然后亲手毁掉万界宗。

“不过是时辰之砂用自己一世苦难换来的转机，被你们牢牢掌控成了限制我的工具，可笑。”

它猛地靠近越南终，用一种近乎于疯狂的声音说道：

“你拿我怎么办呢，渊日旧族的神使，叛徒的走狗！”

万行一此刻真正认识到梦妖的恐怖，疑惑的看向自己的手下，明明说的不是这样，为什么它要比这些人描述的疯狂。

“还有，你们。”

梦妖转身认认真真看过去周围的每一张脸，熟悉的，陌生的，他都不在乎，只是觉得，玩具越多越好。

“怎么说这个人族也是我很喜欢的玩具，弄死他的只能是我，他人若打这样的主意，休怪我不客气。”

明明是施乐的身体，是他自己的人生，都因为这个家伙改变，就连躯壳被驱使去嘲笑自己师父，羞辱自己同族，他也做不了什么。

梦妖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出来时间够了，干脆离开，失去力气的施乐咚的一声跌倒在地，好一会儿爬不起来，迁星立马把人扶起，治疗他的伤势。

“……也罢，越南终，看来这件事里多有误会，手下之人有事欺瞒，今日叨扰，待本尊查明，给你个交代——现在，你们所有人，跟我走。”

他好像想到什么，也不再纠缠着废掉命缘塔，而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神色各异的五人，看着他们准备离开，越南终也松了口气。

他何尝不希望和平解决呢。

内伤严重，心魔未完全散去，迁星扶着他准备去休养，而姗姗来迟的杜冉和万行一打了个照面。

俩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后也只是擦肩而过。

杜冉不知道眼下见万行一对不对，不过这种场景，他应该不至于打死自己。

闹剧结束，万界宗到处充斥着对于越南终的不正言论，一些极端弟子甚至表明自己不愿继续同流合污，要退出万界宗。

施乐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大部分时候他都在梦境里被梦妖折磨，时间久了，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越南终也有心无力，默默的给这个可怜人准备后事。

他想，如果侥幸能留下孩子一个全尸，就埋在金日谷的花海里，风景优美，一眼就能看到世上少有的美色，自己也方便常去看看他，祭奠一下这个孩子。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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