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救人

　　4.

我沉默着吃完了来到唐朝的第一顿饭。

「姑娘，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男生看着我笑，「我叫奚江和！医治你的是我爹奚壶景。」

「公子和令尊的名字很好听，我叫虞白蔹，至于家……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我是个孤儿。」

对不住了三位救命恩人，不得已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奚壶景凑上来，诧异道:「你的名字竟然以草药为名？」

我愣住。

师父好像是说过，关于我的名字。

我心中不由一紧，师父那么看重我，从前的我却那样不听话……

奚夫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客栈楼下便传来抽泣声，「孩子！孩子你快醒醒，娘不能没有你啊……」

房中的三人听见动静立刻冲出去。

我懵了会儿，也起身。

屋子外人群太过密集，奚家三人挤不进去也看不见事件中心什么状况。

我站在台阶上，借着高处的优势看见一位妇人怀里抱着个孩子。

那孩子似乎病发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脑海中闪过什么。

想起奚家三人似乎是医者，我立刻跑下楼，在奚夫人耳边低语：「是个孩子，癫痫症发作了。」

奚夫人惊讶地看我一眼，拉着奚壶景边喊边挤了进去。

围观群众在二人的言语中疏散开来，我和奚江和很容易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奚江和突然说：「没想到虞姑娘你还会医术？」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我爹娘都是大夫，我虽然从小跟在他们身边，可对医术是一点不通。」

看着奚氏夫妻有条不紊的进行救治，我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我也只会点皮毛，能认出那孩子的病症就已经是我最大的本事了，怎么救人怎么看诊我一点不会。」

「别气馁，你不是失忆了么，应当只是暂且遗忘耳？」

在他看来我是因为失忆而忘记了，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我压根就没跟师父好好学。

我和奚江和先回到了楼上。

「虞姑娘，你坐会儿，等我把我爹的书收拾了就走！」奚江和尴尬地笑笑，挡住了乱糟糟的书案。

尽管他收的很快，可我还是眼尖地看到了一本书的名字。

《千金翼方》

「等等！」我指着那本书问：「这本书是你爹的？」

「是啊，听我爹说是先人孙思邈杜撰的，不过这本非为真品，是仿的啦。」

我心里有个想法油然而生，「奚公子，你爹娘，是很厉害的医者吗？」

「在我看来，我爹娘的医术乃是全中原最……额，前五百最好吧！」

奚江和边收拾边说：「这话可非是空穴来风，我从小就被我爹娘带着四处行医，他们云游四方，遇到了需要帮助的百姓就会出诊，我曾亲眼看着他们把濒临死亡的人给救了回来。」

我下了个决定。

过了约半小时，奚壶景和奚夫人才回来。

奚夫人喝了口茶就看向我。

我怕她下逐客令，先一步开口：「奚大夫，奚夫人，我如今失忆，是三位救了我，我感激不尽，但同时还有一事相求。」

我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

「虞姑娘快起来！你这是……」

「我想拜奚大夫为师，想跟着二位学医术！」

奚壶景与奚夫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奚夫人将我扶了起来，「虞姑娘，我早就想说，你若是没地方去，不如就跟着我们，正好我们也没有女儿！」

我眨眨眼，「您这是同意了？」

「咳咳，小蔹。」奚壶景故作严肃道：「学医之路可是又苦又累的，你若是拜我为师，我会非常严厉，但我会将毕生所学皆传授与你，你可想好了？」

奚江和在一旁呆住了，「你要和我爹学医术？虞姑娘你不要想不开啊！」

奚壶景踹了他一脚，「臭小子，你自己在医学上没什么天赋，还不让你爹我找个继承人了？」

我笑弯了眉眼，当即道：「奚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5.

第二天师傅就给我安排上了课业。

也许是为了我能更好的掌握入门知识。

他们原本安排离开华原的时间往后延迟了一个月。

书上各式各样的草药使我眼花缭乱，明明双眼一直盯着，我却半个字没看进去。

不行不行，还是念出来吧！

「柴胡，春生白，香美可食………其根苦平，禀太阴坤土之气，而达于太阳之药也。主治心腹肠胃中结气者。心为阳中之太阳而居上，腹为至阴之太阴而居下，肠胃居心腹之中，柴胡从坤土而治肠胃之结气，则心腹之正气自和也。治饮食积聚，土气调和也。治寒热邪气，从阴出阳也……」（本草崇原）

「治寒热邪气……？遭了！」

我猛一拍桌。

之前我随口编的话，奚师傅还以为发烧会导致失忆，虽然把脑子烧坏的事例不是没有，但因为发烧失忆的这我从来没见过啊！

我着急地跑出去找奚师傅。

完了完了。

这里可是切切实实的古代，要是被奚师傅误会记载了下来还流传下去了，这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奚壶景此时正在楼下和奚江和喝酒，我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

「师傅！我刚刚查看书籍，发现温病可能不是导致我失忆的原因，您觉得呢？」

奚壶景：「嗯……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温病是我习医以来第一个接手观察的例子，还从没见过因为温病而失忆的病人。」

我松了一口气，「对呀师傅，所以我想我失忆应当不是温病导致，是我身体还有其他顽疾？」

奚江和：「小蔹你还有顽疾？让我爹给你看看吧。」

奚壶景给我把了脉，「并未发现什么不适之处，小蔹身体还不错，你日后若是有哪里不适定要告诉为师。」

「好的师傅。」

奚夫人走过来对奚壶景道，「明日我们就将启程去下一处云游了，恰逢今夜西街有灯会，莫如让两个孩子出去游于肆？」

「也好，今夜舒缓舒缓，明日好赶路。」

我和奚江和对视一眼，喜悦的气氛难以掩盖。

古人对于现代来说很近又很远。

现代的我们只能从流传至今的文化与出土的古前文物里触摸到以前时代的心跳和脉搏。

来到这里这么久，我终于可以亲身体验一下中国千百年前的繁华了吗？

.

戌时，和奚师傅一家吃完饭后，我们就兵分两路出发西街了。

奚江和说，西街是整个华原最繁华的地方。

一出客栈，浓烈的甜糕味儿扑面而来。

我和奚江和并肩穿梭在布衣摊贩之间，脚下踩着唐朝的砖土，抬头便能看见远方山间耸立的庙观，被云雾缭绕。

西街的灯会上有一盏我亲手点亮的花灯。

这是奚江和赠与我的，也是我与这个时代的碰撞。

我们逛累了，在一家茶楼小息。

在和奚江和的聊天中。

我了解到他原来只比我大一岁，而他的父母祖上都是医者，留下了不少医学方面的书籍。

我坚定了心中所想，打算留在这里，随奚师傅行医，将自己的能力提高了之后再找方法回去。

尽我所能，保住二十一世纪中国的中医药一脉。

6.

看着窗户底下犹如幻境的景象，我突然好奇为什么历史上许多古人的名字都那么好听呢？

「奚江和，你和你爹的名字取得这么有才华，是不是有什么寓意啊？」

他放下茶杯，笑意不达眼底，「这我倒是听我爹提起过。」

「我的名字嘛，是我爹娘在生我之时，夙愿未来的唐朝江山仍在，政通人和，至于我爹，他言有走遍人间百景，悬壶济世之意！」

我点点头。

嗯，听着好像很有道理。

又好像很扯的感觉。

人流如织的街道上似乎闯入了什么不速之客，慌乱地四处窜。

有一人看清了他破烂斗篷下的面容，惊恐出声：「瘟疫！是瘟疫！！」

人群瞬间如惊弓之鸟，慌不择路地朝不同方向逃生，引得不少人失去平衡摔在地上被拥挤无序的人一一踏过。

我心底暗道不好，探出窗外高呼：「大家不要慌张！注意脚下！！保护好自己！小心别被人潮伤到了！！」

根本没有人听，在古代，光是瘟疫二字就足以让无数百姓失去理智。

踩踏事件还没结束，有些路边摆摊的小贩便拿着自己摊位上的东西朝被人海分隔出来的那人丢去。

「你这个晦气东西！得了疫病还来街市，是不是想害人啊！！」

「快点去死！别传染给我们！」

场面混杂不堪。

我看着孤立无援缩在路中发抖的人，转身冲下楼。

看见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我，正在辱骂的百姓停住了嘴。

「诸位，我跟着师傅行医，是一名医者，不知可否请大家暂时安静下来，让我给这位病人诊上一诊？」

是我低估了他们想活命的心，有人在听了我的话后毫不犹豫给我丢了颗鸡蛋。

我躲了过去，却还有第二颗第三颗。

奚江和替我挡下了，愤怒地看向丢东西的人。

「你再抛一个试试！我打死你！」

那些人也怒了，「怎的不能丢？这女子竟包庇他，瘟疫害死了多少百姓你不晓得吗？」

「染上了瘟疫就该死！有何好诊的？」

终究是两张嘴说不过十张嘴，我急的语言系统都错乱了，好在奚师傅和奚夫人来得及时。

人群里有人受过奚壶景的恩惠，站出来为他说了几句话，这才让我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见奚师傅三言两语便得以让百姓信服，将患了瘟疫之人将给我们。

我不由感慨一句。

唉，有声望就是好啊。

我们把病人带到了距离西街几十里外的山林里。

师傅给了他一条手帕，让他捂住口鼻，留缝隙呼吸就可，叮嘱他说话也千万不要拿下来。

还命令我们不得靠的他太近。

病人一路上都很安静，乖巧地跟着我们，我以为他只是内向，直到他对我们说出了第一句话。

「在此谢过姑娘，你是第一个愿站出来保全我的人，我染上疫病，着实该死，你们动手吧。」

他以为我们带他上来是为了杀他？

奚壶景抬起他的手，问师娘索要了一条手帕，隔着手帕为他把脉，并吩咐他将胸前的衣襟敞开。

对上病人紧张的目光，奚壶景淡淡道：「我乃医者，是为救你，而非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