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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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点燃火，看来还不是废物。”

老太太的嘴永远是那般锋利，江枝知道她是一个嘴硬心软的老太太。

老太太虽说年纪大，可干活却很麻利，备菜做饭的动作一气呵成。

柴火饭比较麻烦，需要过滤掉一次米汤，过滤后用一个铁盆盖住，然后再用特制的木锅盖盖在铁盆上。

做好一切后，老太太还用三条湿抹布围在木锅盖上，防止热气散开。

“把火撤到另外一口锅那里。”

有了刚才的经验，江枝再起火就容易多了。老太太在一旁炒菜，她就在一旁看着。或许是多了自己的缘故，老太太炒了三个菜。

青椒土豆丝，胡萝卜炒肉，酸辣白菜。

三个菜炒完，饭也好了。

闻着木锅盖下散发的饭香，江枝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嘴里的口水咽不停。

“把菜端过去，看你那饿死鬼的模样。”

被骂了江枝也不生气，对着老太太咧嘴一笑，端着菜就去了大厅。

等菜都端完了，老太太也打了两碗饭走了出来。

即便饿得不行，江枝还是很有礼貌的坐在椅子上等她。还主动去筷筒里取了筷子，连椅子也给她摆好。

老太太放下饭碗后并没有着急吃饭，而是又折返了回去。再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个饭桶，放在桌上后，她才淡淡的开口，“吃饭吧。”

不过她说完后，江枝也只是拿起了筷子和碗，等老太太夹起菜了，她才动筷。

吃饭的时候，要长辈先动筷，小辈的才可以夹菜。

老太太挑眉看了她一眼，心里对她的好感有多了些许。

这顿饭是江枝这几天吃过最好吃的！她自从放假回家后，就没吃过一次正常的饭。

被赶出来的前一天晚上，她半夜饿的只能吃糖果充饥。如果被白梅发现她去厨房找吃的，免不了一顿毒打。

在学校她或许还能吃饱，但每个月回去的那两天她总是饥饿的，白梅不让她多吃一口饭。吃多了就要被她打骂。

“奶奶，你做饭好好吃！”

江枝吃饭的速度很快，她菜没敢夹太多，就光吃米饭。一碗饭见底了，她就放下碗筷，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能多吃，不然要被骂……

老太太看到她眼神闪躲，面前的菜也没怎么动。满是沟壑的眉头紧锁，“嫌弃我做的难吃就直说，吃都没吃几口，就说好吃。”

“小小年纪就会撒谎了。”

“不是的！我没嫌弃！”

不好的记忆涌入，江枝吓得心跳加速，小手不受控抖动，连忙摆手，脸上一片惨白，“你做的饭真的很好吃！”

“求你不要赶我走！”

说着她慌忙拿起碗筷，往碗里夹了菜。她大脑此时空白一片，不明白老太太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江枝夹了菜就往嘴里塞，眼睛一直小心的偷瞄老太太，人一急，她都没来得及咀嚼就吞下去。

结果太急了，呛得拼命咳嗽。苍白的脸涨得通红。眼角也渗出点点泪珠，模样瞧着就十分可怜。

如此反常的举动，看得老太太眉头皱的更深。她明明也没说什么重话啊，江枝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

被老太太这么一吼，江枝这些举动都是出自下意识的。过去的五年里，白梅对她的伤害已经成为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江枝学会做饭的第一天就一个人煮了四口人的饭菜，可她的厨艺并不好，炒的菜不是夹生就是没放盐。

而这顿饭自然惹得白梅十分不高兴，她炒的菜都吃不了，白梅就说她故意浪费食材。给了她一巴掌后，让她一个人把桌上的菜全部吃完。

如果吃不完就把她赶出去。

为了不被赶出去，江枝只能吃下这桌食材的饭菜。好几次她差点吐出来，但看到白梅威胁的眼神，她只能强忍着咽下去。

而那个时候，她只有十三岁。

父亲走后的第一年，江枝的世界被白梅亲自泼上了一层擦不掉的污渍。

眼看老太太一直不吭声，眼神还似夺命弯刀，江枝吓得加快了塞饭团的速度。浑身也跟着颤抖，她真的害怕被赶出去。

而那个饭桶里还有焦脆的锅巴，用力之下，她的嘴唇就被划破了个口子。

顿时鲜血填满了嘴角。

瞧见那抹鲜红之色，老太太也回过了神，瞳孔一缩，抓起一旁的筷子就打在她手腕上。

“不要塞了！”

“住手！”

一声爆喝，江枝这才停下动作，眼眶一片通红，脸颊两处还鼓鼓囊囊的。直到舔到了一股铁锈味，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巴破了。

她不敢吭声，也不敢乱动，只能瞪着湿漉漉的眼眸，不知所措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身体不是很好，这一用力，她也喘起了大气。

半晌后，她才平静好气息，再次睁开眼时，她才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酷似儿子的孙女。

“去门口的狗碗里吐掉！”

老太太声音很大，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江枝顾不上手腕上的刺痛，站起身就往门口走。

在看到一个银色的铁盆后，小嘴一张，一堆混杂着血液的饭团便落在了铁盆里。

吐了许久，江枝才觉得堵在喉咙的饭菜全吐干净了。擦了擦满是血渍的嘴角，她虚弱的转过身往回走。

重新坐回座位上，江枝咬着嘴角浑身绷直。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老太太不喜欢她，自己又闹了这么一出……

吐完后，江枝的脸色又恢复了惨白。老太太盯着她，良久才咬牙切齿的低吼，“白梅啊白梅。”

“你真不是个东西！”

不用江枝多说，老太太是什么人，活了大半辈子，江枝刚才那么反常，还异常的恐慌。肯定是被白梅虐待过！

江枝听着她的低吼，鼻头一酸，眼眶逐渐爬上一层湿热。忽然有人帮自己说话了，那一刻，被黑暗覆盖的角落里慢慢有一道光照了进来。

那道光带着温暖，正一点点的撬动着她上了锁的心墙。

“江枝，我要你记住，你是我江家的子孙！”

“白梅那个女人从现在起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不护你！我这个老太太护你！”

老太太的声音很洪亮，浑浊的眼神落在江枝身上时，不再是冰冷，而是一股名为疼爱的妥协。

江枝抬起头，对上了老太太的视线，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父亲还在世时看向她的的场景，父亲在世时，她是被疼爱的小公主。

时隔五年，她又在老太太这里看到了独属于自己的温暖。

她这是……要被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