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请叫我厂公

　　京师，紫禁城。

出东华门过护城河往北走不远，便有一座官衙，正是大名鼎鼎的东厂所在。

官衙堂前摆放着一座牌坊，上书百世流芳四个大字，入得堂来，一眼便可看见悬挂着抗金英雄岳飞的大幅画像。

据说这是东厂提醒自己的缇骑要忠君爱国，在办案时要毋枉毋纵，然而在天下的官员与百姓眼中，这就是最大的讽刺。

东厂初始时只有厂公是数二数三的大太监，余下人员皆从锦衣卫选任，后来，东厂又利用锦衣卫的高手训练了不少太监为自己所用。

大堂内，张三高踞于宝座之上，以手撑额，正在闭目养神。

坐在下面的两排下属皆垂头不语。

一年前，张三冒充锦衣卫番子入京，作为皇帝十二亲军卫最重要的锦衣卫，人数多达六万余人，北镇抚司缇骑天下，番子密布各地，冒充并非难事。

张三先是花钱入了东厂，随后又花钱将身份暗中换成了太监，然后凭借超强的武力，很快做到了东厂的掌刑千户，位置只在厂公之下，成了东厂的实际掌控者。

张三入东厂，自然是为了查清边军大将林修雄通敌叛国案。

接受了林家七个如花似玉未过门的儿媳，总不能不为林家尽尽力，更重要的是，现在已是自己女人的七位京城大小姐还在德彰城盼着能正大光明的回家与亲人团聚呢。

林修雄的案子并不复杂，光靠卷宗就能发现不合理的地方有十几处，明显是构陷的罪名。

如今的皇帝一心求道问仙求长生，将朝政丢给了内阁，整日里躲在后宫炼丹服丹。

听说皇帝几乎不碰女人了，秀女还是一批又一批的从民间精挑细选往宫里送，皇帝用的不知是什么野路数，认为用处子经血才能炼出仙丹来。

林修雄的案子是东厂诏狱办的，由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掌印太监吕春元亲自拟定的罪名，经由司礼监掌印太监与内阁审定。

想要为林修雄翻案并不容易，因为这需要厂公吕春元、司礼监掌印太监、内阁首辅都同意。

这些人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唯一的办法，便是直接通过皇帝。

只是皇帝深居后宫，就连值守宫卫的锦衣卫都没机会见到，要想单独入后宫见到皇帝，除了后宫的女子，就只有内阁辅臣与太监了。

这也是张三混入东厂之后，又花钱转变成太监身份的原因。

张三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淡淡的说道：“内阁当中，首辅与次辅不合，司礼监，我们厂公与掌印太监马三宝不和，神仙打架，我可不去凑这热闹，至于你们怎么选，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毕竟，搏一搏，成了便可平步青云甚至是一步登天。”

说罢，自顾自出了官衙，往南而行，准备回东安门附近的家中。

进了东厂，随波逐流，银子自是大把的来，在京城买房过上好日子并不难。

离家不远，张三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前面停在路边的软轿与四名品级不低的太监，眼睛微微眯起。

只是稍一驻足，张三复又前行，走到了软轿前行礼问安。

马三宝略显尖细又温和友善的声音从轿内传来。

“张千户，帮我，这东厂的掌印太监之位便是你的。”

张三笑了起来，不徐不急的道：“厂公对我有知遇之恩，马公公让我背叛厂公”

张三停顿了一下，悠悠说道：“怕是得加钱。”

“没问题，说吧，你想要什么？”

张三从怀中掏出一个卷宗布袋，微躬着双手将布袋呈给了轿前的太监转交进轿，笑呵呵的道：“属下相信大人，这是属下搜集到的吕春元的所有罪证。”

软轿内，沉默了好一会，才传来略带冷漠的声音。

“听说张千户是东厂的第一高手，今日一见，想不到还是个有心之人。”

张三平静的道：“大人谬赞了，一切不过是自保罢了，东厂这地方，如果没有心，怕是活不长，更不要说想活好了。”

“就这样吧，等我消息。”

张三目送软轿离去，嘴角勾了起来。

马三宝要想一举扳倒厂公这位司礼监的二把手，需要足够份量的罪名。

构陷边军大将林修雄与儿子通敌叛国，便是一条最有力的罪状。

这一条当然是混在了十几条罪状之中，张三相信马三宝会自己将它找出来作为重点的。

如今内阁首辅与次辅不和，马三宝执掌的司礼监与首辅负责的内阁本就是争权夺利的关系，表面和和气气，实则刀光剑影，积怨不少。

林修雄的案子经过了内阁，这么大的案子如果是冤假错案，首辅自然难辞其咎。

张三相信，马三宝不会不利用这件案子示好内阁次辅，如果能趁机再扳倒首辅，那就更好了。

皇帝虽然不怎么理会朝政，但他又是个多疑残暴之人，最担心最恨的便是有人欺瞒与背叛。

自从两年前被几名宫女在妃子寝宫用白绫勒了脖子而大难不死之后，皇帝的性情就更加阴郁无常。

总有刁民想害朕。

这刁民来自后宫，也来自朝堂，一个要的是皇帝的性命，一个要的是祖宗的基业。

只要马三宝发难，张三相信，以皇帝的性情，首辅不一定罢免，吕春元却一定会死。

而林修雄的案子，皇帝肯定会归咎于东厂与内阁，他只是受了蒙蔽，查清真相后，皇帝会第一时间为其平反。

到时，德彰县只要上报说七女并未死于山匪之手，只是当时现场凑巧也留下了七具女尸，才被官府误认。

只要报告写得好，再加上张三在京城操作一下，七女便可以以无罪之身正大光明的回到京城。

事实证明，张三的运气不错，正好碰上了司礼监与内阁之间、司礼监与内阁内部的斗争白热化，马三宝得到了张三提供的吕春元的罪状，并没有多等，立刻就入了宫。

三天后，久不上朝的皇帝突然上朝问事，让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重理林修雄通敌叛国案，东厂掌印太监吕春元因欺君罔上、贪赃枉法、构陷忠良、强占民财等十三项罪行被当廷杖毙，首辅大臣也被皇帝指着鼻子在朝堂上大骂了一顿，却没有免去首辅之位。

马三宝并未食言，张三成了新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掌印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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