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长得好看吗？

　　药效来得快而猛烈，不过片刻，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浑身燥热难耐。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咬牙忍耐，竭力克制着体内汹涌澎湃的躁动。

这是毒药。剧毒的毒药。

柳明凰的呼吸急促，双颊绯红。她感觉自己像是泡在沸水中，体内的血液在不停翻滚，骨骼噼啪作响。她痛苦地低吟，撕扯自己的衣裳。

柳明凰从未遭遇过如此折磨。她的理智逐渐丧失，双眸迷蒙。这是一场噩梦。她拼命挣扎，试图逃离梦魇，可惜毫无作用。

就在这时，一双修长的手握住她的肩膀。他用力捏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出了梦境。“醒了吗？”

男人的声线沙哑低沉。柳明凰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自己躺在龙床上，身旁站立着一个高挑俊美的男人。

他身材挺拔，容貌英朗，眼神锋锐如刀刃。柳明凰怔忡了一会儿，想起来了。他叫萧凌峰。是先帝最宠爱的三皇子。

他和大皇子萧凌烨并称京城三秀。他武功卓绝、文采斐然、才学非凡，堪称天下第一人。她从未见过这般出众的男子。

柳明凰盯着他瞧，脑子里却浮现出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样子。他戴着银质面具，遮住半张面庞，身形消瘦而挺直，宛如孤傲的松柏，孑然独立。

他站在寒风里，任凭漫天风雪侵袭，却始终屹立不倒。她记忆中的萧凌烨，是一位谦逊有礼的君子，待人温和，从不咄咄逼人，处变不惊。

她突然意识到，萧凌烨和萧凌峰根本就是两个人。“殿下，您怎么了？”

萧凌峰的话唤回了柳明凰的思绪。她揉了揉酸胀的额头，说：“抱歉，方才我又做了个恶梦。”

她垂下眼帘，避免了自己流露出悲戚的模样。萧凌峰伸手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拥在怀里，轻柔拍打着她的背部安慰她。“既然是恶梦，那就不必强求。”

柳明凰抬眸，望着他，目光清澈坚毅，“我不怕恶梦。”

她推开萧凌峰的臂弯，缓慢坐起身，“我要去找陛下。”

萧凌峰皱了皱剑眉，“陛下近日政务繁忙，没空召见您。”

柳明凰抿唇浅笑，“我有办法。”

萧凌峰不置可否，静候下文。翌日午膳时分，萧凌峰奉旨去了御花园赏梅，顺便探望病愈归来的淑妃。淑妃虽然病弱，但是精神尚佳。

见到他，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凌峰，你来啦。”

萧凌峰颔首，问了一句，“姐姐的身子好些了吗？”

淑妃答道：“多亏你的医术高超，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看向站在萧凌峰身侧的少女，“这位是……”

萧凌峰替她解释道：“这是四妹妹，刚刚回府的。”

淑妃笑眯眯的，“四妹妹，初次见面，姐姐给你准备了些见面礼，希望你喜欢。”

她吩咐身边的婢女将准备好的东西拿进屋子。婢女端着托盘走上前来，托盘上放着一串玛瑙项链和一套翡翠镯子。“四姑娘，请收下奴婢们的敬意。”

“多谢淑妃娘娘，我很喜欢。”

萧凌峰看着少女清丽脱俗的俏脸，微微一笑，说：“你们退下吧。”

淑妃挥手遣散身边的丫鬟婆子。她转向萧凌峰，关切地询问：“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可有训斥于你？”

萧凌峰淡漠回应：“没有。”

淑妃听罢，叹息道：“看来你们兄弟情谊真是越来越淡薄了。”

萧凌峰冷哼道：“不过是虚情假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淑妃娘娘，这些年你受委屈了。等我登基，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淑妃连忙摆手，“你是太子，我不过是个庶妃，哪里配享有你的恩典？”

萧凌峰的神色严肃起来，“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认真的。”

淑妃看了一眼萧凌峰身边的少女，眼底划过一抹黯然，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我懂了。”

淑妃的反应令柳明凰诧异。她原以为，萧凌峰登基后，淑妃肯定会被册封为后，成为新皇帝的生母。然而现实却和柳明凰想象的截然不同。

她还记得上辈子，她嫁给萧凌峰之前，淑妃已经被封为皇贵妃，并且生下二皇子萧凌烨。

她曾私下里偷偷查访过，发现淑妃竟然早逝，只留下萧凌烨一个孩子。她猜测，淑妃是因为生产伤了元气，才会郁结而亡。

明凰在谢贵妃面前跪地磕头：“臣妾叩见陛下。臣妾斗胆，恳请陛下为臣妾主持公道。谢氏行为粗鄙，不顾伦常，妄图弑杀嫡母。臣妾恳请陛下治她的罪！“

柳明凰一辈子都忘不掉母亲的死。

谢氏害她骨肉至此，她恨极了这个蛇蝎毒妇，誓要报复她。萧凌烨是淑妃所出，按照祖制，他的母亲是皇后。

她不能动谢氏，但是她可以动她的儿子啊！萧凌烨的性格像极了淑妃。他骄纵跋扈、嚣张狂妄，甚至还有些阴狠。

这种人，一旦失势，只怕比谢氏更加疯狂。萧凌峰的眼底闪过疑惑，“你说谢氏行为粗鲁，不顾伦常，这又是什么意思？”

“陛下驾到！”

萧凌峰闻言，赶紧带着柳明凰往门口迎去。“参见陛下。”

明凰跟着萧凌峰一起跪倒在地上。萧煜昌扶着龙辇走上台阶，看见萧凌峰跪伏于地上，他挑了挑眉，“平身。”

萧煜昌坐在龙辇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长兄，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弧度，“皇

兄，你可知朕今日为何来此？”

萧凌峰低着头，不卑不亢地回答：“臣不知。”

萧煜昌冷笑道：“你不用装傻充愣，朕知道你是为了柳氏才来见朕。柳氏犯下大错，理应抄斩，可念及你与朕是双生子，朕可以饶恕你的过错。”

萧凌峰心底暗骂他无耻！他这么说，岂不是在提醒世人，他和柳明凰有私情？萧凌峰压抑住内心的怒火，沉声说道：“多谢陛下隆恩浩荡。”

谢太傅的声音很轻，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才传进来。但明凰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如果真的把她逼急了，一个小小的谢家并非她所畏惧的。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陛下，您误会臣妾了。臣妾绝不敢奢望得到陛下的恩宠，臣妾只是想替母亲讨回公道。”

萧煜昌嗤笑一声，“你要替谢氏讨回什么公道？她犯了何等罪孽？”

“她谋害臣妾嫡母，陷臣妾于死地。”明凰语调平稳，不疾不徐地说道。

明凰抬眸看着萧煜昌，眼神坚毅地说道，“陛下，事情已经过去三年，证据早就消磨干净。臣妾怀疑是有人栽赃陷害。”

萧煜昌盯着柳明凰的眼睛，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是谢氏害死了谢昭仪？”

明凰直视他的目光，掷地有声道：“臣妾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找到证据，但是臣妾愿意竭尽全力搜寻证据，以洗刷冤屈。”

萧煜昌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扬起，露出浅笑，“朕很期待。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

明凰垂下眸子，低声说道：“谢陛下厚爱。”

萧煜昌似乎对她的识趣感觉颇为欣慰，“既然如此，那么你先退下吧。”

明凰站起身子，恭顺地告辞离开坤华宫。

她走出坤华宫，立即有太监迎上前来，将她领到御花园里的凉亭里候着。柳明凰刚坐下，便有宫女端上茶具、瓜果糕点和茶水。

明凰看了眼茶壶，发现杯子里空无一物，显然宫女并没有斟茶倒水。明凰心里微微叹气。明凰喝了两口清茶润喉，随后放下茶杯。

她静静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坤华宫占地广阔，除了正殿，还分东南西北四处偏殿。四处偏殿均建在湖畔，风景优美怡人。

不远处的湖畔，有几棵梧桐树，叶子落光，只剩下枯黄的树杈。“姑娘，奴婢给您沏茶。”

一名宫女走了过来，态度谦逊地向明凰问好。明凰微微颔首，表示接受宫女的服务。她端详了一阵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姑娘，奴婢姓陈，闺名唤作灵芝。姑娘唤我灵芝便是。”

明凰听着灵芝的名字挺喜庆，忍不住笑了笑。灵芝看着明凰含笑的脸庞，不禁怔忡了一瞬。

明凰见灵芝呆呆望着自己，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灵芝的额头，“瞧什么呢？”

灵芝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姑娘……”

明凰摆摆手，示意她无需拘谨，“说吧，有话就说。”

她说完之后，偷偷瞄了眼明凰，发现她仍旧在喝茶，似乎并没有被自己的夸奖所影响。明凰淡淡地笑了笑，“我长得好看吗？”

灵芝连连点头，“好看。”

“好看又如何，还不是要嫁给别人做妻子？”

明凰自嘲地说着，“其实我也知道我配不上萧凌峰。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总想靠近他。”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者说，我根本就不想嫁给别人，我只想嫁给萧凌峰。”

灵芝惊讶地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明凰勾唇笑了笑，“灵芝，你觉得我配不上萧凌峰，那你说说，我哪里配不上他？”

“姑娘，您比谁都清楚，您根本就不喜欢他。您只是想利用他罢了。”

灵芝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明凰听罢，苦涩地笑了笑，“你错了。我喜欢他，真的喜欢他。”

她说完后，突然捂住肚子痛呼一声，“哎呀，疼死我了。”

明凰蹲□子，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姑娘，您怎么了？”

灵芝吓坏了，扶着她的胳膊问道。明凰虚弱地说：“我的腿抽筋了。”

“姑娘，奴婢扶您回寝室歇息。”

灵芝扶着柳明凰往回走，明凰借机挣脱了灵芝的搀扶，她脚踝扭伤，走路一瘸一拐。灵芝看着柳明凰痛得冒汗，却仍强撑着的模样，眼眶不由湿热了。

她跟了柳明凰五年，自认为了解柳明凰。柳明凰不善言谈，性格温软，甚至有些懦弱。

这样的性格注定她不可能拥有太高的地位。更何况，柳明凰还曾经因为妒忌而毒杀庶姐。灵芝虽然只是个丫鬟，却是个忠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