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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情如磐石,谤似潮生

书名:那支嵌着红宝石的凤头钗 分类:现言 作者:时光深处的玖歌 更新时间:2025-04-30 18: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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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銮殿的铜钟敲过三下,柳明凰刚将最后一叠赈灾奏折用朱砂笔圈点完毕,便见殿外传来骚动。灵芝捧着金丝楠木匣匆匆入内,匣中整齐码着七封弹劾奏疏,最上面那封的朱批格外刺眼——“柳氏出身微末,难配储君”,正是宗正寺卿李长庚的笔迹。

“姑娘,宗人府今日晨会,十七位亲王联名请旨,要陛下为三皇子另择贵女为妃。”灵芝的声音带着几分忐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匣沿,“连太后身边的崔尚宫都在传,说您是罪臣之女,若入主东宫,恐污了皇室血脉……”

柳明凰放下狼毫,指腹轻轻抚过奏疏上“罪臣之女”四字。三年前在冷宫墙上刻下的血字仿佛还在眼前,那时她便知道,柳家的冤案虽已昭雪,可这“出身”二字,终究是扎在某些人心中的刺。她忽然轻笑,将奏疏收入匣中:“备轿,去宗正寺。”

宗正寺的议事殿内,檀香混着陈腐之气扑面而来。十七位亲王端坐上位,李长庚的白胡子气得直颤:“柳姑娘,我等非是针对你,实在是太祖祖训有云——”

“祖训亦云‘任人唯贤,不拘出身’。”柳明凰不卑不亢地福身,袖中滑落的并非玉笏,而是一叠卷宗,“诸位殿下可知道,上个月扬州水灾,是谁在三日内筹齐十万石粮食?是我带着户部官员踏遍京城粮行,以柳家老宅作抵押,才从米商手中借到救命粮。”

殿内哗然。襄王拍案而起:“那是朝廷拨的款——”

“朝廷拨款?”柳明凰冷笑一声,展开其中一页,“襄王殿下不妨看看这张借据,落款处盖的是我柳明凰的私印。若不是我以身为质,扬州百姓此刻恐怕还在啃树皮。”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李长庚身上,“宗正寺卿大人,您昨日可收到扬州百姓送来的万民伞?伞面上绣的,可是‘柳氏明凰,救民于水火’。”

李长庚的胡子抖了抖,终究没再言语。

暮色浸染东宫时,萧凌峰带着一身寒气归来,发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案几上摆着柳明凰未写完的折子,墨迹未干处写着“开仓放粮”四字,旁边用朱砂画着小小的鹰图腾——那是回鹘部与她约定的暗号。

“宗人府的老顽固们又刁难你了?”萧凌峰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腕,心中一紧。自回鹘大军退去,柳明凰便将精力全放在了民生上,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眼下乌青深重,却还强撑着处理政务。

柳明凰摇头,忽然从袖中取出半块血玉,与萧凌峰腰间的玉佩相扣:“他们越是反对,我越要让天下人知道,出身从来不是枷锁,无能才是。”她抬头望向窗外,东宫檐角的冰棱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明日随我去顺天府,那里的流民收容所该扩建了。”

顺天府的流民大营里,寒风卷着沙砾打在帐幕上。柳明凰蹲在泥地上,亲手给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喂粥,棉袄袖口很快沾满了粥渍。萧凌峰站在帐外,看着她与百姓们谈笑风生,听着老人们感激涕零地唤她“柳姑娘”,心中既骄傲又心疼。

“三皇子殿下,您不觉得委屈吗?”顺天府尹王大人低声道,“若换作旁的贵女,早嫌脏嫌累了……”

萧凌峰望着帐内那个不顾仪态替孩子擦脸的身影,忽然轻笑:“她从来不是‘旁的贵女’。当年在冷宫里,她能把馊饭让给老嬷嬷,如今也能把自己的嫁妆典卖了给流民买冬衣。这样的女子,才是我萧凌峰想并肩的人。”

深夜回宫的轿辇上,柳明凰靠在萧凌峰肩上打盹,手中还攥着流民们送的草编鹰哨。萧凌峰轻轻抽出她手中的哨子,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连日批阅奏折、搬运粮袋磨出来的。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御花园初见,那时的她还是个被谢贵妃逼得走投无路的孤女,如今却能在朝堂上与亲王们据理力争,在流民中受万人爱戴。

“凌峰,你说……”柳明凰迷迷糊糊地开口,“等天下太平了,我们去凉州看看好不好?那里的百姓,该过上好日子了。”

萧凌峰低头,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草屑,忽然俯身替她吹掉:“好,等你把手上的事都办妥了,我们就去凉州。”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父亲当年种下的胡杨林,还有那面刻着‘柳’字的城墙。”

帐外,北风呼啸依旧,帐内的炭火烧得正旺。柳明凰忽然握住萧凌峰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心口:“你听,这里跳得很快。不是因为害怕那些弹劾,而是因为……”她抬头,眼中映着炭火光,“我终于明白,我们的感情从来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像凉州的胡杨,越是风沙肆虐,根扎得越深。”

萧凌峰忽然低头,吻去她眉间的疲倦。帐外的更夫敲过子时,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那是送往江南的棉衣队出发了。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两个曾被命运抛入深渊的人,正用彼此的体温,温暖着即将到来的春天。

三日后,宗正寺再次议事。李长庚捧着新收到的奏疏,手有些发抖。奏疏上盖着十六州府尹的官印,联名恳请朝廷表彰柳明凰的赈灾之功。最底下,是顺天府流民们按满红指印的万民表,红指印连成一片,像盛开在寒冬的红梅。

“诸位殿下,”柳明凰站在殿中央,手中捧着的不是珠钗,而是沾着泥渍的账册,“若觉得出身是罪,那便让这罪,变成护百姓周全的铠甲。”她忽然转身,望向殿外飘扬的鹰旗——那是回鹘部送来的谢礼,“太祖开国时,不也出身微末?只要心中有百姓,何惧流言如潮?”

殿内寂静如夜。不知谁先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襄王率先起身,对着柳明凰郑重一揖:“柳姑娘,是我等狭隘了。”

柳明凰回礼时,袖中滑落的鹰哨发出清越的响声。她忽然想起在凉州的那个雪夜,父亲曾说:“真正的尊贵,不是血统,是让百姓能在寒夜里喝上一口热汤的担当。”此刻,掌心的薄茧隐隐作痛,却比任何美玉都珍贵——那是她与萧凌峰,在流言与风雪中,亲手为彼此筑起的城池。

宗正寺的风波未平,后宫又掀起新的波澜。春分刚过,礼部便将选秀名册呈至御案,头一页便是镇北王府的嫡女慕容雪,其旁用蝇头小楷注着“与三皇子同年,曾共习骑射于木兰围场”。柳明凰看着名册上那行字,指尖在“共习骑射”四字上停顿片刻,忽然轻笑——她记得萧凌峰曾说过,木兰围场的雪地里,他为护她被野狼抓伤,而慕容雪当时躲在帐篷里不敢露头。

“姑娘,太后召见各府贵女赏花,独独没宣您。”灵芝捧着鎏金请帖,帖子边缘绣着的并蒂莲在烛光下格外刺眼,“慕容小姐的婢女今日在长街说,三皇子当年赠她的玉佩,比您的血玉精致百倍……”

柳明凰将名册推至案角,起身换上素色襦裙:“备马,去木兰围场。”

暮春的围场还有残雪未消,柳明凰牵着缰绳走过当年遇狼的山坳,指尖抚过树干上深浅不一的爪痕。身后传来马蹄声,慕容雪身着猩红骑装驰来,腰间玉佩正是萧凌峰十五岁时在市集买的平安佩——那时他刚领了月俸,却执意要给病中的她求平安。

“柳姑娘好大的雅兴。”慕容雪勒住马,玉佩在风中东摇西晃,“听说您连宗正寺的弹劾都不怕,怎么,怕我提当年的玉佩?”

柳明凰转身,看见她鬓角别着的正是当年萧凌峰随手送的银簪:“慕容小姐可知,这玉佩是三皇子用三个月的月钱买的?那时他自己的冬衣还打着补丁。”她忽然伸手,指尖掠过玉佩绳结,“至于这簪子——”她轻笑,“三皇子曾用它帮我别过被风吹乱的头发,那时他说,‘明凰的头发,比慕容小姐的金钗好看’。”

慕容雪的脸色瞬间青白,玉佩“当啷”落地。

选秀的暗流尚未平息,顺天府又爆发了科举舞弊案。落第举子们抬着“还我公道”的横幅堵在宫门前,领头的正是扬州水灾中被柳明凰救下的书生陈安。

“柳姑娘,舞弊案牵扯到礼部侍郎,他是襄王的亲家。”萧凌峰深夜捧着卷宗闯入寝殿,眼中布满血丝,“顺天府查到的账册,最后一页盖着你的私印。”

柳明凰接过卷宗,看见“柳氏私印”四字,忽然想起上个月为救扬州流民,她确实将私印借给过顺天府尹。“这是栽赃。”她指尖划过账册日期,“舞弊案发生时,我正在凉州核查军粮,这里的墨渍还没干,分明是新盖的印。”

第二日,柳明凰带着陈安闯入刑部大堂。当她将凉州军粮的押运文书、沿途客栈的住店凭证一一摊开,满堂官员皆哑然。陈安更是当众跪下,从怀中掏出当年的救命粥碗:“柳姑娘在扬州时,连自己的嫁妆都典当了,怎会收受贿赂?”

“侍郎大人,”柳明凰转身盯着面色惨白的礼部侍郎,“您袖口的墨渍,与账册上的一模一样。还有——”她忽然指向他腰间玉佩,“这是顺天府当铺的死当玉佩,您若没去过当铺,为何会有?”

大堂外,百姓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萧凌峰站在廊下,看着她在阳光中展开的文书,忽然想起三年前她在冷宫产子(假孕)时的场景——那时她也是这样,用最单薄的身躯,撑起最坚硬的真相。

舞弊案落幕那日,柳明凰收到了来自凉州的信。老猎户在信中说,当年被赵元丰烧毁的胡杨林,如今在回鹘部的帮助下,已重新种下了三千棵幼苗。她摸着信纸上模糊的墨痕,忽然对萧凌峰说:“今晚去冷宫吧,我想看看当年刻的字。”

冷宫的墙垣已斑驳,当年柳明凰用指甲刻的“柳家无罪”四字,如今被新刻的“天下太平”覆盖。萧凌峰提着风灯凑近,看见她指尖抚过“太”字上的缺口——那是她当年刻字时,指甲断裂留下的痕迹。

“凌峰,你说为什么他们总盯着我的出身?”柳明凰忽然转身,眼中映着风灯的光,“是不是因为我站在你身边,让他们觉得,这江山不再是他们的私产?”

萧凌峰伸手握住她的指尖,触感依旧带着薄茧:“因为你的存在,让那些靠血统吃饭的人,看到了自己的无能。”他忽然低头,吻在她指尖的茧上,“还记得吗?你第一次在朝堂说话,声音都在抖,却硬撑着念完了扬州的灾情。现在你站在那里,连襄王都要对你行礼——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自己。”

冷宫外,春雨悄然落下。柳明凰忽然笑了,笑得像当年在顺天府喂粥的那个午后:“其实我怕的不是弹劾,是怕你会累。怕你夹在我和皇室之间,左右为难。”

萧凌峰将她拥入怀中,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药香——那是为流民治病时沾的艾草味。“你知道我为何从不解释慕容雪的事吗?”他轻声道,“因为在我心里,你比所有的流言、所有的出身都重要。当年在凉州,你父亲用命护我出城,现在换我用命护你,不是因为恩情,是因为——”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爱你,柳明凰。爱你眼底的星火,爱你掌心的茧,爱你让这江山变得更好的决心。”

选秀那日,慕容雪被封为贵人,却在殿外当众拦住柳明凰:“你以为赢了科举案、赢了流民的心,就能坐稳太子妃之位?”她忽然掀开袖口,露出与萧凌峰同款的狼牙手链,“三皇子救我时,曾说过‘女子不该被困在深闺’,你呢?你只会让他困在朝堂!”

柳明凰看着那手链,忽然想起萧凌峰曾说,狼牙是他从狼口中抢来的,为的是给她做护身符。“慕容小姐,”她忽然轻笑,“三皇子若喜欢困在深闺的女子,当年就不会在御花园帮我捡被谢贵妃踩碎的手钏。”她转身,望着金銮殿上的匾额,“他要的,从来不是攀附权贵的菟丝花,而是能与他并肩,在沙场上种胡杨、在朝堂上种太平的人。”

是夜,萧凌峰带着满身寒气归来,袖中藏着宗正寺最新的密报——有人要在册封礼上献“罪臣名录”,将柳家旧案重新翻出。“明凰,明日册封礼……”他欲言又止,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动摇。

柳明凰却从妆奁底层取出那半块血玉,与他的玉佩拼成完整的雄鹰:“你还记得在凉州,父亲说过的话吗?‘真正的爱情,是让彼此成为更好的刀刃’。”她忽然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后背——那里有一道浅疤,是去年在流民大营被刺客划伤的,“我不怕他们翻旧案,我怕的是,我们会被流言磨去棱角,忘记初心。”

萧凌峰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吻不再温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殿外,册封礼的灯笼已挂满宫墙,而他们知道,当明日的朝阳升起,所有的诽谤都会成为他们脚下的砖石,铺就一条让出身不再成为枷锁的路。

册封礼当日,长安街挤满了百姓。柳明凰的鸾轿经过顺天府时,无数万民伞同时撑起,伞面上绣着“柳”字与雄鹰,在春风中连成一片流动的海。

“姑娘,流民们说,您是他们的雄鹰。”灵芝掀开车帘,眼中泛着泪光,“连卖炊饼的王老汉,都把孙子的名字改成了‘念凰’。”

柳明凰望着窗外挥舞的手臂,忽然想起在凉州看见的场景——回鹘部的孩子们,追着她的马车喊“柳姐姐”。她伸手接过一个孩子递来的草编鹰哨,忽然听见前方传来骚动。

宗正寺卿李长庚带着几个老臣跪在轿前,手中捧着的不是弹劾奏疏,而是太祖皇帝的《求贤诏》:“柳姑娘,太祖曾云‘英雄不问出处’,我等……”

柳明凰下轿,亲手扶起李长庚。老人的胡子上沾着草屑,显然是从人群中挤过来的。“宗正寺卿大人,”她轻声道,“您可知道,这天下最尊贵的出身,不是金枝玉叶,是生而为人的良心?”

金銮殿上,萧凌峰望着步上台阶的柳明凰,看见她发间别着的不是金钗,而是百姓送的蒲公英簪。当她转身,袖中滑落的不是珠宝,而是顺天府尹刚送来的、盖满红指印的万民表。

“三皇子,”柳明凰站在他身侧,声音轻却清晰,“以后若再有人拿出身说事,便让他们看看这满朝的奏章、满城的伞,还有——”她伸手,与他掌心相贴,“我们掌心的茧。”

殿外,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那些曾被视作耻辱的出身、曾被视作弱点的伤痕,此刻都在阳光下闪着光——那是他们用勇气与爱,在流言的潮水中筑起的灯塔,照亮的不仅是彼此的路,更是这江山未来的方向。

当册封礼的钟声响彻宫阙,柳明凰忽然明白,情感的考验从来不是风花雪月的试探,而是在流言与权势的碾压下,依然能握紧彼此的手,坚定地走下去。就像凉州的胡杨,越是风沙漫天,越是要把根扎进土地,待到来年春日,便用满树金黄,向世界证明——哪怕出身微末,也能在岁月的磨砺中,长成最坚韧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