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海盐归墟录

　　哪吒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他后颈的龙鳞胎记忽明忽暗。敖丙的白衫下摆扫过青石地面，正在往酸梅汤里撒海盐，盐粒坠入瓷坛的簌簌声惊醒了檐角的镇海铃。

龟老头！哪吒把火钳往功德箱上一砸，盐罐子又见底了！

龟丞相顶着晒盐的竹匾挪进来，匾沿还粘着风干的龙须菜：敖总说今日要试新菜...哎哎三太子别摔匾！

混天绫突然从房梁垂下来，卷着哪吒往盐窖拖。敖丙的霜靴踏过门槛时带进咸涩的海风，玉佩上的龙纹正逆着晨光游动：第七窖的镇海盐，少了三斤八两。

哪吒踹开窖门的力道惊飞了檐下避雨的海鸟，陈年盐粒簌簌落下，在地面铺出歪扭的潮汐图。敖丙的指尖凝出冰棱，顺着盐线描摹：是归墟引路符。

装神弄鬼。哪吒的火尖枪挑起盐堆，却在盐粒中翻出半片褪色的鲛绡——正是母亲当年束发的绸带。

龟丞相的算盘珠突然跳成卦象：乾上坤下，天地不交

交你个头！哪吒的乾坤圈砸碎卦象，盐粒却自行聚成小人，蹦跳着演起皮影戏。戏中白衫青年踏浪而来，将龙珠埋进陈塘关的盐田。

敖丙的霜刃劈开盐雾：那是我哥的...

闭嘴！哪吒的混天绫绞碎盐人，却在残渣里摸到颗冰凉的龙珠，你们龙族到底在陈塘关埋了多少...

窖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海盐如瀑倾泻。敖丙的龙尾扫开盐浪，露出盐墙内嵌着的青铜鼎——鼎身缠满海藻，鼎耳挂着母亲缝制的盐袋。

归墟鼎。敖丙的玉佩裂开细纹，你娘用这个煮过龙须面。

哪吒的火尖枪刚触到鼎身，鼎内突然腾起咸涩雾气。混天绫将他拽离的瞬间，雾气中浮现出殷夫人年轻时的模样，她正把婴孩的胎发与龙鳞编成手绳。

梅三郎...幻象中的母亲轻笑，该给敖丙少爷添柴了。

敖丙的霜刃突然调转方向，冰刃刺穿自己的掌心。龙血滴入盐堆，凝成通往海底的冰径：时辰到了。

哪吒扯下半幅灶王像裹住伤口：什么时辰？

你娘与家兄约定的...敖丙的白衫染上龙血斑纹，归墟宴。

海底捞的匾额突然渗出海水，鎏金的捞字化作蛟龙游向天际。龟丞相抱着盐罐在漩涡中打转：三太子！镇海令要化了！

混天绫卷着两人扎进沸腾的麻辣锅底，九宫格在咸涩海风中重组为星图。哪吒的后背撞上冰凉的青铜鼎，鼎内漂浮的盐渍梅突然开口：逆子。

李靖的幻象从梅核里钻出，手中的玲珑塔已锈迹斑斑：当年就该把你...

哪吒的火尖枪捅穿幻象，却在梅卤中摸到母亲的记事簿。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归墟宴的菜谱，朱砂批注写着：丙寅年七月初七，以龙鳞为匙，灵童血为引。

敖丙的霜刃突然抵住哪吒咽喉：你早该知道...

知道个屁！哪吒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龙纹，你们兄弟俩拿小爷当菜引子！

盐窖在轰鸣中坍塌，归墟鼎升起通天水柱。混天绫将两人缠作一团甩向鼎耳，哪吒在眩晕中瞥见鼎身刻满婚书——母亲的字迹与敖乙的龙纹交错缠绕。

龟丞相的算盘珠突然化作星子，在鼎口布成银河：三太子！点往生烛！

哪吒的火灵根燃起青焰，却在盐雾中照见幼时的自己——正抓着敖乙的龙角要糖吃。幻象中的母亲端着盐渍梅走来，发间的鲛绡飘带系着半块逆鳞。

梅三郎。敖乙的幻象突然开口，该唤我声...

唤你大爷！哪吒的乾坤圈砸碎幻象，鼎内的盐卤却凝成红绸，将他和敖丙捆作龙凤烛。

敖丙的龙角刺破红绸：这是归墟婚...

婚你祖宗！哪吒的火尖枪抵住他心口，小爷拆了这破鼎！

混天绫突然暴长千丈，缠着归墟鼎撞向海平面。咸涩浪涛中浮起万千盐人，齐声诵唱着陈塘关的腌菜谣。哪吒在鼎耳上摸到母亲刻的齿痕——正是他七岁换牙时留下的。

开鼎！敖丙的龙血染红鼎身，用你的...

哪吒的牙已咬破舌尖，血溅在盐卤里炸开红莲。归墟鼎轰然洞开，殷夫人与敖乙的魂魄正在鼎中对弈，棋盘上摆着盐渍梅与龙珠。

娘！哪吒的呼喊被浪涛吞没。

殷夫人执子的手顿了顿，将梅核按在敖乙的龙珠旁：三郎，该你落子了。

混天绫卷着两人跌入棋局，哪吒的后背撞上星盘。敖丙的霜刃劈开棋路，却在母亲袖中翻出褪色的婚书——朱砂写就的殷十娘与敖乙并列，下方小楷注着：丙寅年梅熟日，与哪吒、敖丙共宴归墟。

海底捞的匾额在云端炸成烟花，龟丞相抱着盐罐在星海中沉浮。哪吒的火尖枪点破最后颗龙珠，归墟鼎化作盐雨洒向人间。

敖丙的白衫褪去血色，腕间龙纹与哪吒的胎记严丝合缝：该唤我声...

闭嘴！哪吒甩给他半块龙须酥，酥皮里裹着三百年前的梅香，食盐勿语。

檐角镇海铃终于奏响清音，混天绫在晨光里晾成喜幡。海底捞的炊烟升起时，盐田里新腌的梅子正淌着琥珀色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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