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退一步就是追

　　葛乔病情很稳定。葛桐听妈妈说医院最近购入了新的医疗器械和药物，专门用于葛乔这类哮喘患者的急救和治疗。

葛乔说今天他们班进行了数学周测，还没有人考到148分，尽管他没考，但是记录还没被打破。葛桐笑了笑，在心里想上天真是不公，自己最不擅长的数学竟是弟弟的强项。

“要不要我去学校问老师要一套卷子给你做呀？”葛桐把削好的苹果递到葛乔面前。

“我才不要，你快走吧！太缺德了还让病人做题。”葛乔接过苹果啃了一口就挥手让葛桐离开。妈妈也担心她明天上班会累，起身送葛桐出门。

“桐啊，别太累着自己，爸妈最近照顾弟弟没时间顾你了，你在家里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看看你这黑眼圈。”妈妈不放心地拉着葛桐的手，千叮咛万嘱咐。

“没事，工作很好也不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和爸也别太累了，葛乔会好的，你们放心吧。”葛桐握紧了妈妈的手让她放宽心。

走出医院大门，葛桐正要点开打车软件打车，却被一辆车的喇叭声叫住。葛桐抬头，看车主落下车窗，“我带你吧。”

葛桐愣在原地，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钟祁。

“正好来医院忙点事。”钟祁已经下车站到葛桐面前，“太晚了打车不太安全，还是老地方吗？”

葛桐收起手机，点了点头。还在那个老城区，葛桐他们家一直没搬家。

“谢谢。”

钟祁对葛桐同意上车很开心，又庆幸今天司机请假了他能自己开车。他想起来之前自己骑着电动车数次送葛桐回家，他以为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而他出国后那个只会出现在他梦里的人现在正坐在他的副驾驶上，像梦一样。

上车后葛桐很沉默。面对这个人，她永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有的话必须说开。有时候葛桐特别想回到小时候那种状态，不管和谁她都能聊两句。不过自己已经进入社会几年了，也不能再像高中那样遇事沉默。所以她终于鼓足勇气，主动开启了话题。

“你来医院是忙什么？”

对方先开口钟祁也挺惊讶，他收了收握紧方向盘的手，“最近和市里医院有合作，测试公司新进医疗器材临床医用功能。”

“哦哦。”葛桐直直看着前窗，马上经过四中了，再过两座桥就要到家了。没想到钟祁已经是大老板了还会亲自来查看项目，还是和之前一样，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

“和治疗哮喘有关，前段时间我一直没来公司是因为在德国忙这件事。”钟祁继续说，微微偏头看葛桐的反应。

哮喘。葛桐僵硬地调整了下坐姿，又在想自己多情。她调整了下呼吸，“我以为公司只对治疗心理方面的医疗器械感兴趣，咳咳……”

她太紧张了，明明已经故作轻松，生理反应却欺骗不了自己。葛桐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感觉嗓子很痒，吞咽口水的时候不小心呛到，话还没说完就咳了起来。

钟祁在路边停车，抽了一张纸递给葛桐。

熟悉的气味。

“出国后第一年我用成绩换来的，求了很久让我爸收购这家纸巾公司，味道一直没变，你应该还记得吧。”钟祁手指敲着方向盘，看着前面高中的大门，缓缓开口，“不要有压力，医院的项目对公司发展有帮助，也正好可以协助治疗你弟弟的问题。”

信息量太大，葛桐接受不了，咳得更厉害，直到咳出眼泪。她看着驾驶座那个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好像永远也还不起他给她的一切。

“一开始去那里很难适应，只能简单用英语和德国人交流，这才发现自己口语有够烂的，听不懂也说不清，太对不起邵老师了。”邵老师是他们两个班的英语老师，钟祁当时总在英语课上写数学竞赛题，经常被叫到英语办公室谈话。葛桐背单词太慢，也经常被叫去谈话，两人当时经常在办公室里碰见对方。

“所以我干脆几天不说话，直到敢开口说德语为止。”

“刚开始我手机被没收了，联系不上你，生怕错过你的消息，后来发现你根本没有给我发过。出发那天下了雨，我第一次想飞机延误，那样就可以见你最后一面，可是你根本没来送我。”

葛桐没有回答。她好想告诉钟祁，当时她一直在给他发消息可是他没有回复，当时她就站在候机厅外面，可是他还是在别的机场走了。她知道有人故意瞒着他，就像一道永远翻不过去的屏障，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

嗓子里飞进了一只蝴蝶，喉咙痒痒的，可是她不能说，只能把所有的话咽进肚子里。

钟祁转过头看着葛桐，“可是就算是这样……”

“别说了。”葛桐擦掉眼角的泪。

“谢谢你送我，我自己走回去吧。”钟祁不是话多的人，葛桐说完后立马低头解开安全带，她不敢看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她害怕看到他心碎。

车门被锁起来了，葛桐打不开。

“为什么？”为什么，他都回来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挣脱了父母的束缚，他可以在小城里重新创业，终于等到她回来，可是她还往后退。

指甲陷进手心皮肉，葛桐咬咬牙，“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表过态了，那天我就是故意没去送你的，很高兴曾经和你有过很美好的回忆，也很感谢你高中帮助了我，下周我会准备辞职的，老板，我先回家了。”

钟祁伸出的手又收回。在国外这几年他已经被练出强大的心脏，他没有失态，反而超乎冷静，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下周不行，请再待一个月好吗，你得陪我去个地方。”

葛桐观察了钟祁的反应，“什么地方？”

“德国。参加李梓桐的婚礼。我需要秘书帮我处理事务。”钟祁他揉了揉眉心，“最后一次。”

葛桐叹了口气，车门一打开她逃也似的跑到对面路灯下。四中新建的那栋楼彻夜长明，光洒在正门的绿化带上，葛桐的影子正躺在上面，每走几步便分离成两个，然后再慢慢重合。

钟祁在葛桐下车后便扬长而去，车速显示出了他的不悦。又是走夜路，但是葛桐再也不像高中时那样害怕，因为她已经长大了，没人能再欺负她。

可是为什么眼泪会流，一定是今晚的风太大了。葛桐一边走一边抹泪，在心里拟着辞职信。

已经不是未成年了，她比当初的自己更加现实。再次发生这种事，她只可惜现在的工作，又深知自己不能再和钟祁走近，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能再重蹈覆辙。

不过她还是决定要参加李梓桐的婚礼，毕竟她是葛桐进公司来认识的第一个人，而且对葛桐也很好。等到忙完这一周，葛桐又要开始投简历了。

钟祁没有直接回家。他把车停在葛桐小区门口，静静等着，沿街那个蛋糕店招牌已经发黄，最近没有营业；葛桐家里也还没有亮灯，估计都在医院照顾葛乔。葛桐走路没那么快，他得慢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