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与尘埃

　　瑶瑶，这条礼裙是妈妈特意请米兰设计师定制的。璐冉将镶嵌着碎钻的礼服轻轻放在天鹅绒床单上，叶家的宴会可不比寻常，记得

知道啦妈妈。璐瑶望着镜中正在盘发的造型师，珍珠发卡在鬓边折射出柔光。手机突然震动，李雪发来一串消息：「听说今晚叶家宴会有神秘嘉宾！会不会是你家男神？」

指尖悬在键盘上迟迟未动。昨夜那个铁门生锈的巷子又浮现在眼前——叶一凡弯腰锁门时，后颈的蝴蝶骨在洗得发白的校服下若隐若现。他接过牛奶时冰凉的指尖，还有转身离去时衣摆扬起的薄荷香。

小姐，该换礼服了。张妈捧着礼盒轻唤。璐瑶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夹层摸出小熊挂件。水晶吊灯下，小熊左耳处的缝补痕迹泛着微光，像是某种尘封的密码。

**宴会厅**

水晶吊灯将大理石地面照得如同星河。璐瑶挽着母亲踏入会场时，看到叶一凡正站在香槟塔旁。墨色西装将他衬得愈发清冷，领口却倔强地敞着，露出半截银链——挂着的正是那个小熊。

那不是...璐瑶下意识去摸手包里的挂件，却被母亲带着走向主桌。叶重华起身相迎时，她分明看到叶一凡嘴角讥诮的弧度。侍者端着托盘经过，银质餐具折射出他眼底的寒霜。

令媛真是亭亭玉立。叶重华向璐冉举杯，听说在银川中学就读？犬子一凡也在那里。他朝远处招手，一凡，过来见见你璐阿姨。

空气骤然凝固。叶一凡慢条斯理地晃着香槟杯，琥珀色液体在杯壁划出危险的弧度。当他走近时，璐瑶闻到了淡淡的酒精味。

这位是...璐冉话音未落，二楼突然传来钢琴声。穿粉色蓬蓬裙的少女提着裙摆飞奔而下：爸爸！我的生日蛋糕怎么还没...

叶一凡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像是冰棱坠地，惊得璐瑶后退半步。她看见他喉结滚动，将香槟一饮而尽，喉间那道淡粉色疤痕随着吞咽若隐若现——那是她七岁时在医院见过的，被开水烫伤的印记。

记忆如潮水翻涌。消毒水气味弥漫的病房，总在窗边看书的苍白男孩，还有她偷偷塞进他手心的玩具熊。原来命运的齿轮早在十年前就开始转动，此刻终于严丝合缝。

瑶瑶？母亲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叶一凡正将空酒杯放在侍者托盘上，银链随着动作轻晃，小熊挂件上的补丁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是当年她用护士站的针线缝的。水晶吊灯在叶一凡眼底折射出细碎的寒芒。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银链随着步伐轻晃，小熊挂件扫过黑色衬衫第三颗纽扣，那里别着枚褪色的校徽——银川中学2009级。

这是犬子一凡。叶重华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红酒，现在在银川念高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少年敞开的领口，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

璐冉优雅颔首：令郎倒是像您年轻时。她指尖摩挲着香槟杯，鎏金指甲与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相映成趣。璐瑶却注意到母亲尾指的婚戒不见了——那枚戴了十五年的蓝宝石此刻正躺在自己梳妆台的首饰盒里。

姐姐的项链好漂亮！粉色蓬蓬裙旋风般卷到面前。叶一萱歪着头，蕾丝手套抚上璐瑶颈间的珍珠，是南洋珠吧？上周爸爸给我拍的那串比这个大两圈呢。她腕间的钻石手链刮过璐瑶锁骨，在皮肤上留下淡红的印痕。

钢琴声突然变调。叶一凡不知何时倚在三角琴边，修长手指随意敲击着琴盖。月光从落地窗斜斜切进来，将他割裂成光与影的两半。璐瑶看见他颈间银链在黑暗中发亮，小熊的棉布耳朵上歪歪扭扭的针脚，正与自己手包里的挂件严丝合缝。

记忆突然鲜活。七岁那年的暴雨夜，她攥着偷来的针线包溜进302病房。消毒水味道里混着血腥气，床头卡写着叶凡，十岁，烫伤感染。男孩蜷缩在月光里，后颈纱布渗着淡黄色脓液。

小熊耳朵缝好了。她把玩具塞进他缠着绷带的手心，妈妈说针脚要密才结实。窗外惊雷炸响时，男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滚烫的掌心，冰凉的泪，还有喉结处狰狞的伤疤，像朵枯萎的玫瑰花。

瑶瑶？母亲的声音惊散回忆。叶一萱正拽着叶重华的袖口撒娇：爸爸！我要璐姐姐那串珍珠配我的新礼服嘛！

宴会厅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侍应生手中的银盘微微倾斜，鱼子酱在冰面上滑出黏腻的痕迹。璐瑶感觉有视线烙在背上，转身正对上叶一凡幽深的眼眸。他指尖捏着香槟杯脚，杯口残留的泡沫像破碎的月亮。

胡闹。叶重华笑着打圆场，改天让王秘书把苏富比春拍图录送来。他转向璐冉时换了副面孔，听说贵司在城南的生态城项目...

水晶灯突然剧烈摇晃。璐瑶的珍珠项链应声而断，浑圆的珠子滚向钢琴方向。她提着裙摆追过去，却在弯腰瞬间撞进薄荷混着龙舌兰的气息里。

叶一凡单膝点地，西装下摆浸在香槟渍中。他掌心躺着三颗珍珠，指节处有道新鲜的擦伤。谢谢...璐瑶去接时触到他冰凉的指尖。小熊挂件从敞开的领口滑出，悬在两人之间微微摇晃。

二楼突然传来瓷器破碎的脆响。叶一萱带着哭腔的尖叫刺破空气：我的星空裙！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露台栏杆上挂着半幅撕裂的裙摆，水晶钉珠正簌簌坠向泳池。

叶一凡突然低笑出声。他起身时贴近璐瑶耳畔，温热呼吸染红了她耳尖：现在逃还来得及。没等她反应，腕间忽然一凉——那串珍珠不知何时回到了她手上，带着少年掌心的薄茧触感。

管家急匆匆跑来：老爷，监控显示是野猫碰倒了花瓶...话音未落，叶一凡已经走向旋转楼梯。他边走边扯松领带，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小熊挂件在黑暗中划出断续的银弧。

璐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露台的风卷着玫瑰香气，她看见叶一凡倚在罗马柱上抽烟，火星明灭间照亮他眼尾泪痣。地上散落着礼裙碎片，还有件叠得整齐的银川中学校服。

你...话未出口就被夜风吹散。叶一凡掐灭烟头，从校服口袋摸出盒牛奶——正是昨天他给璐瑶的同款。铝箔纸撕开的声响格外清晰，他仰头喝时喉结滚动，那道淡粉疤痕在月光下宛如月牙。

302病房的窗户能看到梧桐树。璐瑶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每到下雨天，雨水会从窗缝渗进来，在瓷砖上汇成小河。

易拉罐在他掌心变形。叶一凡转身时眼尾泛红，像是有人把晚霞揉碎在眸子里。他一步步逼近，璐瑶后背抵上冰凉的廊柱。小熊挂件硌在两人胸口之间，十年前粗糙的针脚此刻正传递着彼此的心跳。

泳池突然传来落水声。叶一萱的钻石发卡沉入池底，在水波中折射出冷冽的光。叶一凡却低笑着贴近璐瑶耳畔：你看，虚假的星星终究要坠落。他呼吸间带着牛奶的甜腥，但真正的珍珠...指尖抚过她颈间项链，应该养在深海。

楼下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叶一凡退后时，有什么东西滑进璐瑶的手包。直到回到宴会厅，她才摸到那张皱巴巴的作业纸。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两个牵手的火柴人，背面是褪色的铅笔字：「给小太阳的道歉信——叶凡2009.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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