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加密的真相

　　下水道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混合着铁锈、污泥和某种不知名化学废料的味道。黑暗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我，只有头顶探灯微弱的光束，照亮前方一小片浑浊的水面和布满苔藓的管道壁。水声潺潺，偶尔伴随着远处传来的、不知是老鼠还是其他变异生物的悉悉索索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惊悚。

我抱着楚瑶的便携维生单元，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污水中跋涉。单元的分量几乎要压垮我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手臂上的伤口在污水的浸泡下传来阵阵刺痛，但我不敢停下。穹顶的特工随时可能追上来，我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藏身之处。

不知走了多久，双腿已经麻木，肺部像火烧一样疼。终于，我在一个废弃的地铁隧道岔口，发现了一个被遗忘的维修站。入口被坍塌的混凝土半掩着，里面相对干燥，而且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可以进入，易守难攻。

我小心翼翼地清理了入口处的碎石，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将楚瑶的维生单元安置在维修站最里面的角落，用几块破旧的帆布盖住，尽量减少光线和声音。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肾上腺素退去后，疲惫和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我检查了一下楚瑶的维生单元，指示灯稳定，各项数据也还算正常。看着她依旧沉睡的面容，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但随即被更大的焦虑所取代。

穹顶集团为什么要如此大动干戈地追杀我？仅仅是因为我在游戏里的“痛觉共鸣”？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层的原因。还有楚瑶，她的“病”，那个所谓的“实验性疗法”，以及它与“星尘计划”的联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能再这样被动地逃亡下去了。我必须知道真相！否则，我和楚瑶永远不可能真正安全。

决心已定。我从背包里拿出那台经过改装的、防水防震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仅存的一块备用高能电池。能源极其有限，我必须高效利用。

直接入侵穹顶集团当前的主数据库无疑是自杀行为，他们的网络防御固若金汤，而且我现在的处境根本无法支撑长时间、高强度的网络对抗。

但是……我还有另一个选择。

我想起在逃亡前不久，我曾通过黑市渠道，高价购买了一份据说是从穹顶集团早期数据库中泄露出来的、加密极其复杂的数据档案。卖家声称里面可能包含一些关于“星尘计划”的早期信息，但因为年代久远，加密方式早已废弃，几乎无人能够破解，所以才低价处理，被当成是无用的垃圾数据。当时我只是抱着一丝侥持心理买了下来，并没有太在意。

现在，这份“垃圾数据”或许成了我唯一的希望。

我调出这份加密档案。它体积庞大，结构混乱，使用的加密算法确实非常古老，与现代穹顶系统完全不同。我尝试着用一些常规的、针对旧式加密的破解工具进行分析，但都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我不禁有些沮丧。难道这份档案真的毫无价值？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在黑客圈子里流传已久的、关于穹顶早期系统存在某些遗留加密协议漏洞的传闻。据说，穹顶在建立初期，为了追求效率，使用过一些非标准的、存在结构性缺陷的加密协议，后来虽然被废弃和替换，但相关的记录和某些早期数据可能仍然保留着那些“胎记”。

我的思路瞬间转变。我不求完全解密这份庞大的档案，那不现实，也没有足够的资源。但是，如果我能找到那个传闻中的协议漏洞，利用它的结构弱点，或许可以绕过整体加密，像隔着毛玻璃看东西一样，“窥视”到其中与特定关键词（比如“星尘计划”、“楚瑶”、“实验体ID”）相关的、零碎的信息片段？

这是一种“部分可见性”破解，风险极高，成功率极低，而且对计算资源的消耗可能超乎想象。

但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开始疯狂地编写和调试针对性的分析脚本，尝试在庞杂的数据结构中寻找符合传闻中漏洞特征的模式。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电脑的处理器温度急剧升高，风扇发出嘶哑的咆哮。备用电池的电量也在飞速下降。

一次次失败，一次次调整参数，一次次重新扫描……我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布满血丝，神经因为高度紧张而紧绷着。

就在备用电池即将耗尽，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微弱的提示符！

找到了！一个基于早期“赫尔墨斯”加密协议特定填充字节缺陷的旁路技巧！

我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双手颤抖着输入指令，利用这个刚刚发现的、极其微小的漏洞，将我的搜索请求“注入”到那片加密的数据海洋中。

电脑的运算核心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屏幕上的代码疯狂滚动，然后……噗嗤一声，一股青烟冒了出来，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一个处理芯片，烧了。

但与此同时，屏幕上，一些断断续续的、被部分解密的文本片段，如同幽灵般浮现了出来！

【项目代号：星尘】

【实验体编号：SD-073-Alpha】（这个编号……我在楚瑶早期的医疗记录里见过！）

【神经适应性评估：极高（罕见）】

【阶段性报告：目标出现强烈适应期反应，表现为……数据损坏……需调整神经交互液配比……】

【……生命体征稳定，意识活性维持在阈值……符合预期……】

【附件：研究参与同意书】——那签名，歪歪扭扭，是我的笔迹！但我签的明明是“治疗同意书”！这份文件明显被篡改或是在我被胁迫、信息不透明的情况下签署的！

真相如同最寒冷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我的心脏！

楚瑶……她根本不是生病！她所谓的“症状”，只是某个该死的“星尘计划”实验的“适应期反应”！她那罕见的“神经适应性”让她成为了穹顶集团的实验品！而我，我竟然亲手签下了那份将她推入深渊的“同意书”！

“啊——！！！”

我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狂怒和巨大的、被深深背叛的感觉，发出一声压抑而痛苦的低吼。声音在空旷的隧道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无边的恨意。

穹顶集团！DomeMeditech！那些穿着白大褂的混蛋！他们利用我的绝望，欺骗了我！他们把我的妹妹，当成了他们的实验白鼠！

愤怒如同岩浆在我胸中翻腾，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冰冷的现实将我最后一点幻想彻底击碎。

我看着角落里安静沉睡的楚瑶，看着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维生单元，眼中充满了血丝。

保护她！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然后，向穹顶集团复仇！让他们血债血偿！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我的逃亡，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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