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钩翼诅咒

　　苏小宁拖着江黎身体在床上痛苦不堪地翻滚，黑气从她们连接处袅袅飘出，她咬紧嘴唇不再发出声响，唇血蜿蜒着淌到下颚滴到被子上。

重玉看不过眼，心法第二式围魏救赵刹那就将红蓝灵力淬成白光罩住苏小宁，源源不断的内力流进女孩身体，减轻痛苦。

身体开始变淡，黑气时断时续，她松开牙齿，咬烂的嘴唇滚落最后一滴血珠，抖着道：“谢谢。”

“离开尸体，再拖下去你会没命。”

她固执摇头，当着重玉的面，重新又将江黎穿了回去，身体重合一瞬间，蚀骨的疼痛得以减轻，她喘着粗气靠床头起身。

“钩翼族有个诅咒，彼此相爱的两人会自相残杀，若活下来的是女子，将在数月后诞下男人的孩子；若活的是男子则会在数月后苍老死去。

族内男性为了避免悲剧发生，自成年后就自行服用毒药，久而久之活下来的全是女性钩翼。

我母亲.....她大概是厌倦了，于是脱离族群独自生活。

她以为可以逃脱诅咒的命运，可最后还是爱上人族的父亲，作为诅咒的结晶，我一出生就是不被欢迎的存在，一个用心爱之人的血浇灌出来的生命。”

苏小宁眼含泪水，脸上却带着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捱过无尽的苦痛。

“我长到六岁，最幸福的时刻是每晚趴在墙头偷看邻居叔叔回家，他家小孩很挑食，他就隔三岔五买些零食藏背后，猜对了可以吃，猜错了放到第二天吃。

小男孩很笨，猜一个不对再猜还是不对，可叔叔最后还是把零食拿给他，真没原则。”

她说到此处嫣然一笑，神情里很是羡慕：“那年母亲将我赶出了家，我流浪几日，饥肠辘辘时看见江家后院满树的红枣。

一对父女坐在枣树下看金鱼，女儿和我差不多大小，唇色深紫，奄奄的像是活不久，原来她有心脏病，父母掏空了家底都治不好。

她的父母温柔体贴，一切都是完美的存在，可她还是在夜里死掉了。

我摸着她冰凉的体温，可怕的念头驱使我穿上了她的身体，就体验一天就好，就一天。

可后来一天变成很多天，很多年。”

她眼中的泪终于落下来，重玉忽然想起洛纱，她曾说钩翼族死心眼，爱上谁就是谁，灵力强大到只有感情才能将他们永久杀死。

这样的族群为什么会遭受诅咒，洛纱....她还在吗？

“谁下的诅咒？你们族长是谁？”

苏小宁抹掉眼泪，哑着嗓音抬头看他：“关于族群的事母亲总是三缄其口，我知道的不多。”

重玉有些失望，他靠着窗台久久没有言语，就在苏小宁以为谈话到此结束时，她听重玉说：“他们的爱是给江黎的，苏小宁没必要丢掉性命，是时候离开了。”

“可以不走吗？”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啪嗒落下，红着鼻尖乞求的望着他。

“人伥就要养成了，你想当个没意识的傀儡吗？”

苏小宁抽噎着低下头，看来仍不打算离开，一段代替别人而活的经历，竟比她的命还重要，果然死心眼。

“你死了幻境就会消失，人伥带来的只有死亡和杀戮，他们不会有好结果。”

苏小宁哭泣的动作一滞，下巴上的泪水滴到紧握的双手，再四溅开来，颤着嗓音决定：“最后一天，可以吗？”

她抛弃生命也要选择留下来，现在要为了保护别人而离开，重玉心里五味杂陈，父亲母亲，任何人都不能影响他前进的脚步，虽有伤怀，但重玉只为自己而活。

他一直觉得天下人都这般，母亲为追求元神永生，抛下家人修炼无情道，大劫后身死道消；父亲在母亲死后搬去丹穴山，和凤凰公主结为夫妻。

所有人都在前进，自愿舍弃的，被迫放弃的，只有钩翼族千万年来留在原地，被诅咒的命运，洛纱是不是也经历过

重玉离开了，苏小宁在恢复安静的房间里出神，四年，才四年啊，她还没有做够江黎，可到时间了。

眼泪无声滑落，她看着小手里三三点点的水滴，忽然埋到脸上呜咽大哭，她哭了一会便逼着自己停下。

不能浪费时间了，就让她再当最后一天江黎吧，一个完美的女儿，自私的偷窃者。

她拉开门，笑容的背后早已伤痕累累：“父亲，我好想你啊！”

女孩跑跳着迎向父亲的房间，江意远开门出来，两人抱在一起，引得母亲在楼下狂吃飞醋。

“就想爸爸不想妈妈是吧，哼！”

父女俩咯咯的笑，苏小宁抓着男人的头发命令：“去找妈妈！去找妈妈！”

一家三口闹在一起，来往的佣人看着温情的场面俱会心一笑，阳光洒在冒发春意的草地上，苏小宁拽着父亲母亲跑向外面的天地。

欢声笑语过后，苏小宁摔在草地上，她压抑着喉咙里即将溢出的喘息，迎着担忧的视线解释：“天好蓝，很漂亮。”

“等暖和些，爸爸带你郊游骑马。”

“那妈妈呢？”

“妈妈坐在草地上和我们野餐。”

苏小宁阖上眼睛，再晚一秒她就要忍不住了，如果时间快一些，再快一些....

“好啊。”她站起来，乖巧的拉着两人慢慢走。

夜幕降临，累了一天的小女孩早早躺到床上，父亲探探碗壁的温度，拿起童话书继续讲故事，这是他们每天必不可少的亲子时光。

“哈迪和其他的玩具锡兵不太一样，他只有一条腿，他勇敢、坚定，深爱着一位纸做的跳舞娃娃，这天...”

暖黄的灯光里，女孩眨着眼睛看向床边的父亲，娓娓道来的故事像一幅优美的画卷让人沉浸在童话的世界，放松下来。

女孩不知不觉闭上眼睛，江意远自顾自读了很久才发现，他把书放到一边，手轻轻贴到女儿的脸颊上，指腹下温热的触感让他顿了顿，很快手就拿开了。

“小黎该喝药了，小黎醒醒。”

女孩被叫醒，茫然的看着父亲，江意远将她扶起来，动作轻柔的拂过她额间碎发：“小棉袄长大了，以后可以自己看书了。”

“爸爸以后不给小黎讲了吗？”

“十岁了，再讲下去就要讲到宝贝女儿出嫁了。”

苏小宁一把扑到父亲怀里，江意远震惊的望向黑夜，手迟迟没有落在女孩腰间，过了半晌才迟疑的拍拍：“乖啊，听话，再磨会药就凉了。”

“今天可以不喝吗？我不想喝。”

苏小宁捧着父亲的脸撒娇，江意远匆匆看了她一眼就挣开束缚，严厉道：“听话！”

苏小宁吓得坐到床上，窗帘蓦地无风自动起来，可惜两人谁都没精力去看上一眼。

“你生气了吗？”

“没有。”

沉闷的空气里，似有什么在不断发酵，江意远按按额头主动上前抱住女儿，低头认错：“爸爸错了，你病还没好利索，乖，先把药喝了。”

苏小宁猝然笑出声，一把推开他：“我都好了，不用喝药。”她气呼呼的要赶人出去。

江意远立刻蹲下身体再次道歉：“是爸爸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没有下一次了，爸爸知道错了，宝贝女儿。”

“那好，今天的药端走吧。”

江意远的眼神一瞬冷冽如霜，但很快又满含笑意：“小黎今天怪怪的，平时都很听话啊。”

“是，这药闻着也怪怪的。”

江意远虎躯一震，拉着女孩胳膊失笑：“你在说什么？爸爸听不懂。”

苏小宁一把抓住男人的手，灵力顺着相贴的掌心刺进江意远的胳膊、肩膀、五脏六腑。

他浑身发抖，脸上一会结霜一会流汗，唇色苍白，像是承受极端痛苦，但很快这折磨便随着一口血的喷出得到缓解。

金色虫子在地板上蠕动，黑色头部吞吐着血丝，看的人胃里作呕。

“这，这是什么！！！”

江意远挪着身体后退，苏小宁手一挥，地上的虫子就被突然出现的火焰烧成灰烬。

“腐魂蛊，你敢说不知道？这碗里我闻着有股血腥气。”

江意远赶忙摇头，激烈道：“胡说！我怎么可能害自己女儿，你到底是谁！”

“好，那就让你看看。”

话落，苏小宁摇身一变成了男人，此人正是昨日夜里攻击他的妖怪！

重玉邪笑着将他抓到手里，江意远颤栗着想要反抗，但很快手脚就被红蓝光圈束住动弹不得。

“你到底是谁，我女儿呢！混蛋！”

混蛋是吧。

重玉抬手要教训他，可手还没落下去，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别伤害他！”

两人同时偏头看向窗帘，只见里面一阵翕动，走出来一个小姑娘，江意远神情一震出口解释：“小黎，爸爸什么都不知道。”

“爸爸.....”

苏小宁哽咽的鼻音轻轻的，像浮在水面上的气泡，快要碎掉了，但还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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