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辽东流民藏细作

　　崇祯七年寒露，登州卫的粥棚前腾起带着霉味的白雾。李琰的指尖划过粥勺木柄，榆木纹理里嵌着的几粒辽东黑粟格外刺眼——这本该是建虏地界的军粮，此刻却混在山东赈灾的陈米中。

大人行行好

蓬头垢面的老妇突然攥住李琰的腕子，皲裂的掌心划过他虎口时，留下道用硫磺粉写的暗号。当亲兵上前驱赶时，老妇的破袄后领滑落，露出颈后新鲜的烙伤——九头蛇缠绕莲花的图案，与半月前死在诏狱的白莲教香主一模一样。

带去暖阁。李琰故意打翻粥碗，滚烫的米汤在地上泼出北斗七星状。老妇被架走时，草鞋里掉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的不是干粮，而是半截浸透尸油的引信——这正是威海卫炮台专用的火龙出水改良版！

流民营的恶臭熏得人睁不开眼。李琰掀开第三顶茅棚的草帘，二十多个饥民正围着一口铁锅磨刀。锅里的野菜汤浮着可疑的油花，底下沉着几块带肉的骨头——从骨龄看分明是孩童的指节。

辽东的老参，补得很。领头汉子咧嘴一笑，缺了门牙的口音漏风，却掩不住赫图阿拉特有的腔调。他递来的破碗边沿，用血痂画着简易的登州水寨布防图。

宋应星的算盘突然崩断。老举人蹲下身，玳瑁镜片反射出铁锅下的灰堆——燃烧未尽的，竟是工部特供的火药包装纸！当他的银簪拨开灰烬时，露出个精巧的青铜机关，齿轮咬合处卡着半片柳明璃的指甲。

收网！

李琰的燧发枪轰碎铁锅。沸腾的人肉汤里浮起成捆的藕荷色丝绦，每根都系着威海卫守军的腰牌。暴起的流民们突然扯开破袄，肋骨间绑着的不是炸药，而是二十多把镶着琉球水晶的短铳——铳管上的膛线，与军械库失窃的佛郎机炮如出一辙！

混战中，李琰的匕首挑开领头汉子的衣襟。那副瘦骨嶙峋的躯体上，从锁骨到肚脐纹着完整的辽东地貌图，辽阳城的位置被特意刺成溃烂的伤口。当刀尖划过沈阳卫时，皮肤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精钢打造的护心镜——镜面阴刻的满文，正是皇太极给白莲教的密谕！

好个苦肉计！李崇远的山文甲撞破营墙，用饥民幌子藏红衣大炮...总兵的绣春刀劈开草垛，露出底下成排的炮车零件。更骇人的是车轴里藏的密信——登州八大姓竟有六家与建虏暗通款曲！

子夜清点尸体时，李琰在领头汉子的胃囊里发现颗蜡丸。剖开后是半张《山东盐场图》，背面用苗文写着：冬至借道，九莲为号。当他将蜡丸掷入火把，升腾的烟雾中浮现出个模糊的船影——那吃水线的弧度，分明是只能在辽东冰海航行的破冰船！

柳明璃的银铃声突然在尸堆间响起。李琰循声扒开七具叠放的尸体，最底下压着的竟是个活口——那少年心口纹着衍圣公府的田契编号，舌底却含着枚郑和宝船特有的金铜罗盘针。当针尖指向正北时，登州城墙上的雉堞突然齐齐震颤，掉落的三合土碎块在月光下拼出个残缺的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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