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异常的扭曲

　　行走在黑暗中临时开出的道路，周围的黑暗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茂密的森林，楚天也不知道他走了有多久，或许一天？又或许一瞬？

他拨开面前一人高的草丛，伸长脖子向前看去，还是望不到头的大树。他扶着旁边有一圈圈疤痕的大树，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片森林到底有多大啊？幸亏这里不需要吃喝，不然还没找到林珑，自己就先饿死了。

楚天弯腰捡起一根树枝，坚硬的质感从手中传来，他用力挥了挥，一阵低沉的破空声响起。他环顾四周，这遍地的树枝，不会全是这棵树的吧？那这棵树也太惨了。

楚天抬头看了看，这树桩比一般的树都粗，一看就是有些年龄的树了。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住了枝干，但原本应该青翠欲滴的树叶却是一种死灰色，一种衰败、腐朽的感觉在楚天心头弥漫开来。

他打了一个寒颤，不看了不看了，赶路要紧。

楚天拿着手上的树枝，不知道多少次地拨开灌木丛，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出现在他眼前，一脸惊喜的他长舒了一口气，一直赶路精神上也受不了，先休息一下吧。

当然楚天也很谨慎，他仔细观察了这片空地，除了一片稀疏小草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可能……遇到火灾了？就逮着这一块烧？

楚天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过于巧合的事情，他瞅了半天，还把手中的树枝丢过去，然后又做贼似的捡起来，对着草地左戳右戳，就像玩魂系游戏习惯性的在路口左右张望一样的谨慎。

靠，这么看起来不就是一神经病在践踏草坪吗？我在干什么啊！

楚天骂了自己一声，不过这片空地看起来没什么危险，应该可以休息一会儿。

大步踏入，脚下的草都被踩得东倒西歪，他抱着那根树枝直接席地而坐。

周围很是静谧，各种植物肆意生长，暖色的光照射下来，在树林间形成了细碎的光斑，远处望去就像是一群金色的蝴蝶在林间停留。当然，这要排除楚天想象中潜藏在树叶下的虫子和树干间的蛇……

“嘶！”

楚天抽冷子地抬起手，那里有一根尖锐的草根。草根很短，应该说只剩草茬了，他看了看受伤的手指，很奇怪，没有血流出却能感觉到疼痛。

不就挪了个位置吗，这也太倒霉了吧……

“隆隆隆隆……”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声音，脚下的大地轻微的颤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表下穿行，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感越来越清晰。

惊慌的楚天跳起来就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先跑远了再说！

不过没一会儿，他就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一只狰狞的巨虫从休息的空地下破土而出，那满嘴的锋利口器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两根长长的胡须从土里探了出来，碰了碰割伤楚天的草茬，又在空中碰了碰，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顿时调整方向，向他追来。本来就在跑路的楚天回头瞅见这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玩意儿，更是铆足了劲地跑。开玩笑？被这玩意追上了还指不定怎么对他呢，难道还能跟他友好交流畅谈人生然后一路欢送放他上路？他觉得把他五花大绑然后问他喜欢孜然味还是烧烤味更现实一点。

楚天在前一路狂奔，后面一条巨虫如海豚入水般在地里起起伏伏，沿途波及到了许多树木，那些树木直接被连根拱起，倒在两旁或者直接砸在巨虫的鳞甲上，偶尔还会有火花冒出，看的楚天嘴角一阵抽搐，然后跑的更快了。

就在楚天快要精疲力尽时，楚天突然听到身后追逐他的声音停了下来，他回头一看，只见那只巨虫在来回翻腾，周围的土地被搅的寸寸开裂，泛着寒光的利齿也在不断张开合拢，胡须在空中不安的抖动，仿佛在畏惧着些什么？

楚天回过身看看面前，尼玛，这不是我捡树枝的那棵老树吗！怎么跑我前面来了！难不成这邪树变成树精了？

终于，躁动贪婪的巨虫按捺住内心的不安感，发出了一声尖啸，猝不及防的楚天当场被这刺耳的声音震的头晕眼花，等他回过劲儿来便绝望地看到那只巨虫用比之前快几倍的速度向他扑来，他只能拼命向树后面躲，孤注一掷把生还的希望都放在那棵诡异的老树上。

尖啸翻涌的巨虫、面露菜色的楚天、参天耸立的诡异老树，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瞬间……

“吼噢噢！！！”

一声痛苦的嘶吼从身后传来，楚天呆呆地看着被破土而出的树根绑起来并且不断挣扎的巨虫，树根随着巨虫的扭动而越缠越紧，那坚硬的鳞甲在大力下也开始寸寸断裂。巨虫还在不断挣扎尖啸，震的发晕的楚天在缝隙间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旁。只见老树树冠暗灰色光芒一闪，楚天感觉空气中一种能量正在汇聚，地上的那些树枝嗡嗡地颤抖起来，并且缓缓地指向了被抬出地面的巨虫。

紧接着，一阵阵小刀入肉的沉闷声响起，那些树枝顺着巨虫鳞甲的裂缝直接扎了进去，同时楚天注意到，那些树根也亮起了神秘的灰色纹路，本就重伤的巨虫只能无力地低声悲鸣，等待着逐渐接近的死亡。

“没想到还能有人类进入到这里。”

一个声音突然从楚天身旁传来，吓的楚天转身就是一棒，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白衣绿袍青年稳稳接住了树枝，眼中仿佛有着无尽的生机，他饶有兴趣地摩挲着下巴：“用我身上的枝丫攻击我，亏我还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你你你！！！你是那个树精……哦不，树爷爷、树爷爷……”

反应过来的楚天一脸尴尬，讪讪地收回手，正要询问些什么，那名青年眼神锐利的看向那只巨虫：“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你好好藏在这里，别乱跑，这附近全是被你吸引过来的索林原虫，只有这里还暂时安全，等会我带你出去。”

接收到信息量有些大的楚天愣愣地点了点头，青衣男子消失在楚天面前，出现在索林原虫背上，那巨虫瞬间被吸干了精华，流光不断在老树树干上如水般流过。突然，男子又如流星般掠向树下，方才站立的地方瞬间如豆腐般碎裂，一头狰狞的庞大原虫钻了出来。令楚天惊悚的是，它在钻出来之前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呦，索林虫王，还没死呢，好长时间没你这臭虫踪迹了，还以为你早成死了变虫干了呢。”

虫王沉默不语，巨大的身躯直立起来，庞大的阴影笼罩整个老树，一张能塞下几辆房车的森森巨口对准了青年。对方查觉不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探查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老臭虫都打不过我，就凭你们三个失了智的小臭虫，还想杀了我，真当我伤势严重到宰不了你们了不成！”

老树辉光闪烁，抖动的树干震得树叶哗哗作响，沉默的虫王终于张口一声震天怒吼，然后让密集恐惧症足以吓死的场面出现了：水中、地下，大地在咆哮翻腾，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虫子不断涌出，鳞甲间摩擦的刺耳声音充斥在虫群里，巨大的尖啸嘶鸣声扩散开来，远至几公里外还清晰可见。

楚天跪在地上，用手死死捂住耳朵，那刺耳的声音犹如一枚枚针直向他脑袋里钻。这时一阵青光闪过，青年回到他身边，抬手一挥，他就感觉耳边瞬间清净了许多。他抬起头，惊慌的问青年：“这么多虫子，咱怎么出去啊？”

“现在先看着我”，听到这句话，楚天对上了青年的双眼，无尽的绿意在他眼底浮现，比起刚看到的时候，好像变得……更加平和纯粹？

楚天沉醉在其中，仿佛身在有着呦呦鹿鸣、充满活力与生机的仙境一般，就连听到“敞开心扉，不要抵抗我的控制，这样就不会损伤你的精神”也只是痴傻的不住点头。

看到楚天完全沉浸在其中的样子，青年汗颜的扶了扶额，“忘了这小子是一个普通人类了，哪有精力抵抗我的控制，不过，这样也好。”

青年遥望远处仍在战斗的自己，低声说道：“自此，我便是生命之树梅林，而你，便是扭曲之树，为此赎罪。”

梅林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楚天的身体里，痴迷的楚天眼神顿时清明。梅林试探性地动了几下，一阵嘟囔“这身体还真不好用啊，还比不上我手底下的树人呢。罢了，形势所迫，有得用就不错了。”

梅林凝神提气，双脚一蹬便是数十米，那些原虫仿佛看不见他，仍然扭曲着身子朝中央扑去，几个呼吸梅林就消失在森林里。

“走了吗……”

扭曲之树静静看着遮蔽气息离去的梅林，随手抽飞了冲过来的巨虫，转头看向被崩坏的大地与森林。他的眼神中既有哀伤又有疼爱，他的双手高举：

“痛苦的翠绿之民啊，你们一直徘徊在重生与毁灭的边缘，我知道你们就算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选择放弃。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释放自己了，请把你们的怒意与灵魂，浇筑于这腐朽的身躯，我愿以残躯化烈火，再次点亮这寂灭的森林，哪怕只有一瞬，也要净化这滔天的罪恶！”

近处、远方，就连那些被拔起的树上，都浮现起了星星点点的绿光，那绿光十分微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灭，它们摇摇晃晃，却一直没有停下来，不断地向扭曲之树涌去。梅林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子民的残魂，指甲嵌入了手心却没有察觉，由于魂魄是一体的，他同样也能感受到那胸口的怒火，但他不能回头，痛苦的母亲曾经呼唤过他们这些孩子，但当时的他恐惧于那片黑暗而错失了见母亲的机会，现在梅林要去找母亲，哪怕结果是一无所有。

“青青荫衣，滋育吾痕……”

扭曲之树感受到梅林的决意，身后是不断碎裂的树干，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的很开心，仿佛要将这漫长岁月压抑的情绪尽数宣泄出来。

“柔柔轻风，宽慰铸魂……”

他再次挥手，却不能像以前一样挡下那众多的虫子，他看着隐于虫海的虫王和飘摇在四周的零散绿光，又笑了，那笑容中尽是嘲讽与决意。

“离岸青鸢，踏光而还……”

虫王看着摇摇欲坠的屏障，庞大的身躯向前扭动，他看见虫王向他而来，却已经站不起来了。他扬起头，看见光透过灰败的树叶照在他的脸上，一阵恍惚。曾几何时，他和兄弟姐妹们一样，都仰望着母亲身上的光芒，沉溺在绿色的襁褓。当初他接过这片森林时，母亲的眼神又是那么温和、那么慈爱；当他在战场上看着兄弟姐妹一个个死去，迷茫地徘徊时，还是母亲那柔和慈爱的声音，教会了他如何为生者而战……

“沉眠圣树，唤吾远航……”

虫王泛着黑光的身躯重重的撞在屏障上，一下又一下，他嘴角喷出了鲜血，化成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辉，但他只是淡淡的看着……

“残缺朽躯，化作幽魂；点燃炎火，荡尽魇尘！”

一道绿光从远处的树丛中浮现，紧接着就是许许多多的光，无穷无尽，它们仿佛一片有生命的海洋，每一次前进都是一阵波涛起伏的呼吸，携带着狂怒砸进了虫海，涌向正中的扭曲之树。他张开双臂，仿佛又看到了母亲的那片生命海洋，无数的残魂争先恐后涌入他的身躯，深深地嵌在他的灵魂上，让他疼痛，也让他清醒。

“你们的怒意，我感受到了……”

他看向惊惧的虫王和躁动不安的虫群，燃烧的身躯冲了过去，那不是真正的火焰，那是灵魂上的燃烧，带着绿色的灵魂海洋，仿佛披上了绿色的披风，冠冕已经戴在他的头上，孤独的王舍弃一切，携带着子民最后的意志，决绝地冲进了虫海。

“来吧，感受翠绿之民的怒火，和吾等一起，葬身在这森林吧！”

“树界降临！”

绿色光芒遮蔽了一切。

梅林……接下来的事，就全靠你了……

…………

看着地平线下亮起的光芒，那是太阳的余晖，也是一个堕落灵魂的余晖。忍着那足以令人发疯的灵魂撕裂，梅林默默感受扭曲的遗愿，我会找到母亲，即便找到天涯海角，就算母亲已经不在，我也会去，放心吧！

“梅老大，快走啊，别傻待在那了！”

“你小子，跑的倒是挺快啊！”梅林脸上挂上了笑容，有这小子在，说不定真的可以很快找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