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日常

　　龙渊呆呆地盯着面前的餐盘。

泽维尔学院的食堂很安静，大多数学生还未从睡梦中醒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大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木制餐桌以及坐在桌旁的寥寥几人。

“你在想什么呢？”琴轻声问道，打破了沉默。

龙渊抬起头。“就想想我这一周。”他微微一笑，“可以这么说，这一周……相当精彩。”

琴的红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后背，她倾身向前，炽热的绿色眼眸因真切的兴趣与好奇而微微眯起：“龙，你在这儿有点像个谜，我窥探不到你的想法，虽然我喜欢你带来的这份宁静，但我很好奇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龙渊犹豫了一下，一边回忆一边揉着后颈：“周三的时候，我在一辆卡车的后座醒来，身处加拿大寒冷的荒野之中。”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直到我碰到别人，才知道自己有超能力，我吸收了他们的生命力，后来还和罗根打了一场笼斗，然后发现我也能吸收他的能力。”

琴温柔地说：“你不是这儿唯一一个感到迷茫或格格不入的人，没有完整的记忆，又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超能力……我们很多人都为此挣扎过。”

龙渊讲述自己的故事时，他那双平日里明亮好奇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但每个字都沉甸甸的：“笼斗后的第二天……剑齿虎来找我了，最后……我杀了他。现在，他的每一段记忆，每一个黑暗的冲动，都盘踞在我的脑海里。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快要迷失在他的过去里了。”

琴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眉头因担忧而紧皱。

她用那一贯令人安心、沉稳的语气说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求生。剑齿虎很危险。”

龙渊摇了摇头，“不，琴，他不想杀我，不知为何，他们想抓我，但当我碰到他时，我无法摆脱他的本能，我做得太过了。”

琴犹豫了片刻，斟酌着词句：“我们都有过超能力失控，因恐惧或本能而做出反应的时候。但这并不能定义我们是谁，重要的是我们从中学到什么，以及如何继续前行。”

龙渊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寻求安慰的渴望。“但我仍然无法控制，而且泽维尔教授觉得我永远也做不到。要是他说的是对的呢？”

琴带着温和而坚定的口吻回答道：“你来到泽维尔学院是有原因的。我们会帮你，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成长。”

龙渊神情疲惫，“周五的时候，就在我以为这一周已经疯狂到不能再疯狂的时候，一场篮球赛上我被传送到了地狱边境。”

他停顿了一下，呼出一口气，摇着头，仿佛在努力理解这些混乱的事件，“我在和一个恶魔战斗的时候，伊利亚娜找到了我，整个地狱边境都被入侵了，我们找到了源头，恶魔阿扎泽尔。我们一起把他逼退了。”

琴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一下，那天的记忆涌上心头。

当她意识到伊利亚娜把龙渊带到了地狱边境，她的情绪失控了，满心担忧朋友的安危。

她一时失去了控制，一股强大的力量汹涌而出。

但她把这些记忆抛到一边，专注于龙渊。她用热切又充满同情的目光与他对视，说道：“你和伊利亚娜把阿扎泽尔赶走了。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场胜利。”

龙渊回以一笑。

“确实。”他继续说道，“那只是个开始。周六本应该很简单，你也在，我们本打算去看NBA总决赛，要些签名，好好享受比赛。但结果……”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中明显流露出那段记忆带来的沉重，“这是个陷阱，万磁王在等着我们。面对他……感觉就像要抵抗一股自然之力。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琴的目光沉稳，眼中满是理解与共情。

她想问龙渊在使用她的能力时展现出了怎样的力量水平，但即便不用共情能力，她也能看出龙渊内心的纠结。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回应道：“龙渊，我们面对的每一场战斗，每一个挑战，都是成长的机会，记住，万磁王或许很强大，但你能抵抗住他这一事实就很能说明问题。这不是结局，你还在这儿，和我一起，分享你的故事。”

龙渊迎上琴的目光，在她的眼神深处找到了慰藉：“过去发生的事，很难释怀。”

琴露出温柔且令人安心的微笑，回答道：“这就是我们彼此陪伴的原因。

在我们自己都看不到希望和力量的时候，提醒彼此我们所拥有的这些。”

泽维尔学院的嗡嗡声在他们周围渐渐热闹起来。

在他结束自我审视后，龙渊微笑着说：“总的来说，我觉得我这一周的战绩是2胜1平1负。这开头还不错，对吧？”

他虚弱地笑了笑，“两场胜利，分别是战胜剑齿虎和阿扎泽尔。”

琴也笑了，眼中闪烁着光芒，“如果你把那个蓝皮肤女人也算上，那就是三场胜利……泽维尔学院的又一周。”

龙渊环顾食堂。

更多学生陆续到来，氛围中充满了交谈声、欢笑声和读书声。

朱比莉加入了他们，端着早餐托盘坐下。

龙渊自言自语道，但声音大到坐在他对面的朱比莉能听见：“这周肯定会好起来的，对吧？”

朱比莉穿着标志性的黄色夹克，从食物上抬起头，挑了挑眉。

“这可就像是死亡之吻，龙。”她半开玩笑地说，“你知道你不能说这种话！命运之神在看着呢。”

龙渊忍不住轻笑出声：“得了吧，朱比。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况总得开始好转了。”

朱比莉狡黠地一笑，手指间旋转着一小簇烟花，眼中闪过一丝调皮，“每次我这么说，都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琴开口道：“你们还记得今天的日程安排吗？我们先上物理课，所以确保你们都带了笔记。之后紧接着是体育课。还有，龙？”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这次尽量两只脚都留在我们这个维度。”

朱比莉哼了一声，“对，在球场上别再碰到跨维度传送门，好吗？”

琴忍住笑，继续说道：“别忘了，我们今天还有心灵感应课，我希望你这次能来。上次因为地狱边境的事，课都取消了。”

龙渊清了清嗓子，“明白了，老妈，我是说，老师。”

对龙渊来说，物理课简直是场灾难。

黑板上满是泽维尔教授工整书写的公式和原理。

他努力集中注意力，但那些字看起来就像无法破解的谜题。

看到他的挣扎，坐在他旁边的琴低声说：“别担心。我们都有不在状态的时候。”

“是好几天……”他苦笑着哼了一声。

物理课下课铃一响，龙渊第一个冲出门，准备上体育课。

戴着标志性红色眼镜的斯科特已经在为篮球课做准备了。

“好了，分成两队！伊利亚娜和龙渊，你们今天同一队。请大家保持友好。”斯科特用坚定而公正的声音命令道。

伊利亚娜与龙渊对视一眼，示意他到自己这边来。

比赛顺利进行，没有发生意外，之后学生们散开，准备去上下一节课。

龙渊怀着期待走向心灵感应课教室。

教室前面坐着泽维尔教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欢迎，同学们。你好，龙渊，在这里我们将学习探索并掌握我们内心深处的能力。”

学生们纷纷就座，龙渊感受到了前方挑战的压力。

他预料心灵感应课会很难，因为他并没有任何心灵感应能力。

学生们在垫子上坐好后，泽维尔教授转动轮椅来到教室中央。

“今天，”他开始说道，“我们将通过冥想深入探索我们的潜意识。”

琴轻声对龙渊说：“你准备好做这个了吗？”

龙渊耸了耸肩，“没抱太大期望。”

泽维尔教授点点头，开始引导：“闭上眼睛。深呼吸。吸气……呼气……”

大家都照做后，气氛发生了变化。

感觉就像一个温暖、保护性的茧将他们包裹起来。

这当然是泽维尔教授的杰作，他用自己的能力增强他们的冥想体验。

“想象一扇门，”泽维尔教授继续说道，“这是通往你内心深处的门。走向它，打开它。”

一个接一个，学生们发现自己踏入了内心世界中各具特色的房间。

对龙渊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白色房间，有点像一块空白画布。

他低头看着自己。

他又变回了普通身材，就是他在经历所有转变和战斗之前记忆中的样子。

就像他在卡车后座醒来时那样。但没有了营养不良的痛苦迹象。

不过这个房间并非空无一人。有两个人站在他面前。

一个，散发着威胁的气息。

剑齿虎。

他那野性的双眼紧盯着龙渊。

另一个人则出乎意料。

是一个有着忧郁淡褐色眼睛的身影。她戴着长长的手套，一直延伸到肘部，以防范她所拥有的危险能力。

她散发着一种脆弱的气息；周围弥漫着一种切实的悲剧与心碎的氛围。

安·玛丽。

罗刹女。

剑齿虎咆哮道：“你以为你能打败我？”

罗刹女满脸忧郁，声音沉重地简单说道：“我们杀了他。”

龙渊怀疑地问道：“你们俩想干什么？”

剑齿虎冷笑着，獠牙露在嘴唇外，“来提醒你自己的软弱，你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我。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罗刹女向后退了一步，在自己和房间里的其他人之间拉开了更多的距离。

她刚要开口，突然房间里回荡起一阵声音，就像有人在他的潜意识上敲门。

洁白的空间瞬间变成了一个由记忆、恐惧、希望和梦想交织而成的漩涡。

——

回到教室，这节课已经结束。

随着泽维尔的宣布，学生们开始从冥想中苏醒。

然而，龙渊却一动不动。

当查尔斯·泽维尔感觉到龙渊内心情绪的风暴时，他停顿了一下。

他靠近那扇象征着龙渊内心深处潜意识屏障的“门”。

泽维尔教授轻声说道：“该回来了，龙渊。记住，你的思想是一个你拥有掌控力的领域。”

他在“门”上进行了一次精神层面的轻敲。

查尔斯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他感觉到龙渊的意识在退缩。

他像被排水管吸走一样穿过那扇门；从这个内心圣地抽身而出，在回到现实世界的过程中甚至都没注意到泽维尔。

泽维尔教授往里看去，看到了龙渊潜意识里的其他人。

剑齿虎一脸凶相，还有一个女孩显得很温顺。他们的形象和龙渊本人一样真实。

但以泽维尔的经验，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潜意识中通常会出现对物体和记忆的虚幻再现。

但不会是完全具象化的人格。

更不会是像原体一样生动的人格。

即使是在精神分裂症或“多重人格障碍”的案例中，泽维尔之前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所以他做了他唯一能想到的事。

他伸出手，轻轻关上了那扇“门”。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虚幻的钥匙。

将钥匙插入“门”把手上，轻轻一转，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声。

他锁上了这扇“门”。

至少目前，龙渊的潜意识将无法触及。

他这么做不是为了囚禁龙渊的心灵，而是为了给这个年轻人一些时间，提供一个喘息的机会。

查尔斯希望，假以时日，龙渊能够找到力量去面对并驯服他内心的声音。

但在那之前，这扇“门”将作为一道壁垒，抵御那些……内心的东西。

在现实世界中，龙渊猛地睁开眼睛，回到教室的他脸上满是挫败。

他突然站起身，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

一双蓝色的眼睛担忧地看着他。

琴轻轻伸出手：“龙渊？”

“我需要更多时间，”他绝望地喊道：“我才刚刚开始有点头绪。就在事情开始变得清晰的时候，我却被迫回来了。”

泽维尔教授平静的声音传来，“龙渊，请坐下。”

龙渊沉重地叹了口气，照做了。

“了解自己不是一场赛跑，”教授温柔地说，“这是一段持续的旅程，往往没有明确的终点。”

龙渊目光低垂，“我感觉自己就快找到答案，快要有所领悟了。”

琴轻声补充道：“我们有时候都会有这种感觉，龙渊。这是我们这段旅程的一部分。”

泽维尔教授转动轮椅靠近他，直视着龙渊的目光，“你的思想广阔而多面，掌控自我、自我发现的道路不是你能在一节课或一次冥想中就完成的。这需要耐心、坚持，并且接受每一步，无论多么微小。”

——

周三，在食堂一如既往的午餐时间嘈杂声中，龙渊那一桌的气氛明显有了变化。

这种情况之前只发生过一次，龙渊怀疑原因类似。

他抬起头，不出所料，伊利亚娜朝他走来。

她铂金色的长发如波浪般松散地垂落，每自信地迈出一步，头发就闪烁着光芒。

一条银色项圈项链戴在她的锁骨上，黑色皮夹克随意地披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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