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怨魂(三)

　　当第一缕阳光划破阴霾，晨晓初临，大地植被中升腾起的雾气，逐渐上升，变成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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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起床了。”温和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女子缓缓抬起眼睑，深蓝色的瞳眸在光影下闪烁着光芒，漂亮的不真实。

“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哥哥给你准备好不好。”

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抚向她的脸庞，嘴角上扬，温柔的笑像融化在阳光里。

“......”女子只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乖，吃过早饭以后呢，哥哥带你去外面走走好不好，太阳这么好，整个山坡暖洋洋的都是好看的花儿，你最喜欢的樱花也开着呢，漂亮极了。”女子点了点头，顺从的起身。

于枫牵着她的手，走到房间拐角处一扇绘彩玻璃门前，慢慢打开，入目天蓝丝绒包裹的墙壁上嵌着大大小小，风格各异的衣饰柜，他打开手边的一个衣柜，里面清一色挂着二十条欧式古典连衣裙，做工用料精美绝伦，底下的抽屉拉开，一排崭新的复古小皮鞋可爱俏皮，接着一个个衣柜被打开，各种风格，各类元素的衣服，鞋子，首饰...络绎不绝，是所有女孩的梦。

“茵茵，你看这些，都是哥哥为你准备的，喜欢吗？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呢。”于枫蹲下身，捧起她白皙柔嫩的赤足，触感冰凉至极，他心痛的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的茵茵，温声道：“每一年，每一年哥哥都想着你长多高了，该穿多大的衣服和鞋了，外面女孩子们喜欢的你是不是也会想试试呀，所以呀，就每年都会买很多...很多...真想看你穿上的样子啊，落落...”话至此已带哽咽，于枫别过头，笑着推了推她，“选一件喜欢的吧，一会儿，我们就能去花园散步了。”

语毕就退了出去，关上了门。茵茵回头看向那扇紧闭的玻璃门，一瞬间像隔绝成了两个世界，那个人不在了，就这么安静啊...安静的让人想哭...

她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半晌，嘴角微微弯起，她款步走向一件连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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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打开了，于枫抬头看去。

黑瀑般倾泻而下的长发及膝，樱粉的露肩连衣裙如水波漾开，下摆接轻盈的白纱缀漫天星，女子薄如蝉翼的脊背和纤弱的双臂白皙到透明，她浅然一笑，清灵干净的像一朵初樱。

“茵茵。”

“什，什么？”于枫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不是落落。”茵茵收起了笑容，冰冷的口吻瞬间降至零点。

“...对不起，是我弄错了。”失落之情溢于言表，于枫苦笑。

“但是。”

“但是？”

“你可以是哥哥。”说罢，茵茵主动上前，握住了于枫的手，嫣然一笑。

“...谢谢你，茵茵。”谢谢你，能回来找我...于枫同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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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家的早晨一如以往的安静，除了佣人洒扫的声音以外，毫无波澜。

唯一的改变，可能就是赵亦柔的到来吧，她以未来媳妇的身份开始渗透进于家的方方面面，虽然从小两家就频繁来往，知根知底。但这次不同，她不是别人家的小姐，而是于家长媳，未来的掌权者！

此时她正坐在餐厅与于母闲聊，但显然这两个女人的心思都不在餐桌上，她们都在等，等昨晚那个不速之客来此，好审问一番她的来历和于枫的关系。

可是很不巧的是，茵茵根本没有吃早饭的意思，于枫就带着她直接去了花园。

于家买下了周边一座小山头做后花园，虽然说是小山头，但也是庞然大物了，其上按喜好种植了很多奇花异木，而在于落出生的时候，整片樱园的花一夜间都落了，至此，樱园改为落樱园，于家的小女儿也有了名字——于落。

这一异象曾让整个于家包括旁叔伯兄弟辈都惊惶不已，还特地请了名寺的大师来看过风水和命盘，可皆无定论，大师临走前只说了需结善缘四字，便辞谢走了。

可樱花易落，花季极短，这几年于枫疯狂的投入了大量资金，只为求花开不败，落樱园整个被包裹防护起来，可以控温调湿，不受外界环境影响，聘请的园艺师也是首屈一指，不同品类相辅相成，花开满园。这样的败家方式，被于母好一顿唠叨，可于父却出奇的没有任何反对。。

昨日的暴风雨恍如隔世，幽香绕魂，无尽柔色落入眼中，在枝头凝露含苞的娇弱，随风绽开，旋转飘舞的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清晰可见它柔软的花瓣和纯净的颜色。

那便是...樱...吗？

“茵茵，你喜欢这吗？你...茵茵！”话未毕，茵茵突然甩开于枫的手，不顾一切的疾跑过去，大门早被吩咐提前开锁了，她用力一推，冲进了花海，于枫连忙跑着跟了上去。

可是！

当茵茵接触到第一朵花瓣的时候，突然落樱园所有的花苞都开始争相盛开，极速的绽放然后飞快败落，从枝头纷扬而下！环绕飞舞不休，像要将所有淹没似的，她的身影也瞬间消失在了这一片柔色之中。

“茵茵！茵茵！”于枫冲进了花海，他大声嘶喊，声音接近沙哑，奋力的挥开挡在眼前的落樱，可没有用，他还是找不到那个孩子。

“茵茵！你回答哥哥！你在哪里！在哪里啊！再也不要走了我求你！再也不要走了...”

樱花瓣像拥有魔咒一般，永无止境的飞舞着，于枫颓然的瘫坐在地上，两眼通红，几乎崩溃。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了他的头顶。

“茵茵！”

“是。”

“茵茵...”

“是。”

“茵茵...”于枫就这么盯着她的脸不住呢喃，心中揪起的一角被缓缓抚平...

但这妖冶的一幕早就让附近的佣人大惊失色，他们之中不乏在于家工作了多年的老人，联想到了多年前小姐出生时的景象，急忙下山去报告老爷和太太。

“天哪！这，这！”赵亦柔听着佣人说的神乎其神本来是不信的，她陪着脸色惨白的于母疯一样的跑上山，见到这一幕，惊的瞪大了眼睛，嘴都合不拢。

“冤孽！都是冤孽啊！小枫呢，我的孩子，小枫你快出来！”于母冲着里面大喊，死抓着赵亦柔的手才勉强站稳，而惊呆的某人根本没感觉到痛。

“小枫！”于母大吼一声，顾不上害怕直接拉着周亦柔冲了进去，看到儿子毫发无伤的坐在地上，刚松一口气，却见旁边站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她几乎想也不用想，就直接尖声喊道：

“是你！你来索命了！你怎么还没死！”

“啊！你！是你！你昨天杀了我们所有人，你是于落！”周亦柔也反应过来，惊恐的直后退，摔倒在地上。

“落落！”于父闻讯赶来，看到眼前这惊骇绝美的一幕，心中激荡不已。这一次他没有多少惊恐，愧疚爬满了整张老脸，这个不过四十多的男人竟已如此沧桑，他几步上前，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女儿。“落落，是爸爸不好，爸爸真不该听别人的鬼话啊！让你就这么...都是爸爸的错！”

老泪纵横，哽咽难言，于枫看着哭到哑声的父亲，嘴里发苦，眼泪也忍不住滑落。

“宝贝女儿，你恨爸爸吧，海水那么凉，那么冷，你受了多少苦啊，我的宝贝女儿，我的落落啊，我他娘真是个畜生！居然就这么看着你...看着你在眼前沉了下去...”

“于森你在说什么！”于母气的脸色青紫，朝他大吼。

“给我闭嘴！我就不该让你抚养她！她是我的宝贝女儿，就该像个公主一样长大！受最好的教育，有最多的宠爱，可她经历了什么！我...我...爸爸对不起你，落落，你要带爸爸走吗，是不是？好，爸爸跟你走，跟你走...”

“于森你是不是疯了！她就是个祸害妖孽！从出生起就该死！那个女人也该死！呵呵，你让我闭嘴？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啊？！我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做了多少...你现在后悔了？还想跟着去死，哈哈哈！真是疯了，疯了！”

“爸？！你说什么抚养？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家里哪有我这个当妈的位置...”于母发泄完心中的愤怒，心中悲切，她猛的起身抓住儿子的手臂，力气大的惊人，直接将于枫拽了过来。

“小枫，跟妈妈走！妈妈带你离开这个被诅咒的鬼地方！”

于枫看着自己的母亲，眉头皱起，突然觉得她那么自私可怕，面目可憎。他用力掰开了那只手，几个红色的月牙印在他的手臂上，隐隐作痛。

“我不会走的，妈，你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你不跟我走？哈哈哈，我自己的亲儿子，居然要帮着这个贱人的野种对付我？！你们都想还债是吧，都想死是吗！”

“陈秋你够了！落落不是野种，她是我的宝贝女儿，以前是我一念之差害死了她，现在这个债，我于森自己背！你要是不甘心就离婚，小枫是我于家唯一的继承人，我会保护好他。”

“于森！”

二老争执之际，怀中的茵茵却推开了于森，她冷漠的眼神扫视了周围，众人只觉得心底一凉。

“我是茵茵。”

“...女儿啊，你是...”

“爸，她不是落落，她是茵茵，你们别吵了，落落不会回来了...”于枫脸色逐渐平静，他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优雅从容一如既往。

“你在胡说什么...”于父瞪向儿子。

“爸，是你糊涂了，一个死了十五年的人怎么会回来，她不是落落。”

说完于枫便牵起了茵茵的手，温柔一笑：“我们回去吧，樱花看完了。”

众人这才惊觉，刚才肆虐的花瓣已经停止了疯狂的席卷，满地落樱缤纷，凄美无比，整座落樱园似乎完成了使命，一瞬间全部凋零了。

“嗯，看完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