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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公孙封商

书名:乱七国 分类:历史 作者:叁恶 更新时间:2024-06-09 17:3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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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正午的太阳虽然散发着强大的光芒,给大地传送着充足的温暖,但仍无法晒穿战场上漫天的烽烟,驱散人心里无边的恐惧和阴霾。

此时的河西之地,在曲沃、焦城等城之外,营帐蔓延数十里,秦军的军队一眼望不到边际。站在城楼上看着这压城的黑云,更使人内心压抑、绝望。此时的城墙上,已没有几个可以站起来的士兵,大多数身上都包裹着染血的白布。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在外城墙下,秦魏两国的士兵尸体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护城河里也都被填满。河中原本清澈的河水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即使是在天气转凉的中秋,还是有大量的尸身腐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烂之气。

城内的光景亦不容乐观。不断的有受伤的士兵被抬下城墙,也有战死的士兵的尸体被扔下城墙。城内官府对民众的压迫也更残酷:凡十二岁以上男子都被强行拉去充军补充兵源,十二岁以下儿童和妇女一起为军队服务,做饭送餐、抬运伤员、修缮城墙等等。商人的命运更为悲惨,货物全部被没收征为官资,商人本人可以花钱来“赎身”,但其仆从和奴隶全部被征兵。但即使这样,城内士兵还是捉襟见肘,多处城墙防御薄弱,甚至秦军还攻进来好几次,与魏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在许多街道丢下了双方的尸体。虽然最终秦军被赶出城内,但一次又一次的巷战更给本就不富裕的魏军兵源雪上加霜。

城外大帐里,一名身着盔甲的将领正在看着地图沉思,和周围的几个将领商讨着,为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做准备。此人正是秦国新任大良造、秦国变法的主持人、此次河西之战的统帅——公孙鞅。

这时,一名全副武装、血染全身的斥候突然闯进大帐:“报!我军第五次攻入城内,但被魏军阻拦在街巷里,我大军无法展开,甚至隐隐有被击退的趋势!情况危机,请将军定夺!”听到这话,帐内一时之间乱了起来,有人沉默不语,有人窃窃私语,还有将领拔剑请命。

“将军,让我去吧,保证在日落之前攻下城池!”一位满脸横肉、杀气凛然的将领站了出来。公孙鞅抬头一看,请命者正是前不久在自己俘获魏国公子卬以后,率领大军追击魏军的猛将王钺。

“不可,兵法上讲,‘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我军一天内已冲锋五次,士气大衰。魏军在之前虽被我军打的大败,但魏国毕竟是天下第一强国,军队整体战斗力就高。现在城内魏军虽都是老弱病残,但能阻挡我军五次冲阵,其傲气、士气已起。以疲弱之师攻坚城,不智。而且,我军已将城池团团围住,囊中之物唾手可得,不必徒增我秦人伤亡。即使要再攻城,也还是等到明天,我军休整过后再说吧。”公孙鞅摆了摆手,劝阻了王钺的攻城想法。

“可大将军,我军如今牺牲了众多将士才攻入城池,如今要退兵休整,岂不是前功尽弃?如果退兵,那对我军士气不是更大的打击吗?而且如果今天退兵,我军要整顿好不知又要花费多久。在这期间其他国家可能会对魏国救援不说,我秦国国库内的粮草消耗也是十分庞大的。长期下去,我军粮草消耗必然庞大。即使您变法改革使我秦人踊跃参军交粮,国库粮草储备殷实,也支撑不起我们在这里耗上几年啊,”另一名站在公孙鞅背后的将领发出了疑问。

“赢疾公子,您站在国家、大局考虑这没问题。但现在此地已成我军口中之食、瓮中之鳖,没有必要做无谓的冲锋,让我大秦锐士徒增伤亡。更何况,如今这大秦锐士乃是我大秦现在最精锐的部队,每一滴血都十足珍贵,不容有失!而且在这之前,我已经派人往大梁方向散播谣言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公孙鞅否决了樗里疾等人的决议,“好了,大家各回营帐休息吧。””可是……““好了!在军队中,只能有一个统帅,才能做到上令下行,才能提高效率!怎么,你们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是要抗命吗?现在所有人回自己的军营里去!”“诺!”众将领应声,说罢便退了下去。但背地里,人心各异,暗流涌动。

从大帐出来以后,众将领围住樗里疾:“嬴疾公子,您怎么看这卫鞅的命令?”还没等嬴疾回话,另一名将领开口了:“哼,什么命令?以我来看,他卫鞅就是怕我等杀敌勇猛,夺了他的风头和功劳,回去之后加封,爵位比他升的还快!”嬴疾依然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思考着什么。但旁边的几个将领却吵得不可开交:“可是大将军说的确实没错,没必要让我老秦人多流血。如果可以兵不血刃拿下河西之地,我们何乐而不为呢?”“兵不血刃?那我们之前流的血都白流了吗?他自己制定的规矩,以首绶级,所以将士们才这么拼了命的去冲阵。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多斩敌首换取官爵吗?更别说有多少父子、兄弟参军的结果其中一人死在了战场上,他们正悲愤,他现在来了个停止攻城,他倒不怕士兵哗变!还有就是嬴疾公子提出的,在这里我们终究不是本土作战,粮草运输压力巨大。一旦粮草出了什么问题,那这十几万大军该何去何从,他有想过吗?”双方争得面红耳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也谁都说服不了谁。

“好了,都别争了!”嬴疾终于站出来结束了这个争论,“他不是说还派人去了魏都大梁散播谣言吗,那我们就等上几天。如果他所言非虚,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他说的没有做到,那就劳烦各位将军去打下这几座城了,大将军那边我会去处理的。至于士兵那边……”嬴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缓缓开口说,说出了一段令人不寒而栗的话:“此次河西之战我们也俘获了不少魏军士兵。如果放任他们在俘虏营里面恐怕也不是个好事,一来耗费粮食,二来我们还得派士兵去看官他们,也可能滋生暴动。各位将军就看着处理吧。”

得到了嬴疾的肯定答复以后,各将领也是没有了之前的怨气,也各自回营中休息了。唯独嬴疾,还是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公孙鞅所在的中军大帐,之后才缓缓回营。

反观公孙鞅这里,在一众悍将走了以后,他也是无力地坐了下来,抬头看着目前的战局图。一旁的副将过了很久,才小声地问了一句:“将军,您还好吗?这局势一片大好,可是您怎么好像高兴不起来呢?”

听到有人问自己,公孙鞅这才抬起头来:“还好。只是……”他欲言又止,这给一旁的副将整的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局势固然很好,河西之地也必将在我们手中,不过我担心的倒不是这场战争,而是军队和后方。”

公孙鞅顿了顿,继续给一脸不解的副将解释:“对于这场战争来说,我们必然是胜利者。但是该如何取胜,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我希望的是可以以最低的代价去打赢这场战争,所以我才在半个月之前就派人去大梁宣传造势说河西之地必失。但是这和军中一些人的看法有冲突。在我制定修改了秦法以后,军功爵成为了大批黔首上升的通道。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必然会为了军功而去冲阵。这一点的好处在于及时我们冲阵失败次数再多,士气也不会受太大影响。可这样一来我军的伤亡认输也会居高不下,尤其是秦军目前单兵作战能力不强,只有这些年刚训练出来的大秦锐士总体军事素养较高。如今国君信任我,把这全国的精锐交到我手上,我就更不能让他们有太大损失。可刚刚的会议你也看见了,很多将领还是抱着立军功的想法。其实也不怪他们,大多数士兵都是这么想的,他们作为军队和士兵的上层,理应为他们手底下的士兵考虑,不然军队还会有可能哗变。”

听完这一番话,那个副将好像明白了一些,又问道:“那您担心后方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前不久,有后方传来消息,国君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我的变法包括我能活到现在,都仰仗着国君的信赖和支持。我的变法终究还是引起了大量宗室的不满与反对,更别说在变法初期我处罚了太子的两个老师。自古有‘刑不上大夫’,如今我破坏了这个规矩,他们应该很期待着我死吧。”说完,商鞅便抬起头看着外面的天空。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部分的天空已经因太阳的离去而陷入了黑暗,只有遥远的天边还有一抹晚霞,有几片火红色的火烧云还没有褪去颜色,保持了那一抹艳丽,绽放着自己最后的色彩。看到这儿,公孙鞅的身体也不禁震颤了一下,缓缓地抬起手,做出举杯的样子对着天空。副将不解:”将军,这是何意?”他也没有正面回应,脸上泛起一抹苦笑:“没什么,故人即行远去,敬一个故人罢了。”

百年之前,一个骑着青牛的老人西出函谷关,留下了一篇五千字的《道德经》,大书“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对人本来公平,但人却自己给自己的种族分了三六九等,有人可以在庙堂之上挥指天下,有的人却只能在田地间耕作吟诵《式微》。同样的,对于城池,有的城池生来就要面料烽烟与战火,那里的百姓也要为每天的生存提心吊胆;而有的城池则呈现一片安定祥和、生机焕发之相,往来商旅络绎不绝,西河学宫之中讲学之声不绝于耳。

相比于曲沃,大梁明显属于后者。但此时的大梁城,也有不小的骚动和不安。

半个月前,大梁就收到了河西战败的消息。畏惧秦军继续东进的魏侯急忙召大臣前来商议对策。朝堂上,满朝文武一言不发,更使得魏王恼火。

“怎么,一个秦国就把我大魏的满朝文武吓得无计可施了?难道我大魏没了庞涓将军和魏卬就再也没有可用的将领了吗?”

在魏侯的力吼下,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君侯,此次秦军来势汹汹,况且我听说他们新训练了一批精锐,称之为‘大秦锐士’,其勇武程度不在我国魏武卒之下。不如我们联合楚赵韩等国,共同抗击秦国,收复河西之地。”

还没等他说完,旁边另一人站了出来:“君侯,万万不可!我大魏立国以来,尤其是君侯即位以后,何曾被饲马之秦欺辱至此?况且赵韩前不久刚刚与我大魏交恶,三晋联盟支离破碎。而楚国更是对我河西之地觊觎已久,其野心不弱于秦,若是真请求楚国出兵,只怕河西之地也将不属于我大魏。假道伐虢的道理君侯一定明白吧?”反驳的正是魏国大将魏错,“希望君侯能令臣领兵前去收复河西失地,扬我大魏国威!”

魏侯见状大喜,正欲下令让魏错领大军前去河西,另一人提出了反对。魏侯一看,反对者是前任丞相公叔座离去后留下的门客公羊迁。在经历了公叔座推荐的公孙鞅没有被自己重视而出走,到了秦国却助秦国一跃成为强国。这使得心高气傲的魏侯不甘心就此放走一个大人才。在他看来,公叔座的家臣都如此有才干,那么他的门客之中肯定有能让魏国更加强大的人。因此,自大的魏侯选择了在公叔座的门客中最富盛名的公羊迁,并且封他为上大夫。但实际上,公羊迁虽然在公叔座的门客中广受好评,但他的才能远远不及公孙鞅,而他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平时的朝会中不会随便发表见解。但他虽然才能不佳,但对魏国还算忠心,而且也能看出来这场战争的利弊,因此才罕见地在朝会上提出反对。本来看着一直以来一言不发的公羊迁能够在朝会上提建议,魏侯很高兴,以为他终于要一鸣惊人了。但谁知,这一开口便是反对他的想法。

虽然内心不悦,但魏侯还是忍者内心的不满问他:“公羊大夫,您提出反对,又是有何见解呢?”公羊迁行了个礼回复到:“君侯,如今秦人新练之兵正处于巅峰时期,我等对其部队也知之甚少。且秦军连破我河西之地数城,士气正旺。而我军新败,主帅被俘,加之在河西之战前我军刚刚遭受马陵之败,魏武精锐全军覆没,新练之兵尚未练成,士气衰落。一旦我军再度出击河西地区和秦军作战失败,届时对我大魏来说即时灭国之时。如今之计,不宜出战。倒不如暂时把河西之地南部割让给秦国,为我们换取一个喘息的时间,让我们能够做好准备,一举收复河西之地才是上策啊!还请君侯明察!”

听了这话以后,魏侯心里也很恼火,可他说的确实又没错。如今的魏国,在经历了桂陵、马陵和河西三次大战以后,魏国精锐全失,确实需要一个时间来休养生息。可是自从魏文侯以来魏国便一直在强盛之中,除了父亲魏武侯去世后自己即位之前赵韩联合攻魏时之外,魏国还没有在战场上吃得如此败仗,以至于到了要割地求和的程度。而且一旦求和,魏国的脸面往哪搁,自己的脸面又往哪搁,自己梦寐以求的霸主之业岂不是全要化作一团泡影?对此,魏侯十分纠结。

见国君拿不定主意,下面的群臣都开始纷嚷了起来。最后群臣便开始站队:“大王,臣站公羊大夫这里”“君侯,臣支持魏错将军的看法”“君侯,臣也支持魏错将军”“君侯,臣……”一人一句,到最后,竟还是支持公羊迁的人占了多数。

见此情景,魏侯也知道了群臣的看法。众臣所望如此,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魏国确实是需要一个时间来休息了。最后,魏侯还是拟定了一份献地求和的文书,河西之地净归秦国,魏军退守黄河东线。并且派人快马送至秦都咸阳。下达完君令以后,魏侯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瘫在王位之上。口中喃喃着:“寡人的霸主之业……没了……老公叔,寡人不该不听你的话的……”那一刻,这个身处战国时代却仍旧困在春秋争霸时期、梦想成为天下霸主的魏侯,一下子像是苍老了三十岁。

两旬以后,秦宫中,一个身着白色丝衣,身披狐白裘的男人坐在榻旁围着火炉看着刚刚被送来的信。读了信以后,他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但很快,他的身体就告诉他他已经不适合这样大笑了。

“君侯,怎么笑成这样,信上都说了什么?”一旁的侍从忍不住了,问到。

“召集各卿大夫,寡人要开朝会。”秦公说到。

“唯!”

不久以后,各卿大夫都来到了秦宫庭。

“众爱卿可知寡人今日唤你们来所为何事吗?”秦公面露微笑问下面的众位大臣。

来的众大臣有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但也有提前得到了一些风声的人开始猜测,是何等的消息能让秦公如此召集大臣。公子嬴驷则直言到:“今日父亲把众大臣叫来,而且满怀欣喜,可是有好事发生?”但他一说完,就觉得失言了。一直以来,秦公都在要求他能公私分开,私下可以称呼自己父亲,但在朝堂等公开场合还是要称呼君侯。

但罕见的是,听到这话,一向严格要求公子嬴驷的秦公本应该喝止他,但这场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生气,这更使得公子嬴驷疑惑:到底是怎样的事情能够让一直以来都很严肃的父亲也不拘小节起来。反而是坐在上面的秦公说:“不久之前,寡人收到一封信,是魏侯派人送来的。上面说请求我前线秦军停止进攻魏国,魏侯愿以河西之地南部十数座城献上。”

听到这里,下面群臣又一次骚动了起来:“真的吗,魏侯居然认怂了?”“河西之地南部十数座城池?虽不是整个河西之地,但这十数座城池也足以让我大秦免受魏国的直接威胁了!”

而正当群臣在激烈讨论时,秦公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寡人从继位之初,便立下誓言:此生定收复河西之地,重现穆公时期霸业。但如今魏国之许诺停战给予河西之地十数座城池而非全部。所以寡人想问问众爱卿,你们认为是应该继续打下去索取更多,还是应该就此收手以待时机?”

此话一出,本来喧嚷的秦宫庭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本来以为秦王要就此收手,所以才宣他们进宫来通知的。可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位国君野心居然如此庞大,想一下子吃掉整个河西之地!而摸不准国君内心想法的老油条们自然缄默不语,倒也有几位大夫真的站出来说出自己的想法:“君侯,我军虽然在前线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总体实力来说我国还是不比魏国。尤其是如果要出进占整个河西之地,路途遥远,粮食运送不便。如果魏国拉拢楚国一起,那么我军将会面临巨大的压力。不如暂时退却,消化这河西的十数座城池,之后再等待时机东出。其中利害,还望君侯三思!”

“望君侯三思!”一旦有人带头,那么自然有其他的人站出来支持。这正是那些政治老油条的“政治智慧”,人数上一多,国君也没有办法。

见此情景,秦公也只好打消了继续进占河西的想法,如蛇吞象,力不足矣。于是紧接着又向群臣抛出了第二个问题:“昔日嬴渠梁继位时曾立誓复穆公霸业,如事成,必有重赏!今大良造卫鞅变法强国,又复河西之地,立不世功勋,理应封赏!寡人欲封卫鞅于商於之地,众爱卿可有异议?”在此时刻,卫鞅名声之旺前所未有。即使朝中有很多人不满卫鞅,但此时也只能保持沉默。见无人应答,秦公便下诏命卫鞅即刻启程归咸阳进行封赏仪式,接收河西之地事宜交由公子嬴疾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