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花落了

　　三年后……

引子：

青春是打开了就合不上的书，永远无法回头。一半明媚，一半忧伤，时间被风刮得无影无踪，而他摧毁了一切……

“妈妈，妈妈，你醒醒！”一声嘹亮的呼喊划破天际，远处传来晓霞的声音。附近忙农的人们帮忙将母亲送回家。

“孩子，你妈妈太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儿吧！”邻居们交头接耳，有的在感叹这家人明明有亲戚可以帮衬，却无人问津；有的替两个孩子感到心疼。而在学校的未央还不知道这一切。

但在晓霞的心里，她清楚地明白，妈妈为这个家已经操劳太多，身体早已透支。如果再这样下去，母亲再也无法照顾她们了。晓霞一直坐在母亲的身边，守着母亲。天渐黑了，母亲稍稍恢复了体力，慢慢地从床上下来……

“霞啊，妹妹还没回来啊？该接她了。”母亲说着，向外走去。

“妈妈，她都已经那么大了，以后让她自己回来好吗？”晓霞拉住母亲，用心疼的眼光看着妈妈。她多想妈妈也能疼她自己多一点。

“不行的，那么多年了，都是要接的。现在下学都是晚上了，妹妹怕黑，现在乡里建设到处修路，车来车往，路上也没几个伴妈妈不放心。住这边一起的又没有同学，不行的！”

“那我今天去接吧。”姐姐起身走出门。

站在学校操场的未央亭亭玉立，就要是大姑娘了。她还是以前的样子，扎着两条麻花辫子，只是头上再不会看见那跳跃的栀子花了。你看，在她的胸前，挂着一朵耷拉着的栀子花，那是母亲早上缝在衣服上的。未央很喜欢这个季节，很喜欢栀子花。

“为什么今天那么晚才来啊？妈妈呢？妈妈怎么没有来？”未央踮着脚向远处眺望，可姐姐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路上，晓霞沉默不语，未央觉得奇怪极了，却不敢问。姐姐的表情让未央觉得可怕和冷漠。

和往常一样，吃过饭，写好作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睡了……

---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妈妈做好了早餐，未央吃好就自己上学去了。

“霞，妈妈病了，不要告诉妹妹，我怕影响她学习。”

“那妈妈，我可不可以请你多爱自己一点？她是我的妹妹，你爱她，我无所谓，我也很爱她。可是妈妈，这些年你把你全部的爱都给了妹妹，我不在乎，可我在乎妈妈你不爱你自己。为了妹妹读书，为了这个家，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歇歇吧……”晓霞很激动，很难过。昨天她就要说的，她没有，她懂，她懂这个家。

“不做又能怎么样呢？我不想说你们爸爸的事，可是这么多年了，你们没有见过爸爸，多少可以知道一些。我跟你爸爸是娃娃亲，谈及爱情，我们没有；谈及家庭，我现在也不曾知道。他们说爸爸在外面有人了，还有了一个小儿子。我不该告诉你这些，晓霞，你大了，将来需要面对的事也很多。你说这些年我把爱都给了妹妹，那是因为她小，我能给她的我都给了。而你呢？是妈妈辜负了你，没有好好栽培，也不知道能够给你一个什么样的未来。每天醒来都觉得亏欠了你太多，却无能为力！”

母亲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晓霞看着这一切，难过极了。

母亲的头晕病又犯了，这一整天也没有下到地里。晓霞忙活了一天，洗衣、下田，累得靠在踏板上睡着了。母亲轻轻地将毛毯盖在晓霞身上，带把伞出门接未央了……

---雨中的寻找

五月的天气也这般雨水多，看着那泥泞的道路，灰暗的天空，整个世界似乎都失去了朝气！母亲气喘着，步履蹒跚。学校也已经熄灯，未央很怕黑，更害怕又黑又雷雨的天气。她蜷在角落，紧捂耳朵，默默地流着泪……

“未央，未央啊！”母亲已使尽全身的力气喊着。没有任何回应。未央听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沉默让她呆滞在那里一动不动。废了母亲好些力气才找到她！

雨下得好大，雨伞几乎都为未央遮挡着，而未央像失了魂似的，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湿透的母亲！

晓霞在家中醒来，没有发现母亲，便出门去寻了。

看着雨里的母亲，晓霞冲上去为母亲披上外衣，撑好雨伞。未央在一旁惊愕着，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夜之间大家像有秘密一样？她突然觉得好陌生。而这种感觉让未央习惯性地保持沉默。

姐姐和母亲走在前面，未央后面紧跟着。终于，她没能忍住。

“妈，你在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啊？”

“妈妈，您怎么了？”未央不知所措。

“还不都是因为你！上学，上学，这么大了还要接送，你能不能让妈妈省点心？最好的都给你了，你还那么不懂事，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

小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发如此大的火，她从来没有大声对妹妹说过话。妈妈拦住她，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妈妈很辛苦，我也很想为大家做点什么，我也可以照顾妈妈的。学校的书我都念好了，我可以不读书的！”

“不读书？你有什么资格选择不读书？妈妈寄予你全部的希望，每天像牛一样的耕作，她都病倒了！你呢？还那么任性！”

“妈妈……我……”未央既委屈也有些许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说。一路跑回家，独自一个人在后灶的角落，任母亲怎么说也听不进去。

晓霞心疼母亲，她很害怕失去谁。这个家再不能失去谁了。

---最后的告别

这一夜，未央没有入眠。天还没有亮，她就自己上学去了。她说：“妈，今天不用接我了，今天是周五，学校不用上晚自习，我自己可以！”还没来得及等母亲反应，未央已经出门了。

吃过午饭，晓霞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妹妹的错。和同龄孩子比起来，自己的妹妹已经是很棒、很懂事的孩子了。家境的特殊，妹妹也从来不哭不闹。回忆那些快乐的时光，晓霞越发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她决定她要早早地去学校，让妹妹放学的时候好第一个看到她。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栀子花都没怎么开。路过院子，晓霞发现树的最下面有一两朵正娇艳。她摘下来，那是要给妹妹道歉的礼物。带好它，晓霞嘴角洋溢着微笑，走上大马路。

新修好的路宽敞，可是离学校有一点距离。为了尽快，晓霞没有走大路，而是走向了正在修的那条小路。纵使道路泥泞，她也顾不上那么多。穿过这条小路就可以到学校了。

透过晓霞清澈的眼睛，你会在那里看到希望。她想着和妹妹以前的场景，那时她们一路笑着、跳着回家。一切像往常一样。可是，天公不作美。从大路上拖沙的大卡车雨天路滑，没来得及看见晓霞，就已经冲进了小路。不偏不倚……命运专挑苦命人。

花落了。她手紧握着，眼睛里还能看到那个唯美的画面，还能看到妹妹在明亮的课堂里大声诵读！

---未央的崩溃

这一天，未央也并没有安过神。这一刻，她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老师，我不舒服，我得回家！”话音未落，传达室的大爷已到达门口。

“304未央，未央，妈妈喊你，喊你回家！”没等大爷喘顺气，未央一个箭步已经冲向雨里。脑海里怎么也想象不出任何美好的画面，只是一个劲地向前冲，任眼泪不停地流。

眼前的一切，她该如何接受？距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距离，门口院内挤满了围观的人。拨开围观的人群，耳边充斥着嘈杂的议论声，但她什么都听不清。她的眼里只有那道熟悉的门未央知道出事了，拨开人群，听见妈妈的哭声。她的心跳得飞快，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未央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她冲进屋内，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晓霞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虽换了干净衣服，医生也做了简单处理，还是盖不过已透红的纱布。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朵栀子花，花瓣已经被血浸透，显得格外刺眼。母亲跪在一旁，双手紧紧抓住晓霞的肩膀，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姐姐，姐姐，你不可以，你起来啊，你起来啊！”未央扑到晓霞身边，抓住她的手，拼命摇晃着。她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哭喊，仿佛这样就能把姐姐从死神手中拉回来。

晓霞的眼睛微微睁开，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但她还是努力看向未央，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未央……不要哭……要好好读书……”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字字清晰地传入未央的耳中。

晓霞吃力地抬起握着栀子花的手，想要递给妹妹。

“这是给你的……我们和好吧……”

未央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接过那朵花，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花瓣的瞬间，晓霞的手突然无力地垂了下去。那朵被血染红的栀子花，从她的手中滑落，轻轻地掉在地上。

“姐姐！姐姐！”未央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她扑在晓霞的身上，紧紧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的体温。可晓霞的身体已经渐渐冰冷，她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母亲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流下。她的哭声低沉而绝望，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哀鸣。

未央抬起头，看着母亲，又低头看着姐姐，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无法接受姐姐就这样离开了她。她的眼泪不停地流，却感觉不到自己在哭。她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痛得无法呼吸。

“姐姐，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要等我长大，要看着我考上大学……我还要教你读书认字，写字。你怎么可以丢下我……”未央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无声的抽泣。

屋外的雨还在下，雨声掩盖了屋内的哭声，却掩盖不了未央心中的绝望。她看着地上那朵染血的栀子花，仿佛看到了姐姐最后的微笑。

---穿插场景：

未央出进校园，一个人，安静的，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