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视频（二）

　　顿时，房间里的一切，映入眼帘。霍地，我愣住了。

只见房间里一片混乱，狼藉非常。原本靠在墙边的小木桌四脚朝天，倒在地上。一只凳子就女孩说的，倒在了门旁。茶几同样倒在了地上，四只脚对着电视机。电视机则躺在墙边，其中一个角还裂了一个口，露出里面红绿相间的电线。沙发则斜斜地插在墙角，其面皮上开了一道一米来长半米来宽的巨大口子，露出里面人造的填充棉。在沙发旁边的地上，一把不锈钢菜刀明晃晃地躺着，仿佛一个含冤而死的人，正死不瞑目地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这个世界。好在上面没有血迹。

女孩此时正斜坐在沙发上，跷着右腿，手里拿着香烟。其穿一件朱红色连衣裙，黑色的头发杂乱无章地披在头上，挡住了脸庞。远远看去，仿佛一只索命的夜鬼一般。

这……这什么情况？我愣愣地看着房间。突然地，之前502胖妇人说什么有完没完了的话浮现脑海。有完没完？顿时，一个名字闪现而出：李云风，也就是殷红的前男友。

是的，想必是那家伙干的。想来也是，任谁被贴上“你那根东西简直弱爆了”的标签，并在全校广泛传播，心里都不会好受的。其肯定会对事情背后的主谋，也就是这女孩，进行有力回击的。而且听宿舍三人说，最先发出视频的是他本人的QQ号。想必是这女孩用他的号码干的。其怕是杀了她的心思都有的。

“请把灯关上！”女孩一字一句地说，声音比刚才冷了不止一倍。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要被冻住一般。

“哦。好的。”被女孩冰冷话语激得，下意识地我关了灯。

瞬间，黑暗再次吞噬房间。

“做你该做的，然后马上离开！”她说。

看着黑暗深处微弱的火星，不知为何，原本愤怒的心绪，仿佛干冰遇到空气，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刚才那难受的憋屈感也一并消失不见。整个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按照一开始的打算，我是一定要在女孩身上好好讨个说法的，大打出手的心思——如果其不道歉——都是有的。可是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她自己也说了不会反抗，自己却丝毫提不起兴趣。愤怒真的是消失得一点不剩。

“我说，”女孩说，“如果你今晚不想讨说法了，那请你帮我把门关上，我要休息了。”声音充满了不耐烦之意。

“好。”向前一迈步，我走进房间，并关了门。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进房间。其实现在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既然已经没有讨说法的心思了，所以赶紧离开，离这个做事有些疯狂的家伙越远，才是越好的。但我就是走进了房间，原因我自己也都弄不清楚。

“砰”地，女孩一只脚似乎用力地踩在了地上，然后只听她极其不满地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说，然后凭借刚才亮灯时看到的房间情景，绕过倒地的凳子和桌子，一步一步走到了窗户旁。窗户关得死死的，仿佛不愿给房间里输送哪怕一丝空气一般。

伸出手，我打开窗扣，然后一推，将窗户大大地打开了。顿时，一股带着淡淡凉意和黄桷兰清香的空气，从外面流淌而进。同时，夹杂着烟气的房间浊气也从缓缓涌出。

“叫吴城来着，是吧？”女孩冷冷说。

“是的。”我看向房间深处的火星，“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你叫殷红？”

沉默。

半晌，女孩说，“我好像没让你留下来吧。”

“嗯。你没说。”

“那你现在是几个意思！”

“有三个意思。”

“好。你说！”

“还没想好。想好再告诉你。”

“砰”地，似乎她蹬了茶几一脚，旋即房间里传来茶几与地面摩擦的吱吱声。

“开个玩笑的，”我说，“不用这么上火。”

没有回应。

少卿，似乎想到了什么，殷红说，“哦，我懂了。是担心那个视频的原始文件吧？放心，我已经删除了，彻底粉碎了。你不用担心的。”

“哦，原文件啊，我还没想到。不过既然已经粉碎，那谢谢了。”

“所以，请你离开，马上！”

“好的。”我说，“不过在离开之前，不管怎样，还是应该说句话的。”

“说！”

“虽然被你利用了，不过终究，你没有将我的正脸放出来，否则的话，我现在肯定会非常糟糕的。”

“那是因为你长得太丑了，放出去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殷红冷冷地说。

“是吗？”

“走！现在！”

“走肯定是要走的。”我说，“不过刚才出来时走得太急了，现在腿有些发软，估计得休息一时半会儿才行。你放心，休息好了我马上就走。”

沉默，一种时间仿佛都要凝固的沉默，在房间里缓缓降临。

殷红不再说话。我则默默打量起窗外的景致来。窗外，那棵黄桷兰树一动不动，仿佛被施了咒语，活活定死在了地上。一只干瘦的斑鸠蹲在一根干枯的枝条上，其静静地盯着我们的窗户，仿佛寂静的黑夜等待明亮的圆月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啪”的打火机点燃的声音。旋即，一团有些微弱的火光亮起。很想转过身看看，但我忍住了。火光熄灭后，我开口道，“呃……可以听会儿音乐吗？”

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就当是default了？”

还是没有回应。

“谢谢。”

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选中了手机里储存的老狼的《恋恋风尘》。悠扬的吉他轻轻响起，有些沉闷压抑的房间立时轻松了不少。这是我相当喜欢的一首民谣，词曲简洁却不简单，意境忧伤但不悲伤。整首歌充满了对往昔青春时光的怀恋和追忆，还有那对时间无情流逝的淡淡释怀。《恋恋风尘》结束后是《同桌的你》，同样是对青春校园的追忆，同样是民谣歌曲里的经典。不得不承认，高晓松和老狼是一对绝佳的搭配，高的词曲简洁干净，如在云烟，狼的声音温馨平和，带着追忆时光的色彩。两人合在一起，非常适合这种追忆青春的作品。

《同桌的你》结束后，是《BJ的冬天》，然后是《情人劫》。然后，我又播放了朴树的作品。从《白桦林》到《那些花儿》，从《生如夏花》到《new boy》，一首接着一首，同样非常好听。朴树的作品与老狼全然不同。老狼歌唱生活、歌唱爱情，歌词里充满了细节，而朴树则歌唱的是生命。纯粹洁白的生命，脆弱易碎的生命，像轻轻飘扬在微风中的柔弱羽毛一般的生命。朴树的声音也与生命非常的匹配，干净澄澈，像一夜暴雨后，不见一丝纤云的湛蓝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