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完美爱情 （二）

　　一位穿着白衬衣和黑马甲的长相俊朗的服务员走到我身旁，问我喝点什么。我要了一杯斗牛士。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一定要我出来？”

“一来就直奔主题，太急了吧？”王帅说。

“一向如此。”

“好吧好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好了。”说着，只见其用一只手托住下巴，脸轻轻扬起，眼睛则一动不动地盯着半空某处。

“什么鬼？”我说。

“你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

“不觉得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在我眼眶里弥漫吗？”

“不觉得。”

“不会吧？”说着王帅把托腮的手放下脸庞，并伸出食指搭在嘴唇上，然后，其脑袋微微下低，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桌面某处，“再看看。”

“别开玩笑了。”我说。

“不觉得有点梁朝伟的感觉吗？”

“梁朝伟的感觉？”

“忧郁呀，大哥。一种挥之不去的暗淡和悲伤，一种永远也达不到终点的孤独和绝望。不觉得吗？”

“好吧。”我撇了撇嘴，端起服务员送上的斗牛士轻轻呷了一口，“梁朝伟的感觉没有，不过倒感觉像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谁？”

“周星驰。”

“周星驰？”

“是呀。吃点哇莎米效果说不定更好。”

“哇莎米？”王帅有些不解地看向我。半晌，像是想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你这家伙把我原本忧郁的心，一下子弄得都悲伤不起来了。”

“为什么要悲伤起来？”

“不是为什么要悲伤起来，而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就是你今晚约我出来想说的话？”我问。

“是。不过呢，也不是。”

“说人话。”

“不是，”王帅有些不满地说，“难道对于我满心的悲伤和失落，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感觉是有的。”

“那你不想知道这背后有什么故事吗？”

“什么故事？”

“我，”他将手撑在桌上，满是愁苦地看着我，“失恋了。和你一样，我也失恋了。”

王帅是我身边唯一知道我失恋的人，因为告诉我飞飞和一个男的进了宾馆的事，就是他。

“是吗？”我抿了抿嘴。

“什么叫是吗？”

“就是是的。”

“是的？喂喂喂，我失恋了！我他妈失恋了！你这什么态度！”

“我知道我的话没什么同情心，”我摊了摊手，“问题是，你失恋这事不是很正常吗？每隔一段时间你就会失恋一次，不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吗？”

“阿城，”王帅直直看着我的眼睛，“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搞得我好像很喜欢失恋一样，好像是我自己在主动失恋一样。不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吗，我是在追求完美爱情，对于每一段感情我都是非常认真的。是发现对方不合适，才不得不分开的，这期间我也很痛苦的。你不要一副我是在装模作样的表情好不好？真受不了的。”

“抱歉，”我朝王帅举起酒杯，然后喝了一大口，“忍不住。可能是妒忌吧。”

王帅摆了摆手，然后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是一个四处风流的采花浪子，是一个对女孩子极其不负责的男人。我呢也不强求你理解，只是，我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样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Shania Twain的《I'm Gonna Getcha Good!》在耳边响起，“咚呲哒呲”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这次又是什么不对嘛？”我问，“感觉那女孩又温柔又知性的，而且长相身材都没得说。”

“一开始我也觉得挺好的。”王帅端轻轻叹了口气，“安静、富有气质，非常心动。那时候还以为运气来了，想着弄不好终于遇到自己的完美爱情了。不过可惜，相处一段时间后才发现不对。”

“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呢？”王帅凝视着镶嵌在墙上的一块不断闪烁的水晶石，“一片羽毛飘落地面，其正面洁白如玉，光滑动人。于是你非常爱惜地将她捡起来，放在手心里，并小心呵护，因为你觉得那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好羽毛。可是当你细细看上几眼后，这才发现原来不是。”

“什么不是？”

“因为背面其实很脏，粘了许多尘土。”

“是吗？”

“如果你和她上一次床就明白了。”

“什么意思？”

“以为洁白得像只小白兔，结果风骚得是只老狐狸。”王帅摆了摆脑袋，“一塌糊涂，一塌糊涂，简直是一塌糊涂。”

“这么说，”我说，“女孩床上功夫很了得？”

“何止了得。吊带、丝袜、蕾丝边睡衣，还有透明装，几乎什么能勾引男人的欲望就穿什么。六九、盘坐、旋转、推车什么的，样样姿势都要来一遍，简直比电视里最浪荡的妓女还厉害。而且叫起来那声音呀，简直恨不得把你融化掉。”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昨晚那女孩床上的狂野叫声。“这不是正好吗？”我说，“可以好好享受享受。还是说，你有些吃不消？”

“喂喂喂，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王帅瞥了我一眼，“你不觉得太糟糕了吗？”

“太糟糕？”

“是呀，不觉得？”

“因为对方在性方面过于开放，你就觉得太糟糕了？你这未免有些鸡蛋里挑骨头了。每个人都有好好享受身体的权利，你有，对方也有。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

“不是这个意思。”王帅摆了摆手，“我指的是那种反差。那种反差未免有些太大了。表面上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躺在床上却骚得一塌糊涂。你不觉得有一种很糟糕的感觉吗？”

“这不正是你渴求的吗？”

“我渴求的？”

“是呀。斯滕伯格完美爱情三元理论指的是亲密、激情和承诺。你说对对方一见如故，处起来很舒服，那说明有亲密感了；而现在对方在床上热情澎湃，那说明激情也到位了；至于承诺嘛，后面处着处着就有了的。这不是正好符合你完美爱情的标准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王帅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斯滕伯格的完美爱情不是像你这样生搬硬套的，是要讲感觉的。感觉不对，就什么都不对了。这非常重要。”

“好吧。”

舞池里，一个女孩似乎玩得过于兴奋了，正摇晃着身体发出“呜呜呜”的狼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