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拈花惹草
书名:六宫胭脂无颜色 分类:现言 作者:出惘 更新时间:2025-05-16 22:01:29
赏月宴会空前的热闹,那些以前从未见识过的番邦外族们轮番献舞,台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台下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宴席过半,刘沂早已招架不住躲出殿外,没他挡着我也被推搡着灌了几杯,脸颊烧的滚烫,因此带着银雀溜了出来。
外头的月色正好,微风阵阵,吹得人身心舒畅。
绕着殿前的湖刚走了几步,隐隐听得不远处传来女子的抽泣声。
我眯起眼扯扯银雀的袖子:“你听见了么,像是有人哭呢。”
循着哭声我俩转进栈道的拐角处,前头是挨着湖边的一座小亭子,借着明晃晃的月光,我看清了那亭子中的人——竟是刘沂与柳蝶。
柳蝶依旧抽噎着,连带着头上的流苏一抖一抖:“父亲的意思要我为那短命的守节,可我不甘心,这大好的年华难道叫我整日抱着那冷冰冰的牌位过活么?”
她口中那位“短命人”应该就是她那早死的夫君了,银雀抓着我的手臂支支吾吾:“夫人......”
我知晓她怕我瞧见眼前的场面难堪,若是放在以前,或许我会伤心流泪,但经过前头一系列的打击,此时的我倒有些心如止水,心中的埋怨也是有的,但远不及震惊来得多。
“这二位有意思”,我不屑地冷笑:“私相授受不过瘾,今儿在宫里胆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幽会,真真是不将宫规放在眼里。”
柳蝶的意思刘沂心如明镜,望着眼前梨花带雨的佳人他心中也满是怜惜。年少时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犹在眼前,但现实的枷锁横亘在他们中间,她嫁做人妇又寡居,而他早已妻妾成群。
提起妻妾,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妻子刘齐氏的模样。想起成婚时她面对陌生环境懵懂好奇的表情,那时的她初来乍到,屡次犯错,因此常常被老夫人留下来调教。他曾躲在门口瞧着她学规矩时的冒冒失失,天真的模样中透出些憨态来,叫他忍俊不禁。
那时候他大约是在意这位来自异族的妻子的罢,只是后来官事繁忙,他四处奔波,刘齐氏也变得规规矩矩像个中原的大家闺秀,二人之间就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悸动,只剩下例行公事的客套。
刘沂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柳蝶:“你放宽心,好在京内有临王妃照顾,梁州那边一时也管不到你,至于世俗的流言......”
“长兴,你心里还有没有我?”柳蝶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的脸,语出惊人。
我听见犀利的抽气声,不知是身旁的银雀还是我自己发出来的,如此露骨又惊悚的场面再待下去没好处,顾不得刘沂如何反应,我也不愿再听这犹如戏本子般荒唐的对话,拉着银雀匆匆离开了是非之地。
宴会结束,马车行进在空荡的街道上,没有来时的热闹景象,一路只听地见马蹄和轮毂摩擦路面的声音。
突然一下剧烈的抖动,震得我身子一歪倒在刘沂身上。正在休憩的他睁开了眼,我坐直身子整理着衣服,银雀冲着外头的马夫喊道:“小心些,主子可都在里头呢。”
眼角瞄到刘沂正侧脸盯着我,可我此时并不想同他说话,便装作打盹缓缓闭起眼睛。
进了府门,二人依旧一路无话,只是走到连通前后院的回廊处时,刘沂才开口道:“今日喝的有些多,不知夫人那里可有备下醒酒汤么?”
心中了然,他这是打算去我那里歇着,但方才湖边私会的事情叫我心中发毛,所以不想跟他纠缠,拦下准备开口的银雀,我回身笑道:“可是不巧,今儿走得匆忙忘了吩咐下人准备,要不叫厨房现做,只是得等一阵子了。”
刘沂怔愣一瞬,似是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反应过来便悻悻摆手:“那就罢了,夜已深,夫人早些歇息。”
说罢就匆匆离开了。
我收起脸上得体的笑容,转身扶着银雀回了屋,一宿无话。
第二日一早,我正坐在桌前喝茶,就听见门外传来王雪莹的声音:“夫人起了么?”
我示意银雀放她进来,王雪莹例行问了安,转身坐在椅子上:“昨儿侯爷和您不在,瑾哥儿又突发高热,正巧我这儿请了大夫来探平安脉,顺道带去给他瞧了瞧。”
我点点头:“那孩子随了桃姨娘,身子骨总是弱些。”
提起桃姨娘,王雪莹没好气地撇撇嘴:“她心术不正,做的孽都报应到孩子身上了。”
“慎言”,我冷声道:“无论她如何,孩子是无辜的,悠悠众口,这话万不可再说。”
王雪莹连忙赔笑:“是我唐突了。”
放下茶杯,瞧着她欲言又止的神色,我皱眉:“你有话直说。”
“也不算什么要紧事儿”,王雪莹说道:“夫人也知道,莲碧自小跟着我在府里长大的,昨儿娘家府里来人说她老家爹娘身子不好,找了方士说她死的冤枉,魂魄有戾气,对家里人不好……”
王雪莹支支吾吾,偏着头打量我的神色。
“你继续说”,我心中疑惑更甚。
“她家里人的意思是,要取了莲碧的尸骨,拿回老家去镇着。”
“简直是胡闹!”我拍桌怒骂:“且不说人已离世数月,埋在郊外的尸骨怕是早就找不到了,就算还在,莲碧随你嫁进侯府就是侯府的人,岂能由他们胡作非为?”
王姨娘眼睫微颤,慌忙着起身立在一旁。晨光透过万字纹窗棂斜斜切进来,正落在她鬓边的点翠掩鬓上,孔雀蓝的羽尖泛着冷光,刺得我眼睛有些不舒服。
“你回去罢”,我冷冷道:“若只是为这事,你大可不必跑这一趟。”
银雀盯着王姨娘的背影出了院门,回身冲我摇了摇头。
我捧起茶盏浅啜,温热的茶汤滑过喉间,压住心头翻涌的烦躁。窗棂外闪过一抹水红裙角,是桃姨娘房里的二等丫鬟捧着药罐往小厨房去。
蝉鸣声里,王姨娘扶着丫鬟的手缓步穿过后园。紫藤花架筛下细碎的光斑,落在她新裁的月华裙上。假山后忽传来压低的啜泣,竹青色裙裾一闪,露出张稚气未脱的脸——是桃姨娘院中负责煎药的粗使丫头。
夜里一场雷雨,扰得人一晚无眠。我恹恹起身,叫银雀打发了前来请安的人,不要紧的事替我回了。
吃过饭,我斜在榻上,听着廊外小丫头们窸窸窣窣干活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脸上传来一阵酥麻,我用手拂脸,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我如临大敌,睁开眼急坐起来:“你当真是疯了!”
严玉将手中的狗尾巴草扔在地上,自顾自坐在桌前斟茶:“好歹是个侯府夫人,怎的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趁着没人你还不出去!”我爬下塌来,顾不得使不上劲的双腿,一瘸一拐透过门缝往外瞧:“你若是想臭名昭著,何苦要来连累我!我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知道礼义廉耻,就当我求你,若有事大可书信联系,你就快些走罢!”
眼瞧我脸色涨得通红,严玉这才正色道:“你且放心,这会子就算你院里起火,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我皱着眉一脸疑惑,严玉叹了口气:“府里所有的下人都被宣平侯叫去前院了。”
原来我睡着不久,前院就出了事。先是平日负责府中采买的嬷嬷一早被外头的人打伤送进官府,再又是前些日子刚买进府里的小厮青天白日对着小丫头用强被管家撞破,小丫头羞愤难当哭着要跳井,无奈之下管家将人带到了刘沂面前。
还未等刘沂派人来知会我,王姨娘风风火火带着桃姨娘原来的丫鬟哭着要侯爷做主,一时间前院人声鼎沸乱糟糟一片。刘沂怒上心头,当即下令要所有下人集中在前院,准备整肃风纪。
纵使事发突然,却无人前来跟我通口气,还是靠面前这位“登徒子”才知晓。我心中疑惑更甚,不安感占据身体:“这可是奇怪,出了如此大的事,怎么反倒留下我一个?”
“许是侯爷心疼自家夫人太过劳神,不教人打扰你睡觉呢?”严玉扶起散落的帘子,脚尖轻缓点着地面。
我没有忽略他言语中的戏谑,轻嗤一声:“心不心疼的先不说,不过他确实有些故意了。”
说罢我披上外袍,经过他身边冷冷道:“家丑不可外扬,若是王爷知道些什么,愿意了就告诉我,不愿意也烂在肚子里别再说与旁人。今日王爷此等荒唐之举无异于将你我放在火上炙烤,若再有下次,我便以死明志。”
“乌音公主在中原待久了,果真将三从四德刻进了骨子里”,严玉拍拍手掌:“也罢,是我糊涂,原以为你还是那草原肆意的野马,不料竟心甘情愿带着枷锁坐牢。”
“这话说得恶心”,我冷哼:“当年你将我带出草原的时候,就没想过前方会是高墙四座的深渊么?”
严玉一时语塞,气呼呼转过脸一言不发。
我叹了口气:“王爷,你有你的临王府,我有我的宣平侯府。自那年宫中一别,你我注定殊途同归。我承认刘沂却非良配,但临王妃端庄得体聪慧动人,你可要像刘沂一般辜负真心么?”
“你什么都不知晓!”严玉闻言突然跳了起来,呼吸急促间将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你以为这一切是我想要的么!我跟你一样言不由己,这些年间我无时无刻都在后悔,我后悔那年将你带出草原!”
说罢不等我反应,他像上上次一样从窗台跳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