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跑

　　罗文又一次被噩梦惊醒，他拿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望了眼阴暗的天气，从废木板上起身，走到一旁的水桶前弯下腰，双手捧起一些水，在脸上摩了几下，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

罗文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黑色的头发已经长到脖颈，失神的暗黄色眼睛似乎马上要被垂下的眼皮遮住，五官有着少年应有的稚嫩。“呸。”罗文一口唾沫吐在水中。

'啪'一个皮鞭抽打在罗文的背上，在破烂的亚麻衬衣上激起一阵灰尘，后背衬衣上的破洞里，留下一个红印。“起来了就给我去干活，每天就知道偷懒，这里就你最干净，想被干屁股吗。”在罗文身后，是满脸通红的老管事萨姆，他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拎着一个皮质的酒壶，嘴里喘着粗气，嘴角有着一些没擦干的酒水，扎乱的胡须扭打在一起，像刷毛的刷子。

萨姆没有针对罗文，在这个小棚里还躺着十来个瘦弱的身影，在萨姆对罗文的那一道皮鞭下，十来个身影开始慌乱起身，他们可没空像罗文一样能用水驱赶一下睡意。一个个儿站立起来。

萨姆在棚子里走了几步，确认没人还在睡觉后，哼了一声“都去干活，一天没人叫你们就都给我躺着等死。”

棚里的人跟着萨姆走出棚子，“哈……”一个瘦弱的小个子捂着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萨姆猛地回头挥着手中的皮鞭抽在后方几个人身上。“没睡够吗，今天活没干完都没饭吃。”

在他前面，所有人都弯腰低着头，害怕下一个鞭子抽到自己身上。

“呸。”萨姆吐了口唾沫，看了眼眼前的十来个'学徒'。灌了口手里的淡酒，醉意让他的脾气越发暴躁，他拿起鞭子开始对着眼前的人胡乱抽打起来。

'啪'‘啪’‘啪’……眼前的十几个孩子不敢反抗，甚至不敢躲闪。一个个站立在原地，低着头。

萨姆太壮了，一米七的身高，配上搬了二十年的牛皮的粗壮手臂，若不是他手上拿着的是最小的皮鞭，已近有人被抽晕了。罗文还记得前不久刚有个被买来的小男孩，就是因为咬了萨姆一口，被他拿着马鞭抽了几鞭子，那个男孩全身上下都是鲜血，坚持了十几天后，伤口流脓死去。

那个男孩的尸体放了两天才从罗文他们睡觉的棚子里拿走，萨姆的意思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冒犯他的下场是什么。

几分钟后，萨姆的脾气发泄完了，拿鞭子的手甩了甩，鞭尾打到罗文的脸上，留下一道红印。但他依旧低着头。

“都给我去干活，今天我们的爵士老爷要来这里巡视一下，都给我干自己的活，要是让我看到谁偷懒了，我就宰了谁。”萨姆的语气里带上了威胁，这个皮毛工坊位于乡间，工坊的主人已近有十年没来过了，每次视察来的都是爵士家族的管家，这次怎么会亲自来访？

工坊内，这里的皮革匠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把除了羊皮与牛皮以外的动物皮收起来，那些都是萨姆和这里的皮匠瞒着上面偷偷接活制作的。

工坊周围的山地里有两个小草场，工坊负责将草场的羊皮与牛皮加工储存，一月一次送到城里。工坊和草场都是同一个贵族老爷的私产，萨姆一块边角料都不敢随便侵吞，对面两个农场主的可比满身发臭的皮匠管事要听话的多了。

罗文使劲刷着面前的羊皮，一旁的巴特稍微靠近了点，眼神漂浮“罗文，想不想从这里跑出去。”

罗文仔细的刷着面前的羊皮，眼神专注，“我就是从外面来的，能跑哪去。”

这里的学徒都是买来的，他们有些是家里没有钱养活送到工坊里，有些是被商人卖来，而像罗文晕倒在树林里捡来的就这一个。

巴特的哥哥要结婚了，但他们家里拿不出钱建一座新房子，巴特的哥哥据说在城里有正经工作，身上穿的是棉质的西服，这样的人结婚肯定不能和村子的其他人一样，买一个箱式床，一家子十几个人住一间房。

巴特的家人领走了他在这四年的薪水，按要求他要在这干满八年，多的四年是学费，为此巴特一直在偷偷策划逃跑，毕竟在这学徒干满八年没死的就萨姆一个，这是他从萨姆妻子那听到的。萨姆的妻子康妮负责工坊的伙食，她的脸上时常有着淤青，萨姆的脾气可不止针对罗文，巴特他们。

巴特警惕的向四周望了一眼“罗文，听着，我们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卖到这里八年，你是捡来的，萨姆把我们打死了可一个铜板都不用赔，其他人要是死了或者残废了还要赔两年的钱。你在这被累死打死，也就几年时间。拼一把，总是在这里刷腐肉，泡牛屎要好！”

罗文轻轻侧头望了一眼，年仅十四岁的巴特眼睛颤抖，神色变得有些激动。“有什么办法？”罗文不禁问道。

巴特稍稍低了低头“我知道萨姆的钱袋子藏哪了。”

罗文抬了抬眉毛，“什么意思？偷了他的钱跑，他会拼了命追我们的。”

“不会，那些钱有很多，我看见还有几个金币，多半他私自帮商队做兽皮的钱都在那，我们就拿一些，在那个贵族佬来的时候跑，他不敢让太多人来追我们。”巴特带了一声坏笑，低声诉说着自己的安排。

“你这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连他钱袋在哪都知道？”罗文开始确定巴特的消息是否准确。

巴特听到罗文的疑问，知道他已经支持自己的主意，于是开口解释道：“多跟女孩聊聊天就知道了，康妮阿姨在这臭烘烘的皮革坊连一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萨姆那家伙可是谁都用皮鞭招呼的。”

罗文看着带有一丝笑意的巴特，想到这个看着正经但工作滑头的家伙，也轻笑了一声。“准备多久了，逃出去后都是树林，要到去哪里。”

巴特看着罗文眼神示意道：“你不是在树林里被捡回来的吗，听萨姆说你在森林里都是搭木头生活的。出去你带路，我们去城里，村子不能去，萨姆一定会去抓我们的。”

“哦，所以你才要先在萨姆哪里赚一笔。”罗文恍然想到。

“聪明，逃到城里那就谁都带不走我们了。”巴特说道。“城市我跟父母去过几次所以知道怎么不花钱进去，哪里有码头，是个人都要。”

罗文点点头，“什么时候走。”

巴特咽了咽口水，“吃了早餐再走，康妮说了萨姆跟几个皮革匠要先去前面路口接人。那时刚刚好。”

天空终于亮了些，似乎最近罗文他们的运气比较好，少见的晴天没有到来，四周依旧是白色的浓雾。

萨姆走到每一个岗位附近检查了下工作进度，吹灭了罗文附近的羊脂蜡烛，低吼道：“桶毛清理干净，乱糟糟的，待会面包先别去拿，花一点时间清理了再去，至少不要堆得这么高。”

工坊主人的到来连萨姆的脾气也收了收，至少记得处理完后学徒还要吃东西。罗文笑了笑点头答应着。

萨姆鼻哼了一声，招呼几个老伙计出发去几里外的磨坊迎接他的主人。

罗文走到巴特身边低声说道：“待会有空的话记得偷拿几块兽皮出来，小点的，狐狸皮最好。“

巴特点点头向饭桌走去，“罗文跟你说什么了？”在分发黑面包的康妮开口问道。

“没什么，康妮大姐，罗文要我帮他留点面包和汤，萨姆叫他把刮下来的毛处理一下再来吃早餐。大姐待会我去帮你洗一下厨房吧，今天不是老爷要来吗，厨房打扫干净，免得有人来找你麻烦。”萨姆开口笑道。

康妮看着卖乖的巴特有些溺爱的笑了笑，“去可以，但别碰那只羊腿那可没煮过，全生的。罗文那份我会给他留的。”说着，递上来两个黑面包，往巴特手上赛去，还往他的往里倒了满满一碗羊肉汤，里面有着一块羊骨头。

巴特胡乱咬了两口面包，，一口喝光碗里的肉汤，抓着羊骨头，在众人略带羡慕的眼光中像厨房走去。

来到厨房，巴特，望了望门外，确定没人盯着自己，钻到厨房对着树林的窗户外，沿着木梁，爬到二楼的阁楼上，巴特开始胡乱翻了翻柜子，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在一个小盒子里，巴特找到了一把黑火枪，那时一把短枪，边上还放着两个皮质的小袋子，巴特打开绳子，两个袋子里一个是铁珠子，另一个是黑色的火药，巴特笑了笑，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了。

巴特回头，移开一旁的大木柜，在木柜身后的墙里，有一个凹槽，那里面放着一个麻绳袋，巴特将麻袋拖了出来，打开一看数十个铜币，他翻了翻，只有几个银币，巴特眉头皱了皱，伸手在往墙里掏了掏。

抓出一个皮质的腰带，上面挂了一个弯包，两个酒瓶，巴特打开弯包，里面面用油纸包裹了七枚金币，二十枚银币，巴特又打开了一个酒瓶，闻了闻味道，浓烈的酒味混了水果的香气，他拿手指在瓶口沾了沾伸到嘴里尝了尝味道，浓烈的酒香配上酸甜的不知名的水果，似乎还带有一些的蜂蜜味，巴特知道这是两瓶好酒，摸了摸酒瓶上的树木标志，上面的字母巴特只认识几个‘二十年…酒…神圣…’的单词。

巴特闭眼想了想，嘴角出现了一丝微笑。他将金币和银币收在一个小袋子里，将两瓶酒取下随后将袋子和腰带放回原位，将柜子移好后。将酒瓶和短枪裹上两层衣服后沿着窗户丢下。随即沿着木梁爬下。将两瓶酒取出来，确认瓶子没有破损后，又跑了几步将衣服和短枪藏在一旁的树下。

干完这些他抱着两瓶酒又钻进厨房。将酒藏在厨房的杂物间后向外走去。

罗文刚将木桶冲洗完，巴特已经招呼他赶快来喝肉汤。作为最后一个上餐桌的人，肉汤里肯定是没有肉的，巴特对康妮笑了笑。没办法，康妮只能从另一锅子勺了一勺肉渣给罗文，罗文笑了笑算是表达了谢意。

巴特推了推罗文的肩膀说道：“待会和我一起去厨房帮康妮阿姨用水冲一下厨房的地板。康妮阿姨对你这么好，你连谢谢也不说一句。”

康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罗文可没你那么狡猾，厨房里有一小份切好的腊肠，你们待会去把他吃了吧，被让人知道，这里的家伙可一个个都是野狗。”

罗文低着头猛喝汤，只能轻轻点点头。巴特开始帮康妮收拾起餐盘来。

罗文喝完汤，将没吃完的面包塞在衣服里，拉着巴特和一盘的水桶向厨房走去。

罗文将水倒在地面上开口问道：“东西都拿好了吗？”

“嗯，除了你说的狐狸皮，那个在厨房的杂物间里，萨姆那个吝啬鬼都是睡里面的，野兽皮也在里面。”巴特靠着木门手里拿着一个木盘，右手拿着一片腊肠往嘴里塞着。

“什么时候走？”罗文起身，拿着一旁的小刀塞到袖子里问道。

“现在，翻过窗户，向外跑十几分钟就是湿树林，然后绕道去城市。”巴特起身，抹了抹嘴角的油渍。

两人走进厨房的杂物间，在放着羊腿的桌下，翻出了几卷兽皮。

“拿哪个？”

“小的，红色的。”

两人将兽皮裹在身上，，又拿了一条腊肠，慢慢走出杂物间，巴特将两瓶酒的一瓶打开倒在羊腿上，另一瓶摆放在萨姆睡觉的桌子上。巴特嘴角上扬，带着些许的报复快感向窗外爬去。

在树林里，巴特找到自己藏好的东西，罗文开口道：“现在跟我走，我们要跑快点，过一会他们就要把那两条斑点狗放出来了。”

巴特点点头，两人开始向着树林里狂奔。